殺陣之中四面八方重疊的人影晃動,真真假假即便分的清楚,但是一瞬間也無法用言語表達出來。楚媚盯着那撲過來的人影,手中的銀針本能般的射向自己這一面的殺手,已經無暇顧及其他。
可是拓跋諶……
就在楚媚不知道如何做的時候,突然被拓跋諶用力一拉跌入他的懷抱。他一隻手摟着她的腰肢,腳下旋轉避開,另外一隻手上飛刀嗖嗖飛向四周的殺手。
她毫髮無損,而他的後背第一次受傷,鮮血浸透黑衣幾乎看不出來,但是楚媚抱着他的後背,白皙的手指瞬間被他溢出的鮮血染紅。
拓跋諶!
在人數的絕對優勢下,就算是能夠看得清幻影和真實也起不到作用。四面八方的殺手越來越多,楚媚雙手摟着拓跋諶腰,幾乎沒有她出手的機會,拓跋諶以一人之力強抗。
要怎麼辦,我能做些什麼……
楚媚的指尖銀針閃爍,眼神盯着拓跋諶背後的那些黑影,將那些背後偷襲的殺手全部逼退。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兩個竟然也勉強撐了一刻鐘。
但是楚媚很快就發現她的內力消耗的很快,更不要說承受絕大多數攻擊的拓跋諶。繼續下去,一定是他們先撐不住。
必須……必須解決。
楚媚猛地閉上眼睛,一股清涼的氣息匯聚雙眼,幻術,真真假假……閉上眼睛,看不見也沒關係,只要能夠感受到陣心的位置。
只要殺了主持殺陣的人,此陣自破。
楚媚讓自己全身心的放鬆下來,不去考慮如今的處境,將自己的安全全部寄託在拓跋諶的身上,“王爺,東南方向十里。”
拓跋諶沒有絲毫猶豫,猛地衝到楚媚說的位置,手中數十把飛刀旋飛出去,一聲慘叫,那些跑來跑去的殺手黑影瞬間消失不見,只剩下一個戴着斗笠的女子站在他們面前。
楚媚猛地睜開眼,只見面前的斗笠女子身中飛刀,數十把明晃晃的插在她的身上,她竟然一把都沒有躲開。
“王爺,她是……”
拓跋諶的眼睛盯着那斗笠女子,脣邊勾起一抹森然的笑意,“碧落。”
“又見面了,北宸王拓跋諶。”斗笠女子聲音清幽,沒有管自己身上的飛刀,任憑着身上鮮血直流,彷彿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碧落,她竟然就是天殺閣的副閣主碧落!是個女人,而且……爲什麼沒有躲開飛刀?難道她不會武功?不可能吧,堂堂天殺閣的副閣主竟然不會武功,不可能。
“三年前向黃泉發佈任務刺殺我的人,是誰?”拓跋諶的聲音平靜,但是楚媚能夠感覺到他的聲音裡有着一股壓抑的氣勢,不僅僅是憤怒,亦有悲傷、懷疑等等複雜的情緒。當年刺殺他的刺客就是天殺閣的人,最後柯瑜就是爲他擋了一箭纔會死。
碧落輕笑一聲,“北宸王以爲我會告訴你嗎?三年前沒能殺你,三年後還是沒能做到。早知道不是你的對手,反正我從三年前就已經死了,苟活了三年,也不過是爲了現在這一刻。”
她的話音剛落,楚媚手中的銀針嗖嗖射出,那斗笠飛起,露出斗笠下一張清秀的面容。看起來不過二十多歲的樣子,明亮的眼睛看似平凡,但楚媚只是看了一眼就感覺針扎般刺眼。
“王爺,她沒有武功,但是意志力很強,比之前的黃泉和朝歌都強,控制不了。”楚媚盯着碧落的眼睛,小聲說道。
拓跋諶對這個結果沒有什麼訝異,淡然說道,“天殺閣的碧落,武功雖然被廢了,但是忠心跟三年前一樣,一點都沒變。比黃泉強,意料之中。”
武功被廢……
楚媚道,“看來是被王爺廢掉的吧。”
“是啊,當年運氣好,竟然還在北宸王手底下撿了一條命,只是武功被廢了。不過我能撿回這條命,也要多虧你留下活口,想知道幕後指使,想知道天殺閣真正的閣主是誰。”碧落這時候倒是鎮定,周圍已經看不見那些殺手的影子,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全部都撤走了。
殺陣還在運轉,他們此時就站在一片落英繽紛的桃林幻境裡,碧落臉上的笑容諷刺,“只不過可惜啊,就是我死,你也不可能知道閣主到底是誰,永遠都不會知道到底是誰殺了你最心愛的女人,永遠都不會知道,哈哈哈,拓跋諶啊拓跋諶,你就算再厲害又怎麼樣,你連爲她報仇都做不到……”
“那個女人是叫柯瑜吧……嘖,真是漂亮呢……可惜就是太蠢了,竟然爲了你去死。她都死了三年,你連幕後真兇都沒有抓到。她在地底下,肯定死不瞑目吧……哈哈……”
“王爺,把她帶回去,以她爲誘餌,只要說她招了,必能引出她背後的那個人出來滅口。”楚媚最看不慣任何人欺侮拓跋諶,見她故意往拓跋諶的傷口上撒鹽,頓時忍不住了,冷笑道,“碧落好膽量,爲了你幕後的主子寧死不屈,是,我的幻術是不夠控制你,你的意志力堅定,可是那又怎麼樣?你這麼忠心,你背後那個人相信你的忠心嗎?只要我們放出風聲,說你碧落已經扛不住快招了,他肯定會來滅口,對吧?”
“到時候,只要看看他派誰過來,順着查不就是了,你說對嗎?碧落。”
碧落的臉色一變,閣主會相信她沒有背叛嗎?怎麼可能,他不會相信的。絕對不會。
他們這些下棋的人啊,什麼時候相信過底下棋子的忠誠,忠心這種東西是最不靠譜的,只靠感情和信念維持的忠誠,他不會相信。
碧落心知肚明。
“你也可以試試自殺,看是你快,還是我的銀針快。”楚媚指尖銀芒閃爍,秋水般的眼眸半眯着,脣邊一抹妖嬈笑意微冷。
碧落踉蹌一步,咳嗽了一聲,嗆出一絲鮮血,“厲害!拓跋諶,你的王妃,也跟你一樣厲害。哈哈哈,我輸了!拓跋諶,我告訴你,沒有人指使我,沒有人!你手上染了那麼多人的鮮血,柯瑜會死,那就報應!沒有人指使我,就是我自己想殺了你。是你,害的我國破家亡,害的我全家慘死,哈哈,你肯定已經記不得我是誰了,但是這世上像我這樣的人,絕對不會少。就算我死了又怎麼樣,還是會有其他人想要殺了你。你有多少豐功偉績,腳下就有多少累累白骨。死了我一個,還有千千萬的人要找你報仇。”
“閉嘴!輪不到你來說這種冠冕堂皇的話。這是戰爭,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事。如果你要把戰爭都怨在北宸王身上,爲何不怨你的國家沒有那個力量保護你們還不肯投降,讓你們這些平頭百姓送死。以這種名義想要殺了他,真是太可笑了。”楚媚往前一步,擋在拓跋諶面前。
她的眉眼鋒利,指尖的銀芒閃爍,褪去妖嬈的笑意,冷冷看着碧落。
其實早就已經習慣被這些亡國後裔當做劊子手責罵怨恨,他也從不介意別人怎麼罵他,更不需要任何人爲他辯解。
楚媚是第一個會這樣擋在他前面維護他的人。所有人都知道拓跋諶是一個強到巔峰的男人,整個新晉王朝無人能夠掩蓋他的鋒芒。他生來就該擋在最前面,擋在拓跋皇族的前面,擋在新晉王朝的前面,擋在千軍萬馬的前面,所有人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的守護。
對他又敬又怕。
唯獨只有她會擋在他的前面。並非他需要被保護,只是她……想要保護他。
哪怕他根本就不需要。
“你是新晉王朝的人,自然站在他的立場了,自然當保護神一樣敬佩他。你又不是我們亡國之後,有什麼資格說我沒資格罵他?哈,這就心疼了。”碧落諷刺的看着楚媚。
楚媚握緊拳頭,我當然有這個資格,因爲我也一樣……
可是我,可是我從沒有怪過他啊。從來沒有。哪怕一開始就清楚自己的身份,明白自己的立場,也從來沒有怪過他。
“別找這些藉口了,三年前被摧毀的天殺閣,竟然能夠這麼快重組起來,沒有你背後那位閣主幫忙,憑藉你一個區區武功被廢的廢人是做不到的吧。”楚媚黛眉輕蹙,“不必廢話,你現在即便不招,我們照樣能夠引出他。”
碧落似乎無奈的接受了這個事實,嘆了口氣,道,“哎,沒想到事情走到了這一步,窮途末路了,就算想再怎麼掩飾,你們也不會相信。而且剛好閣主大人,也並不相信我的忠誠。如果真按照你們說的那樣,他一定會派人來滅口,還是會中了你們的計,最後被你們找到,殺掉。畢竟現在的新晉國,皇族的朝廷也好,諸侯後裔的白蓮教也罷,即便再算上實權在握的昌國公,加起來都比不上你北宸王的威脅。只要你知道他是誰,不管他是誰,你都能殺了他。”
“與其他中計來送死,還不如我直接告訴你們好了。我們天殺閣的閣主,跟北宸王你一個姓喔,是拓跋皇族的人啊。”碧落伸出手,樹下的桃花飄落在她手中,她的脣邊泛起一絲淺淺的笑,“拓跋睿。”
楚媚立即望向拓跋諶,其實這個名字在她心中打轉很久。整個新晉王朝,有膽魄有才幹的藩王不少,但是天殺閣的主人在長安,整個長安的藩王也就那麼幾個。
而楚媚覺得有嫌疑的,除了皇帝,就是睿親王拓跋睿。除了他們兩個,楚媚想不到還有誰會要刺殺拓跋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