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內,佟佳碧芸圍着厚裘坐在那裡,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春杏兒嘆了口氣,上前勸道:“王妃,還是算了,或許王許是覺得當着屬下的面跟王妃共乘一輛車有些水方便,這樣也好哪,我們自己坐更自在些!”
“閉嘴。”
冰冷的語聲不帶任何感情,春杏訕訕的閉了口,不再說話。
碧芸撩開轎簾,看到車外一片黑丫丫的,她放下簾問道:“死老太婆怎麼樣?”
春杏愣了一會纔想起死老太婆是誰,低下頭回道:“還有一口氣吊着。”
“嗯。”碧芸點頭,不再說話。
春杏也不敢問,只覺得今天的王妃有些不正常,像今天剛纔出門時還答應一道走的王爺突然決定不和王妃同乘一輛車,這要是若換做平時王妃早就跟他跳腳了,可是這次王妃卻什麼都沒說,表現得這到平靜還是第一次。
昏暗中,王妃的臉湮在一片陰影裡,她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從她緊握的雙手中看出她還是緊張的。
春杏想到老爺和夫人,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車內,靜得嚇人。
……
如果說前幾天她還覺得這事不真實,那麼現在她徹底幡然醒悟,是發生了沒錯!
風月坐在牀上發呆,屋子裡紗帳已全部換成了暖色調,不再那麼冷冰冰,可是不知道爲何,她總覺得冷……
像渾身置於冰窟中,毛髮直豎。
她不敢相信南宮明會強暴了她……
無法面對,也不可原諒。
雖然貞潔對一個寡婦來說不重要,可是……不應該那麼懦弱的就被他拿住要害!也不應該是在那樣一種情況下。
他喝多了酒,完全不清醒地在她身上發泄,他說了什麼她完全不記得,他到底是垂涎自己的身子還是美色全忘了,只記得自己哭了……
她覺得自己那天晚上簡直是個傻子,被他壓在身下,連反抗和掙扎的勇氣都沒有,連叫喊的勇氣都沒有。
因爲一旦叫出聲……無論是誰都不會相信她是清白的。
一旦叫出聲,她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事後無非是將她黜出府,沉塘或是交由官府處置,總之無一例外全是壞的。
她不敢接受那樣的結果,所以寧願忍受屈辱。
她以爲咬咬牙就過去了,以爲……
一切只是以爲,到最後還是不能做到。
每到夜晚,就有一種無形的恐懼緊緊包圍着她,掙不脫也逃不掉,一個人縮在被窩裡,緊緊的裹住自己的身體,黑暗是一種無形的存在,一點一滴滲進肌膚。
“啊……”
風月矇住頭,痛苦的哭出聲來。
這些日子以來,這是她第一次哭,她以爲自己可以忍住的。
痛苦壓抑的哭聲慢慢滲透夜色,南宮明站在窗外,聽着她無助的慟哭,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的揪了一把,握緊拳頭,狠狠的擊向柱子。
對不起。
他無聲的道,真的對不起。
如果時光可以倒回,他一定不會喝那麼酒,一定……會控制住自己,就像從前一樣,微笑的看着她進京進王府,微笑的看着她進了老爺的房間,微笑的看着她……一步一步扶正自己在這個家的地位。
可是她卻一直傷害他,她開心的跟老爺一起談論他的婚事,開心的籌辦婚禮,甚至因爲秋喜的事來勸他。
既然她這麼熱衷於他的婚事,那麼好,他成全她,她要他娶江雲秀,他娶。她要他對秋喜好一點,他照辦,他不顧江雲秀的胡鬧執意娶回妓女柳菲兒,他以爲她會,哪怕是一點點不高興,可是她沒有,她漠然接受,還勸江雲秀接受,於是他改捧戲子,海棠社的名角芸芸,這一次,他以爲她至少會有一點沉不住氣,可是她卻依然那麼溫婉,那麼冰冷,微笑着將芸芸請回府搭臺,準備連芸芸也幫他娶回來。
呵!
南宮明擡頭看着天上薄涼月色,眼眶變得溼潤起來,有時候他真的不懂,這個女人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難道她看不出他的心意嗎?爲什麼要頻頻傷害他,爲什麼要出現在他的世界裡,擾亂他的生活。
就如現在……她在哭,而他的心比她更疼。
如果有什麼方法可以彌補那天晚上犯下的錯,他可以不惜任何代價。
聽着房裡漸弱的哭聲,想必她是哭累了,他真的很想進去抱住她,安慰她,求她原諒,只是他卻沒有那個勇氣。
她恨不得殺了他,他知道。
她甚至不用動手,單隻她仇恨的眼神就能讓他痛不欲生。
與其讓她恨他至此,倒不如一直就那麼被他傷害着。
他長長嘆了一口氣,聽到房裡再沒任何聲響,確定她睡着以後,他才轉身往回走去。
別院裡燈光明亮,江雲秀房裡的燈還亮着,柳菲兒與秋喜房裡的燈也還亮着,南宮明在原地踱步,一時間發現自己竟無處可去。
腳步躊躇了好久,最後還是決定回到自己原來住的院裡。打定了主意,他便轉身往回走去。
吱呀,房門打開的聲音。
“二少爺。”
是秋喜的聲音,南宮明頓下腳步,心中一陣無耐,他轉過身,“還沒睡啊?”
秋喜披衣走出來,看着他疲憊不堪的臉,一抹擔憂慢慢浮現在臉上,“二少爺,這些天你一直早出晚歸的,奴婢很擔心你。”
“沒什麼好擔心的,你回去睡罷,我……還有事!”他實在找不出別的介口,這麼晚了,還能有什麼事。
秋喜低下頭,顧忌的看看其餘二房,“我們去外面說。”
她對他指指門外。
南宮明不明白她要做什麼,極不情願的跟了過去,“你有話說?”
秋喜咬着脣,遲疑的道:“二少爺最近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
“沒有。”
秋喜再次低下頭,又是一
陣咬牙沉默,“二少爺,奴婢知道二少爺是發愁老夫人的病情。”
此言一出,南宮明臉色猝變,睜大眼睛看着她,“你……”
秋喜低着頭道:“二少爺不必擔心,若老夫人想說出來的話早就說了,這事……其實不算大事,只要……家裡下人不知道就好,以後二少爺做這種事的時候還是小心些好。”
南宮明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看着眼前這個低眉順眼的女人,從來不知道她還有如此心機與智謀,她跟蹤他,現在還將這件事攤開來告訴他,威脅他。
心裡像吃了只蒼蠅般噁心,他看着她,良久不說話。
秋喜不敢看他的目光,一直用後腦勺對着他,“少爺,奴婢知道您現在一定很生氣,可是奴婢只想說一句,奴婢不想爲難少爺,只求……少爺能偶爾看看奴婢就好,您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這件事我會當做沒發生過一樣。”
“那你爲什麼要告訴我你知道?”他語聲裡壓抑着怒火,極力不讓自己發作出來,即便已經有了夫妻之實,她也仍舊沿襲着從前的習慣,稱自己爲奴婢,稱他少爺,可是現在站在她面前,他突然覺得自己赤裸裸的,被人抓住了要命的把柄,就像被人捏住了脈門,不安全感正在心中緩緩蔓延。
秋喜擡起頭,用無辜的眼神看着他,“二少爺您誤會了,奴婢並不是想威脅少爺,只是想讓當爺安心,那天……周圍除了我,再沒別人。”
“夠了。”南宮明爆怒,打斷她道:“你不用一再提醒我你知道。”
“我沒有……”
“夠了,只會讓我更厭倦你。”他冷冷的道,轉身就走,秋喜上前拉住他,苦苦哀求,“二少爺,你聽我說,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
“你是什麼意思不重要,我告訴你,我不會受你威脅的。”
“奴婢真的不是要威脅少爺。”
南宮明不願再聽下去,狠狠的甩開她的心,憤然離去。
秋喜摔倒在地上,看着他絕然離去的背影,臉上露出悲傷的表情,眼眶也有些泛紅,但隨即,她便收起這種悲傷,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恨意,她站起身,圓睜着雙眼,身子很快湮入夜色裡。
娟兒侍候老夫人梳洗了,又看着她睡下才從房裡出來,綠珠與春紅站在門外,見她出來,關切的問道:“怎麼樣?”
娟兒搖搖頭,“還是不肯吃飯,這幾天都瘦了一圈了,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大夫過來也查不出有什麼病,就是不肯開口,只願意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裡。”
春紅蹙眉想了一會道:“是,這些天老夫人是很反常,或許……不會是中了什麼邪了罷?要不要找個道士來驅下魔。”
“是啊是啊,我們村裡原來有一個人中了邪就跟老夫人這樣不愛出門,也不想見人,神婆說這種人是鬼附身,怕見陽光,必須要晚上纔出來。”綠珠跟着附和,說話的同時彷彿老夫人就真被附了身一樣,恐嚇得往後退了一大步,遠遠離開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