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外馬車上,楚媚依舊戴着面具,沒有鑰匙,只能日後找鎖匠開玲瓏鎖。
連楚媚自己都沒想到,拓跋諶他們用了這麼簡單而又大膽直接的計劃,就在衆目睽睽之中掉包置換。
看起來很簡單,但其實背後用了很多心思。傳紙條的小二,一模一樣的服飾,一瞬間的置換,說簡單,但能在鍾離澈的眼前掉包,並非易事。
“拓跋諶,你的腿怎麼了。”楚媚驚訝問道。
之前在街上匆匆一瞥,她還只以爲拓跋諶坐輪椅是爲了僞裝,但是現在站在他的面前,楚媚非常清楚,他的雙腿是真的站不起來。
望聞問切,看一眼就知道,拓跋諶出事了。
“血煞爆發,導致腿上骨骼全部壞了,楚媚姑娘有辦法能治療嗎?”洛九夜忍不住問道。
其實這種時候,他不應該問這個問題。
但是對方是天下第一的大夫,洛九夜也希望拓跋諶能夠早點站起來。
楚媚發現洛九夜的稱呼都變了,看來他們對自己的成見很深。
“暫時我也不知道,得仔細檢查過以後,才能知道怎麼辦。”楚媚擔心咬脣,伸手就要給拓跋諶把脈。
但是拓跋諶厭惡避開,冷淡看着她,“別碰我。”
楚媚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皇上……”
“皇上,說不定楚媚姑娘能有辦法……”洛九夜也勸道。
拓跋諶冷看了他一眼,冷冽的視線就像刀子一樣,讓洛九夜瞬間不敢再說話。
“我如何,跟你無關。我的傷,也不必你治。我只問一句,我的孩子在哪?”拓跋諶冷冷說道。
楚媚張了張嘴,無奈而心痛,“拓跋諶,沒了。孩子,流產了。”
“你不想讓我知道在哪,也不必用這樣的理由來搪塞。”拓跋諶厭惡的皺眉。
洛九夜的臉色也變得嚴峻,說道,“煩請楚媚姑娘告知,小主人的下落。”
楚媚握緊拳頭,“真的,沒了。”
她知道他會問的,但是沒想到他已經當她是個陌生人,只是爲了逼問孩子的下落。
他確實誤會了,還以爲她至今都是陌鈺的棋子。
“楚媚!”拓跋諶冷冷盯着她,那張英俊的臉猶如覆蓋一層薄冰,桀驁的眉峰冷厲,深邃的眼眸藏着嗜血的狠戾。
洛九夜連忙說道,“皇上,道人說了您不能生氣,不能刺激血煞啊!”
“對,拓跋諶,你不要生氣,你不要生氣。”楚媚強忍住眼淚,死死咬着脣。
洛九夜嘆氣道,“若是楚媚姑娘還記得當年情誼,就看在往昔的份上,告知小主人的下落吧。我們可以保證,若是你告知小主人的下落,立即就放你離開,絕不阻止。”
紅脣咬破,鮮血微熱,楚媚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不信她。他的眼神裡,早已經沒有了當年的溫柔。
他們之間隔了半年,卻猶如隔着天墜。他早就不當她是他的妻子了,只當成一個偷走他孩子的騙子。
他怎麼會相信一個騙子的話呢。再多的解釋,都沒用。
楚媚突然想到那天鍾離澈對她說的話。除非你能帶着麒麟子出現,不然拓跋諶絕對不會相信你。
因爲這世上知道麒麟子已經沒了的人,只有你我。
“是不是如今,你對我,已經沒有一分一毫的信任。”楚媚心如刀割。
拓跋諶冷淡說道,“半年前我給了你兩百三十七次站在我面前跟我解釋的機會,你沒有出現。半年之後,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信任?”
他曾爲她一路攻入東羲京城,每一仗遊走在生死邊緣,刀口舔血,只盼她出來見他一面。
到最後他血煞爆發,變成如今的廢人,終不再執着當年情仇,只問一句孩子。
那個時候,他多想問她一句,爲何能如此忍心。
他多想問她一句,前塵過往,生死不離,是不是都是演戲。海誓山盟,一路相隨,是不是都是騙局。
他們的愛情,是不是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場笑話。
他想要一個解釋。他逼她出現,最後把自己逼到死路。
可是現在,他已經不需要解釋了。心徹底死過以後,當年的事情,他都不想再提。
如今唯一的執念,只是孩子。
“拓跋諶。”楚媚眼眶通紅,卻說不出話來。
我也很想出現在你面前,當年一次錯過,沒想到就讓誤會深到如此的地步。
如果當年在河道西沙口,我遇到的是你,咱們之間也就不會變成如今的局面了吧。
正在此時,墨焰走進來說道,“皇上,鍾離澈追過來了。”
外面刀劍相交,拓跋諶淡然地坐在馬車裡。他不能再動武,若是以往,他出手,肯定就能輕易收拾那些人。
“我去幫忙!”楚媚說道。
刀光劍影。
楚媚看見鍾離澈帶着幾個親隨單槍匹馬殺了過來。至於白家的追兵,楚媚曾經說過讓白韻想辦法拖延一會兒。
以防被鍾離澈追上。
現在看來白家做的不錯,所以鍾離澈現在只帶了這麼幾個人過來。
比起北宸,他們的人很少。但是鍾離澈的武功超羣,如果拓跋諶出手自然不在話下,可如今在場就是墨焰單挑也不是他的對手。
更不要說其他侍衛。
必須要解決他,才能在白家的人追上來之前離開。
楚媚見墨焰和鍾離澈打成一團,立即飛身而去加入墨焰。
“楚媚!”鍾離澈望着她,眼神如受傷的小鹿一般令人心疼。
楚媚卻是堅定地說道,“對不起。但是,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回到我丈夫身邊,我愛他。
就算我們現在有解不開的誤會,但是我也要留在他身邊。等待誤會解開的那一天。
不會因爲我丈夫誤會我,我就要離開他,跟別的人在一起。
雖然墨焰和楚媚單打獨鬥都不是鍾離澈的對手,但是兩人聯手之下,鍾離澈漸漸不能敵。
隨着內力漸漸消耗,鍾離澈已經知道留不住楚媚。
馬車之中,洛九夜說道,“皇上,楚媚姑娘就這麼出去還是太危險了。”
“弓弩。”拓跋諶淡淡說道。雖然不能動武,但是他的內力還在,聽到了楚媚那句話。
她說,她要回家。
可是,從她當年離開的時候,這裡已經,沒有家了。
洛九夜一聲令下,商隊裡隱藏的侍衛全部拿着弓弩對着鍾離澈。
一聲令下,就算鍾離澈是武功高手,這萬箭齊發,他也會中箭。
正在此時,白家的人也終於趕來了。但是這麼多弓弩對着鍾離澈和他們,兩邊一時僵持了下來。
既然敢來洛陽城,拓跋諶自然做好了萬全準備。
現在局勢已經非常明朗,鍾離澈只能帶兵退走,不然這麼多弓弩瞬間就能掃下一大片。
兩邊的侍衛都僵持不動,反而是兩軍相交處的鐘離澈、楚媚、墨焰三人,一直沒有收手。
“楚媚,跟我回去吧。”鍾離澈望向楚媚,他現在已經知道,強留不可能,除非楚媚願意跟他走。
楚媚毫不猶豫,“對不起。”
這是最後一次問你了,沒想到你還是拒絕。
從最開始,到最後結束,她從不給他半分機會。
鍾離澈深深看了楚媚一眼,突然一掌打飛墨焰,從懷裡拿出當時陶笛遞給他的玉瓶,將裡面墨汁一般的毒藥飲下。黑色的死氣瞬間爆發出來。
若是以往種這種毒,下手之人也會損耗一半精氣,而此時,鍾離澈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同時劃破自己手掌,覆掌在楚媚的肩胛處,瞬間運起了吞天吸星功。
“鍾離澈,你做什麼?”楚媚想要退走,但是卻發現根本動彈不得。
шшш .TTκan .C○
她都已經要走了,爲什麼還要爲她做這些。
鍾離澈笑了笑,是楚媚一直很熟悉的那種溫暖和煦的笑容,“如果你離開我,湮滅之蝶的死氣就會漸漸地超出你能承受的範圍,最後菩提子也沒用,你會在劇痛之中折磨而死。我多希望自己可以憑藉這一點留住你,如果你能留在我身邊,我可以一直爲你吸取多餘的死氣,一直一直。”
“只要你留在我的身邊,你就不會死了,你可以活下去。”鍾離澈望着楚媚,眼神清澈卻令人心疼,“可是我卻知道,你寧肯在他的身邊死,也不願在我的身邊活。”
楚媚感覺體內湮滅之蝶的死氣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他吸收走,甚至那肩胛處展翅欲飛的印記,也像是真的要飛走一般。
鍾離澈說的不錯。如果楚媚只想活着,那麼留在鍾離澈身邊,絕對不會有性命之虞。
離開他,這世上再沒有第二個會這種功法的人。
等死氣濃郁到承受不住的時候,她確實會死。
可是,她寧肯死在拓跋諶懷裡,也不願意活在別的男人身邊。
她選擇離開,就是不顧自己的生死,都要回到拓跋諶的身邊。
他想用活下去留住她,自然留不住。
“楚媚,你連死都不怕了,我就知道,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能讓我留住你。大概只有拓跋諶才能讓你離開他,除此之外,其他任何人,任何事,都做不到。”鍾離澈低笑了一聲,“我啊,也做不到。就算爲了你不要命,也做不到。”
他笑容還是那麼溫柔,但卻令人如此心疼。
“對不起,鍾離澈,對不起。”楚媚含淚。
鍾離澈伸出手撫摸她的臉頰,“沒關係啊,爲你做什麼,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可是我還是想自私一點,希望你,就算在他的身邊,也會永遠地記住我。”
鍾離澈終於鬆開手,指尖一粒菩提子,而楚媚肩胛處那個湮滅之蝶的印記,已經徹底消失了。
他握着菩提子笑了笑,轟然倒下,“再見了,楚媚。”
“王上!”陶笛連忙接住他,憤恨看着楚媚,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是倒下的人卻微微搖頭,艱難說道:
“回去。”
最後望向楚媚,努力地笑了一下。
“鍾離澈!”楚媚失聲,早已淚流滿面。
她能感覺到,一直縈繞在她身上的湮滅之蝶,徹底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