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惜若說完走出門,輕喚守候在門邊的兩個侍衛,對他們道:“公主醉了,我送公主出府。”
侍衛不疑有他,由着她扶着玫黛兒走出府去。周惜若走了幾步,身後的喧鬧聲一陣陣傳來,她眸色涌動,低聲道:“對不住了,我一定要救雲少。”
她說完扶着玫黛兒匆匆沒入了黑暗中。
在門口停着一輛馬車,周惜若把玫黛兒送上馬車,對駕車的人道:“玫黛兒身上有令牌,你拿着令牌就可以順利把她出城外去,時辰一到若我不來就立刻走!”
駕車的車伕頂開氈帽赫然是布莊掌櫃李頭。他低聲道:“娘娘保重!”說完他駕着馬車飛快駛離了城首府。
周惜若注視着他們離開,這才走入府中前廳。此時已是夜深,到處是喝多了酒醉的首領,他們或伏在桌上,或相扶着笑着離開。周惜若一邊走一邊找,終於找到了一位大約五十多歲,滿臉絡腮鬍子的首領模樣的人。
她攔在他跟前,微微一笑,用狄國話輕聲問道:“這位可是庫葉什察哈赤?”
眼前的絡腮鬍子的首領正是玫黛兒的父親庫葉什察。他見眼前一位女子美若仙子,眼中一亮,踉蹌一步上前就要挽着她。周惜若輕巧一退,避開了他的手。
她淡淡道:“小女子有幾句話要與庫葉哈赤說。不知庫葉首領有沒有空?”
庫葉什察哈哈一笑:“有空!有空!美人想說什麼?”
周惜若看了看他身後幾步遠的侍衛,以身擋住他們的視線,從袖中慢慢掏出一條精美的寶石項鍊,笑意溫柔如毒:“小女子要與庫葉首領說一說玫黛兒公主的去向。”
豔麗的寶石項鍊在她的手中閃閃爍爍,她的手白希秀美,十指纖纖如蓮,看去美不可盛收。可是卻令庫葉什察臉色劇變。
“小女子要庫葉首領做一件事,若是做不到,玫黛兒公主可就永遠回不來了。”她含笑看着面前的庫葉什察:“庫葉首領這麼喜歡唯一的女兒,也一定不想看到這樣的結果。”
……
兩輛雪車在黑暗茫茫的雪原上疾,用的是上好的雪原上的馬兒。周惜若看着在身邊的雲思澤,靜靜聽着車外的風聲。雲思澤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沉默無言。
周惜若轉頭看向他,微微一笑:“雲少想說什麼?”
雲思澤慢慢道:“什麼都改變不了娘娘決定的事了嗎?”
周惜若美眸掠過他的面上,輕嘆一聲:“雲少回齊國吧。若再不回去整個雲家都會因爲你而被完顏霍圖掏空。”
他忽的握住她的手,周惜若手中一顫,定定看着他。他忽地道:“娘娘保重。”
周惜若收回手,微微含笑:“我會保重的。”她眼中水光掠過:“雲少千里迢迢而來爲了救我,惜若一輩子都會記得這份恩德。”
雲思澤看着她的淚眼,猛的一把抱住她。緊緊的,離別在即,從此天南地北,關山萬重,他不知何時再能見了她。周惜若聽見自己的心在嘆息,她閉上眼,輕輕抱住他淚水滾落低聲道:“雲少,保重。”
雪原茫茫,風雪瀰漫了眼前。送君千里終需一別。她身披長長的披風,看着雲思澤踏上雲家前來迎接的雪車。雲思澤看着她孤冷的身影在一望無際的雪原中定成了一道他永生難忘的風景……
……
周惜若被庫葉什察押着回到了雲岡城,而玫黛兒依她所說在第二日一早就送了過來。庫葉什察震怒不已,將她丟入監牢狠狠地抽了十幾鞭這才怒而向完顏霍圖和邵雲和稟報。周惜若在監牢中聽着監牢外庫葉什察憤怒的話,慢慢擦了擦臉頰邊的血漬。不知什麼時候,一雙玄色長靴出現在她的面前。
她擡頭看着邵雲和似笑非笑的眼,只是無言。
他蹲下身,與她平靜的眼神對視,笑了笑:“你總是學不會教訓是不是?”
周惜若微微一笑:“你要復國不就是爲了保護你的族人嗎?你有你想保護的人,我也有我想保護的人。有些事是不得不做的。”
邵雲和定定看了她許久,冷然走出陰冷的牢房。牢房外庫葉什察激烈地說着,大意是這個惡毒的女人理應鞭打十日再一刀刀砍了。完顏霍圖只是沉默。
許久,她聽見邵雲和冷冷道:“她是我的妻子。誰動她就是與我爲敵,與赤灼爲敵。”
周惜若心中一顫,不由看向外面。
庫葉什察跳了起來,怒道:“那黛兒呢?她怎麼辦?”
邵雲和道:“從來我都只把她當成我的妹妹。當初盟約只是你們一廂情願。我是不會娶她做爲赤灼的王后的!”
完顏霍圖沉聲道:“雲兒,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邵雲和聲音清晰:“我知道我在說什麼。父親曾經鍾情一個女子,即使她被天下人唾棄,野心勃勃,手段卑劣到連我這個做兒子的都不屑她。但是父親還是千里迢迢去救了她。父親,你若明白你的心意,自然會明白我的心意。”
完顏霍圖陡然沉默。庫葉什察還要說什麼,邵雲和已轉身離去了。
周惜若靠在牢房冰冷的牆壁緩緩地坐在地上。心已亂,情之一字,此時此刻卻是一劑蝕心的毒。
一連兩日她都被關在監牢中做爲放走雲思澤的懲罰。玫黛兒曾幾次來監牢爲難她,但總被守在監牢外的侍衛請了回去。等到周惜若被放出去已是大年初一。她回到城首府中,看到堂中幾個熟悉的面孔時不禁怔住。
阿姆呵呵笑上前打量了她一眼,笑道:“阿姆竟不知道你這麼有膽量,敢綁了庫葉族的野辣椒去贖人。”
一旁的耶荼歡呼一聲,拉着周惜若嘰裡呱啦地說了一堆。周惜若這纔回過神來,原來邵雲和把阿姆、耶荼還有雅查接到了雲岡城過年。
周惜若看着她們的笑臉,這才覺得身上的熱氣油走起來。
“阿姆!阿姆!哈赤呢?”一道清脆的聲音從門邊傳來。
周惜若含笑回頭,不由深深愣住。只見一位面容白希的小男孩走了進來。他穿着她爲他做的新衣,一張小臉如一塊美玉一樣乾淨白嫩,小小的五官明晰,已隱隱有了將來俊美的輪廓。
她呆呆看着他走到跟前。
雅查看見她,眉眼彎彎,上前道:“阿姆說是你給我做的衣衫。謝謝你!”
他忽閃忽閃的大眼有孩童的清澈,再也不見當日她看見的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恨意與早熟。
周惜若只覺得自己夢遊一樣,她蹲下身仔仔細細地看着他,她聽見自己說:“喜歡就好。”
雅查自然地依在她的身邊,拿起手中的木製的匕首,遞給她:“送你。”他面上帶着笑容,那一笑臉上還有一點她再熟悉不過的酒窩。
周惜若眼中的淚陡然滾落,她惶惶看着阿姆,口中張了張卻無法說出一個字。她方纔說的是齊國話,帶着曲州那邊的口音,雅查回答她的也是齊國話,稚嫩的嗓音中帶着她熟悉不過的曲州口音。
阿姆眼中含着慈祥的笑意:“雅查的漢名叫做完顏沐霖。他是雲兒的兒子。”
周惜若驚喘一聲,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雅查。雅查看着她的淚眼,眼中流露迷茫,他禁不住後退一步。可是下一刻就被周惜若緊緊地抱在懷中像是瘋了一樣又哭又笑。
阿寶沒死!阿寶真的沒死!這是她的阿寶!日日夜夜令她從噩夢中哭醒的影子!
她抱着他痛哭失聲,雅查不知所措,求助地看着阿姆。
阿姆一嘆道:“雅查,她就是你的孃親。你不是一直在問你的孃親在哪裡嗎?阿姆沒有騙你,哈赤把你的娘帶回來了。”
雅查呆呆看着她,許久,他小小的手伸手試探輕撫周惜若哭紅的雙目,低聲道:“娘……”
遲了三四年的呼喚令她心底壓抑已久的痛苦與悲涼都傾瀉而出。阿姆含笑看着。而遠遠的,一抹挺拔修長的身影把這一切看在眼中,沉默無聲。
周惜若不知哭了多久,直到眼前陰影覆下。她擡起紅腫的眼,看着面前的人。他還未開口,“啪”的一聲脆響,周惜若已一巴掌狠狠地扇上了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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