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禮,坐罷。”她笑着招呼。
權聿王妃去了裘衣,在一側的椅子上坐下,立刻有宮人奉了茶過來。
“謝謝。”她道。
明月端着空托盤退到皇后身後,自從上次見到權聿王妃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這次再見,發現王妃比以往看着面容平靜了不少,沒了往日戾氣。
“今天進宮有什麼事嗎?是府裡的還是王爺的?”長妤直接問道,此時殿裡沒別人,只有明月在側。
蕭詩媛因着上次的教訓,心有顧忌,不肯說。
長妤笑着道:“她是信得過的人,沒關係的,王妃直說就好。”
蕭詩媛這才放下心來,在心中醞釀了一會道:“王爺不好意思過來跟你說,怕給娘娘添麻煩,但我看着秦榮已經十分撐不過去了,所以……還是進宮來跟您說一聲。”
“秦榮?”聽到秦榮,長妤立刻緊張起來,“她怎麼了?”
蕭詩媛在她咄咄的目光下垂了眸,避重就輕的道:“她病了也有一陣子了,從前娘娘還沒進宮就每年犯病,今年也是請醫問藥,就是不見好,她說她想見娘娘一面,也算是臨終之前圓了心願。”
聽到這裡,長妤立刻起身就要往外走,“我去看她。”
蕭詩媛訥訥的站起身,“娘娘……”
明月也緊張跟上前,“皇后娘娘……”
聽到這聲皇后,長妤走到門口的身子漸漸停了下來,苦笑着低下頭,是啊,她現在是皇后,出宮必有皇上批准,經內務府提前一個月準備鸞駕儀仗,通報奉天,順天府丞事先清除街道,四下嚴密防衛,力爭做到萬無一失纔可放行皇后出宮。
身子漸漸軟了下來,她落漠的轉過身,看着身後二人,苦笑道:“秦榮她對我來說很重要。”
“臣妾知道,所以今天進宮告訴你,如果娘娘現在就去求求皇上,或許秦榮可以撐到過了年。”蕭詩媛道,事實上,她也不確定到底能不能撐得過。
“恩,謝謝你王妃,替我好好照顧她。”
“這些事都是我應盡的。”她低下頭,心中苦笑不已,你已放棄王爺進了宮,我還有什麼不能做的?別說照顧屈屈一個秦榮,就是讓她做牛做馬她都願意。
此刻,擡頭望着殿前那抹緋紅的麗影,她竟然有些恍惚的錯覺,直覺那抹豔光已不是當日在府中跟她鬥法的小女孩了。
送走了權聿王妃,明月回到殿中,“娘娘,秦榮,就是之前您說過奴婢很像她的那個人嗎?”
長妤立在一片簾幔前,點點頭,“是。”
明月心下戚然
……
皇上登基後的第一個春節,宮中並不熱鬧,內務府儘管已十分用心操辦了,可是太后娘娘仍覺得不滿意,坐在宮宴上,看着底下寥寥數人和殿前華麗的歌舞嘆息,“看來,是時候要充實後宮了。”
她轉眸看向坐在一旁的皇上。
昭華低下頭,“母后,這事還
是再等等罷,現在最重要的是穩定朝廷與民心。”
太后卻不理他,目光看向一旁的皇后,“你覺得呢?皇后?”
長妤惶恐的低下頭道:“一切全憑母后作主。”
太后娘娘滿意的點頭笑笑,這才轉身回望兒子,“你也該體諒一下皇后的苦衷,她才這麼小,身子又贏弱,納幾個妃子進來,也好分擔一下她的責任。”
她話裡深意長妤懂得,不禁紅了臉。
自從圓房之後皇上每天都會到她宮裡就寢,太后娘娘言下之意是要他少去,龍體要緊。
另一方面,也是怕她專寵。
自古紅顏多禍水,不管是皇后還是側妃都一樣。太寵愛了總歸不是好事。
昭華轉頭看了看身旁一語不發的長妤,也不再說話。
太后娘娘見狀冷笑,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今年,權聿王與王妃以家中有病人爲由沒有出席,在座的只有大姬,華妃並十四皇子,十四皇子做了魏王之後明顯比過去成熟了許多,穿一襲寶綠長袍坐在那裡,並不多話,華妃娘娘以華太妃的身份出席,坐在太后娘娘鸞駕一側。
接下來就是幾位不太受寵的皇子與帝姬了。
草草捱過幾個時辰,大家團聚後也就散了。
夜晚,太后娘娘留皇上商議選秀大事,長妤一人乘了轎先行回宮,她梳洗後宣退宮人,穿一襲雪白中衣緩緩進了殿,長髮如瀑披在身後。
殿裡垂落層層簾幔,沉息香在殿裡飄蕩着,她鳳履踏過柔軟的波絲地毯,緩緩向牀邊走去,身子剛剛轉身殿,便覺得有絲陌生涼意襲上後背,長妤停下腳步,“是誰?”
殿裡沒有聲響,
只覺得有股陰風慢慢靠近,長妤抓緊身前薄衫,背後已冒出薄薄的汗珠,今天是除夕,宮中戒衛比平時鬆懈,外頭的宮人也都被她譴下去休息了,如果這會有刺客的話,那她必死無疑。
她不動聲色的站在那裡,撥下頭上金釵握在手中。
身前的屏風上漸漸映出一黯影,長妤睜大眼睛,看着他向她走過來,心中害怕得發緊,忘了叫喊,只是緊緊握着釵。
在他就要走到她旁邊的那一刻,長妤突然撥出金釵刺向身後。
手指被一個寬厚的大掌緊緊握住,尖尖的釵子只是在他脖子上劃過一道輕淺的血痕。
“身手還挺利落。”他冷聲奚落,牢牢抓住她的手。長妤只覺得手指關節快要被他握斷了,手中金釵掉到地上,在寂靜的殿裡發出錚錚脆響。
長妤擡起頭,映着桌上明燭,赫然看到他熟悉冰冷的眸,驚呼出聲“七皇子……”
昱華冷笑,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隻手抱着她她拉進角落的黑暗中。
從來不知道,他看似精瘦的身子竟然這麼堅硬,長妤被他箍在懷中,皮肉硌着他身上結實的骨骼,疼得她想要掉淚。
長妤發不出聲音,只能用驚恐的目光看着他。
昱華低下頭,看着懷中這個曾經讓自己日思夜想的美麗女子,想不到她出手如此狠毒,看似天真的面孔下竟然有如此心機與野心。
薄脣緩緩牽起,“怎麼,驚訝嗎?我還沒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他輕問,語聲雖輕慢,但長妤卻不由的感到恐懼,身子戰慄着,緊緊抓着他扣在自己身前的手上,他怕她一不小心就會掐斷她的喉嚨,要了她的小命。
她知道他可以。
她對他做的事足夠讓他有理由這麼做。
昱華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冷笑出聲,“沒想到今天我們會走到這一步,內心深處,我還是有些捨不得你,想多跟你說幾句話,問問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呵……”
他輕笑,低頭看她,“我自認和母妃從沒得罪過你,可你怎麼能下得了手?”
面對他的置問,長妤無法動彈,她不能告訴他,一切都只爲了讓頊成爲這江山的主人,也沒辦法告訴他……雖然樑帝拋棄了她這個女兒,可是她還不忍心看他的王朝覆滅。
七皇子終於是外人。
他凌厲的眸峰在她臉上徘徊着,騰出一隻手撥出後腰的匕首,手指扣着她雪白的頸子,刀尖遊移着,在她美麗的臉蛋上比劃着。
“這麼漂亮的臉蛋,死了怪可惜的,可是怎麼辦呢?母妃還在牢裡等着我去救她,昌德宮數百宮人也在等着我去救,我不得不快點動手了。”
刀鋒反射的寒光映着她眸中驚恐,長妤臉色脹得通紅,知道自己躲不過此劫,驚恐的睜大眼睛看着他。
昱華諷刺的冷笑,手指慢慢合上她美麗的雙眸,“寶貝,你看着我,我會下不去手。”
他將刀尖抵上她的胸口,慢慢推進。
長妤悶哼一聲,感覺那鋒銳的硬物已刺入皮肉,向刺入她的心房。
雪白的中衣上頭湮出血漬。
她絕望的閉上眸,眼淚順着臉頰劃落。
感覺到指下溼滑,他的動作頓了頓,看到她臉上的淚痕,心像是被什麼東西割了一刀,狠狠的抽疼。
“爲什麼?”他聲音嘶啞,握刀的手不住顫抖着。
長妤搖頭,哽咽的說不出話,錐心的痛楚讓她皺眉,慌亂下,冰涼的手只能無助的揪住他胸前衣襟,手指卻因疼痛而無力的滑落。
抓在他心口的小手冰涼得似乎不是活人的手,他笑得淒涼,“是我太傻了,還以爲你對我至少不討厭。”
他輕笑,隨着笑聲刀刃又沒進入半寸。
長妤悶哼,身子隨即癱軟在他懷裡,粗重的喘息聲在殿裡迴盪。
“對不起。”她聲若蚊嚀。
昱華怔愣一下,低頭看到她臉上痛苦的表情,濃眉緊緊蹙起,“你現在說對不起還有什麼用?難道現在還想讓我可憐你嗎?”
長妤苦笑着搖頭,緩緩閉上眸。
不是要你原諒,只是在臨死之前告訴你,對不起,是我害得你家破人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