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拓跋諶和楚媚順着浮夜華他們的腳印追出了小鎮,追到了城外的一片樹林。
如今正是盛夏,大雨傾城,樹林裡枝繁葉茂,看不了太遠,隔遠了甚至分不清自己人和敵人。再加上拓跋諶和楚媚高深的追蹤功夫,一路都沒有被人察覺。
“大王子!找到他們了!”
“快,包圍!”浮夜華大喊。
拓跋諶和楚媚對視一眼,兩人足尖一點,同時向着聲音傳來的地方飛去。那裡已經被浮夜軍包圍,楚媚只看得見裡三層外三層層層疊疊的人影,根本就看不見裡面被包圍的人。
但是……
“你們到底是誰?爲什麼偷襲我們浮夜聯軍。火焰城人?還是北宸的人?”浮夜華喝問。
一個稚嫩而清脆的聲音傳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就這麼簡單。”
一聽這聲音,暗中跟來的楚媚和拓跋諶,兩個人都僵硬在原地,對視一眼,都是驚詫莫名和喜出望外。
“哼,拔刀相助,那我就把你們兩個都折了。”浮夜華冷笑。
他話音剛落,楚媚和拓跋諶同時出手,漫天都是飛舞的銀針和飛刀,一瞬間寒光閃爍,刀刃碰在雨水上,水花四濺。
“嗖嗖嗖!”“砰砰砰!”“啊!救命!”
一個照面,浮夜華身後的人倒下了一片,這個時候他們才反應過來,驚懼的回過頭,就看見不知道什麼時候樹林裡多出了兩個人。
一個墨衣冷峭,眉峰冷冽,狹長的眼眸寒光狠戾。一個薔薇花裙,眉目如畫,嫵媚的臉上冷若冰霜。
俏生生一對佳人,就像是從天而降的神仙眷侶一樣。
浮夜華他們愣住了,而被包圍的那一大一小兩隻,也愣住了。
此時迦葉和莫邪都只穿着一身麻草蓑衣,戴着斗篷遮住了大半個臉,看不清面目。但只是這兩個身影,楚媚已經認出,就是迦葉和莫邪。
本來還不知道去哪裡找他們,但是沒想到就這麼巧的竟然在火焰城外重逢了。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他倆卻在燈火闌珊處。簡直是一個太大太大的驚喜。
但是此時情勢危急,雙方都來不及敘舊,就在拓跋諶和楚媚同時出現的時候,迦葉也動了。他將背後揹着的三截鐵棍,一瞬間就拼湊成一根長棍,一手抱着莫邪,一手揮舞着長棍,佛門棍技亮相。
“你們又是什麼人?”浮夜華驚喝。
拓跋諶冷冷道,“要你命的人!”
下一刻,指尖的飛刀凌厲地向着他射去,浮夜華慌忙去擋,他在軍中就是以武藝高超出名,竟然還讓他擋住了,有兩下子。
但是第一招就落在下風,完全被拓跋諶壓制。浮夜華又驚又怕,連忙大喊,“快來保護我!”
那些士兵頓時被拓跋諶牽制走了大半。他一個人,拉住浮夜華和大半的士兵,而楚媚則殺入包圍圈,這些普通的士兵都不是她的對手。再加上迦葉和她裡應外合,不過片刻,兩邊就已經匯合。
“放信號!放信號!”浮夜華大喊,瞬間一個煙花在樹林上空炸開。
迦葉和他們打交道已久,立即說道,“必須立即撤走。這是千軍萬馬來相見的暗號,浮夜聯軍最高級別。不管在哪做什麼,都必須過來救援,一刻鐘之內大軍就能趕來。”
楚媚和拓跋諶雖然能以一敵百,但是還真沒辦法以一抵萬。要是來一批弓箭手圍着他們射幾圈就得歇菜,一聽迦葉這麼說,回頭望向拓跋諶,就見他言簡意賅說道:
“撤,我斷後!”
於是楚媚開路,迦葉護着莫邪在中間,拓跋諶斷後,但其實……他們想多了,拓跋諶和楚媚出手就帶走一羣人的性命,這些普通的士兵根本不敢追上來。雖然浮夜華急得跳腳,但他自己最怕死,躲在一堆士兵中不敢和拓跋諶單挑。
他也就敢欺負那些武功比他差的人,遇上拓跋諶這種變態級別的,生不出一戰之心。
於是一行四人順利地撤出了樹林。
拓跋諶說道,“大軍肯定會來,客棧裡花槿小隊的身份都掩飾的很好,不會有問題。我們暫時先別回去,等這幾天的風頭過了再說。”
“嗯。那現在往哪個方向撤?”楚媚問道。
迦葉說道,“先去我們躲的破廟吧。那裡離這裡很遠,已經荒廢很久,在深山裡,不會有人注意。”
等到終於抵達深山的破廟,已經是子夜時分。
此時,楚媚纔來得及細細打量莫邪。他穿的小蓑衣脫下來了,斗笠也拿下來了,露出那張英俊的和拓跋諶有着七八分相似的小臉。
桀驁的眉峰,狹長的眼眸,棱角分明的輪廓,白皙而稚嫩的皮膚吹彈可破,粉雕玉琢的小糰子,只不過此時望着楚媚,眼中滿滿都是委屈,驚訝,高興,生氣,各種複雜的情緒不一而足。
“九幽鬼醫之子的身份在西域不安全,所以乾脆就沒易容了,恢復了莫邪本來的面目。這樣反而沒有人認識他。”迦葉解釋說道。
他也換下了一身蓑衣,一襲白色的僧袍飄逸,和拓跋諶兩個人正在將破廟裡的乾柴堆着生火。
“莫邪。”楚媚聲音一下就哽咽了,怎麼都看不夠。
莫邪其實很生氣,很生氣,特別生氣。孃親扔下他一走了之,雖然他早熟聰明能理解孃親是爲了救舅舅,不得已才離開他。但是,他從小相依爲命的人拋棄了自己,這樣的委屈和那種被扔下的感覺,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懂。
我理解,可是我,不接受。
莫邪,不想失去孃親。
莫邪緊緊抿着脣,小臉就這麼繃着,瞪着楚媚,不肯喊她。以前他看見她,就會歡歡喜喜叫孃親撲進懷裡,但是這一次楚媚發現了,莫邪沒有喊她,也沒有抱着她。
他明明很高興在這裡看見他們,但是卻和她鬧彆扭。
“莫邪!”楚媚一把將小糰子攬入懷中,他不肯喊她,也讓她心裡一陣難受,很難受。
小糰子眼睛瞬間溼潤,亮晶晶的,泛着淚光。但就是繃着臉不吭聲,被自己在這個世上最親密的人扔下,這樣慘痛的事實,對一個不過三歲的孩子來說,還是太沉重了。
他當然高興能夠見到爹孃,孃親還是他最親愛的人,但是……他在用這種方式抗議。
抗議楚媚當時一走了之的選擇,抗議她扔下他。
迦葉看見這一幕,只能嘆了口氣,道了聲佛號,“阿彌陀佛。”
哄了莫邪一會兒,小糰子就是那麼硬氣的不吭聲,乖乖地坐在一邊,但就是不肯喊楚媚。那委屈的小眼神分明在說,我纔不喊你,誰讓你扔下我。纔不要原諒你。
這脾氣,也不知道是像楚媚,還是像拓跋諶。
四人圍着篝火坐着,火焰上架着正在煮的白米粥,加了牛肉乾,香氣噴噴。還有幾條鯉魚串在竹籤上燒烤,火堆之下,埋了一隻叫花雞。
宵夜的食材非常豐富。
原來迦葉和莫邪已經在這裡住了七八天,所以在這個廢棄的破廟之中,早早就存儲好了豐富的食物衣服等東西。這裡是深山老林,平時不會有人來。就算路過,他們藏的嚴實,也不會被人發現。
那時候火焰城被包圍的消息剛剛傳出來,他們就在這附近。聽聞消息以後,就趕到了火焰城附近躲起來。
這個時候,楚媚他們進入西域的消息已經漸漸傳開了,
就想和楚媚匯合。
但是他們都不知道楚媚在哪,而且佛門內亂,極西聖地打成一團,帶着莫邪回去太危險了,迦葉只能帶着莫邪在附近藏着。
火焰城被包圍以後,局勢岌岌可危。迦葉斷定西域裡宸的屬國,肯定會跳出來救援,到時候,說不定能聯繫上這些人,打聽到楚媚他們的位置。而楚媚他們劃地封王的消息,直到這兩天才剛剛傳到火焰城這邊。
他們本來是打算直接去西宸和楚媚匯合,但是火焰城裡面都是北宸的人,兩人現在就在火焰城邊上,力所能及能爲他們做點事。坐視他們不理,兩隻良心上都過不去,這纔有了最近一直以來的騷擾戰術。哪怕沒起到很關鍵的作用,但也算是,稍稍緩解了火焰城的燃眉之急。
“其實我也想到了,你們既然在西宸落腳,那麼肯定不會不管火焰城裡的局勢。一定會救援,我們在這裡,極有可能能遇上你們。只不過,你們出現的速度,比我想象的還要快。”迦葉說道,“我預估花槿的軍隊,至少也是在一個月以後才能來。”
楚媚說道,“確實,大部隊還要過一個月。但是火焰城的局面已經撐不了一個月,必須先緩緩。這裡馬上就會戰火連天,迦葉,我能不能拜託你把莫邪送到西宸。”
“你又想扔下我!”小糰子終於和楚媚說了第一句話,不過是橫眉冷對。
楚媚伸手揉揉他的頭髮,說道,“這裡很危險。”
“不管,就是不要走!”莫邪氣鼓鼓說道。
拓跋諶低沉而磁性的聲音說道,“綰綰,放心,我們兩個,一定能護住莫邪。”
“就是跟着我們兩個才危險。莫邪現在出現,別管他長什麼模樣,消息傳出去以後,陌鈺都會覺得,他就是麒麟子。陌鈺肯放我們走,是因爲他根本不知道麒麟子的存在。而一旦他知道了……”楚媚望着莫邪,眼底滿是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