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得知了拓跋諶的近況,楚媚這幾日睡的很不好。
這一夜,突然在噩夢中驚醒,才發現肩胛處一陣難耐的疼痛。而這是湮滅之蝶爆發纔會有的痛感,楚媚很奇怪,爲什麼湮滅之蝶會爆發。
睜開眼,就看見鍾離澈倒在自己身上。
他的手,搭在湮滅之蝶的位置。那一隻原本潔白光滑的手,全部變成了黑色。
“鍾離澈!”楚媚強忍住疼痛,喊道。
但是那人卻一動不動。
楚媚這時候也發現了,湮滅之蝶上的死氣,非常濃郁,並不像正常時候。
雖然疼痛,但是也還在能夠容忍的範圍,楚媚先給鍾離澈把脈,再看那手掌處的傷。這些……是死氣,是湮滅之蝶的死氣。
爲什麼鍾離澈的身體裡會有湮滅之蝶的死氣。
爲什麼他會突然這麼昏迷。
爲什麼湮滅之蝶的死氣如此濃郁。
“丹青!”楚媚對着門外大喊。
丹青匆匆進來,一見此就愣住了,“夫人,這是……”
“去喊陶笛過來。快去!”楚媚說道。一定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
不一會兒,陶笛就跑進來了,一看見鍾離澈這樣,整個人都愣住了,“夫人,王上怎麼變成這樣了?”
“鍾離澈的手上,爲什麼會有湮滅之蝶的死氣。”楚媚望着他道,“鍾離澈現在昏迷,就是因爲死氣超過了他能承受的負荷,他現在非常危險,我得知道這些死氣到底是怎麼回事,才能爲他對症下藥!”
雖然鍾離澈下了封口令,但是陶笛這時候怎麼敢隱瞞,連忙一五一十的說道,“夫人,您當年被歐陽萱喂的那顆毒藥,把湮滅之蝶催發了,當時湮滅之蝶的死氣非常濃郁,您渾身都籠罩在死氣之中。如果不解決這些死氣,很快您就會徹底變成一具屍體。當時王上召集了所有的御醫,卻想不到辦法消除死氣。”
楚媚黛眉輕挑,“菩提子呢?不管用了嗎。當然消除不了,如果能消除,這就不是天下第一毒了。”
“御醫們說,菩提子正常情況下確實能夠壓制湮滅之蝶,但是您的湮滅之蝶被人用藥物催化,威力是一般湮滅之蝶的十倍。再加上距離您中毒已經有九年了,以前是靠菩提子和湮滅之蝶,生死相抗衡,但是九爲極數,凡是破九,必催生變化。而夫人您的變化便是,菩提子再不能徹底壓制湮滅之蝶。湮滅之蝶的死氣,已經超過了菩提子的生氣。”陶笛解釋了一番,繼續說道,“無法消除,就想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把死氣轉移出來。”
轉移出來?
“用王上的吞天吸星功,以鮮血爲媒介,將死氣吸出來!”陶笛肯定說道,“用了半年的時間,夫人身上的死氣才漸漸地消除變成正常樣子。湮滅之蝶的死氣並不因爲被吸走就減少,它們會日積月累緩慢增加。所以爲了不讓湮滅之蝶的死氣超出菩提子能壓制的範圍,王上每天或者每兩天晚上的子時,就要趁夫人睡着以後,吸取死氣。”
楚媚怔怔地看着他漆黑的手掌,心裡五味雜陳。
原來如此。湮滅之蝶是她身體裡的毒,其實有時候也會發現,死氣好像增加了一點點,但是過幾天就會發現增加的這部分沒有了。
她還以爲,這是正常的。死氣莫名其妙出現,莫名其妙消失。
但是現在她知道了,是因爲鍾離澈默默將死氣吸出來了。
“夫人,我知道的就這麼多,我也不知道王上到底吸了多少死氣,只知道每次問的時候,王上都說沒關係,不會對他有影響。卑職也不知道有沒有影響,更加不敢多問……夫人,您快想想辦法,救救王上啊!”陶笛着急說道。
就在說話的這會兒,楚媚肩胛處那股疼痛已經漸漸平息下去了。
如果不是因爲鍾離澈昏迷,楚媚到現在都還不知道,鍾離澈在背後默默爲了她做了一些什麼。
楚媚非常感動,也非常愧疚。因爲不管鍾離澈爲她做什麼,她都是一定要離開他的。
她深愛的那個人叫做拓跋諶,永遠都是拓跋諶,絕對不會因爲任何事情改變。
“拿紙筆來,我開藥方。”楚媚說道。還好只是湮滅之蝶轉移過去的死氣,如果是湮滅之蝶,楚媚就真的沒辦法了。
這世上可沒有第二個菩提子。剛纔看見湮滅之蝶的死氣的時候,楚媚還以爲他也中毒了。
刷刷寫下藥方之後,楚媚遞給陶笛,“拿下去煎藥。丹青,把我的銀針拿來,我要給鍾離澈施針。”
丹青立即匆匆去拿。
子時,瑤池苑,燈火通明。
楚媚扒了鍾離澈的上衣,因爲現在是冬天天氣寒冷,丹青連忙搬了好幾個爐火放在牀榻邊。
楚媚手指拎着長針,快速在他身上的穴位下針,尤其是那一隻黑色的手,幾乎被紮成了刺蝟。
“丹青,拿一個盆子來。”
丹青連忙下去拿了銅盆過來,楚媚再次在他的手掌處劃了一刀,就見那黑色的鮮血從他傷口處緩緩流淌而出。
漆黑的鮮血,泛着腥臭。
全部都是死氣淤積體內的毒血。
連續放了三次血,手上黑色的死氣才漸漸消散,傷口也流出紅色的鮮血,楚媚這纔給他包紮。
又把他身上的針一根根拔了出來。
但是這時候的鐘離澈,比起剛纔昏迷的時候臉色更差了。剛纔好歹還是正常狀態,現在面色如紙,毫無血色。
“夫人,王上這樣……怎麼感覺越來越不行了……”丹青擔心說道。
楚媚道,“剛剛放了一大盆血,失血過多正常。丹青,煮個紅棗枸杞烏雞湯,補血。”
“是。奴婢這就去。”丹青福身退下。
正在此時,陶笛端着清毒的藥來了,看見鍾離澈的手臂已經恢復正常的顏色,驚喜說道,“王上的死氣都消除了?”
“不可能消除,湮滅之蝶的死氣,無法消除。現在只是清理死氣淤積的毒血,他沒有中湮滅之蝶,死氣就是無根之源,唯一的傷害就是死氣過多產生的毒血。”楚媚頓了頓,眉宇間多了一絲憂愁,“這也只是目前的情況,但如果死氣積累的太多,肯定還會再產生變化。鍾離澈現在已經很危險了,他絕對不能再吸死氣。”
說着,楚媚蹙眉,“奇怪了,照理說放血之後就應該醒了,怎麼還沒醒?”
“那這藥……”陶笛遲疑了一下,說道,“請夫人喂藥。”
現在鍾離澈昏迷,根本沒辦法喂藥,除非是以嘴相喂。
楚媚俏臉一紅,指着陶笛說,“你來喂!”
“我!”陶笛目瞪口呆。
楚媚理所當然點點頭,“對,就是你。”
“可是……可是卑職只是一個屬下,萬萬不敢啊。請夫人喂藥……”陶笛都懵了。天啊地啊,夫人竟然讓自己給王上喂藥。
楚媚清了清嗓子,“你們家的王上現在躺在這裡生死不知,你到底喂不喂藥!反正我不喂,那你就等着他繼續昏迷吧。”
陶笛被這句話都快逼的哭出來了。
夫人您大人有大量,爲什麼爲難卑職啊。
就在此時,甦醒而裝睡的某人終於忍不住睜開眼,咳嗽了一聲,弱弱地舉起手道,“夫人,我醒了。”
楚媚脣邊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嘖,敢在大夫面前裝睡。
鍾離澈之前確實昏迷,就在陶笛端來藥讓楚媚喂藥的時候,本來正打算醒過來的某人,想要一親芳澤,於是非常無恥的閉上眼睛,假裝昏迷。
卻沒想到楚媚身爲一個大夫,分辨真的沉睡還是裝睡,非常簡單。
這麼一試,不就讓他主動現身了。
陶笛如蒙大赦,連忙把手中的藥遞給楚媚,說道,“夫人,王上已醒,可以自己喝了。”
楚媚這才接過藥,遞給鍾離澈。
鍾離澈指了指自己的手道,“這麼大的口子剛剛纔包紮好,還請夫人喂藥。”
這時候自然不是嘴餵了,只是拿起湯匙舀起湯藥。
說完,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看了陶笛一眼。
陶笛瞬間明白,王上的意思就是讓他有多遠趕緊走多遠,別妨礙楚媚喂藥。
“卑職告退!”陶笛不敢多待,一溜煙跑出去。
此時寢殿裡就剩下楚媚和鍾離澈倆人,而且他還裝病人,手不能動。
楚媚也就只好舀起湯藥親自送到他的嘴邊。
“謝謝夫人。”鍾離澈笑的非常得意。
楚媚一邊喂藥,一邊說道,“鍾離澈,我告訴你,你以後不準給我吸死氣!”
“沒事,這死氣奈何不了我。”鍾離澈隨意說道。
楚媚一下直接把一勺子藥全部灌在他嘴裡,“要不是我發現的早,你差點就猝死了!你還說沒什麼事。”
“可是我爲你做什麼,都是心甘情願的啊。”鍾離澈被楚媚這粗魯的動作弄的嗆了好幾口藥才喘勻了氣,笑道,“你以前不是說過,我喜歡你是我的事情嗎?對,我喜歡你是我的事情,我爲你做什麼也是我的事情。你呢,只要好好的就行,剩下的,都是我自己的事情。”
楚媚咬脣,他這隨意而淡然的笑,爲什麼卻讓人覺得如此心酸了。
他每次都在她的面前裝出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除了那次她中毒因而失控之外,不管楚媚怎麼冷待他,怎麼傷害他,他都能甘之如飴的溫柔笑着。
像這樣清澈如陽光一般的笑容背後,是早就被傷的遍體鱗傷的心了吧。
他爲了她默默做着這些,可是她那時候竟然能夠對這麼愛着自己的人說出,你根本就不喜歡我這種話。
爲什麼能對一個這麼待你好的人如此殘忍。
“對不起……”楚媚囁嚅。
鍾離澈的笑容一如既往和煦,“沒關係啊,那是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