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雅間之中,氣氛忽然有那麼一點凝固的趨勢。只能夠聽見放置在爐子上的水壺之中的水,又一次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響來。
牧秋語一直都在密切關注着眼前白玉郡主的神色,因此白玉郡主的神色變了的那一瞬間,姜雲綰就察覺到了。
這個變化……大的有點出乎自己的預料了。
——姜雲綰心中有些驚訝。
白玉郡主身體不好這件事情,她是從最後扛不住五石散的折磨,將所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的那個大漢口中知道的。
既然一個小小的下人都能夠知道的事情,她牧秋語知道,也不算什麼能夠讓人聞之色變的事情吧?
可是白玉郡主的臉色變得就像是大暴雨來臨之前的天空,陰沉的都快要滴出水來的樣子,好像牧秋語已經戳中了她的痛腳。
看起來,所謂的身體不好,應該不是自己想的那麼簡單,肯定還有這什麼更深一層的含義纔是——牧秋語在心中暗暗的想——而且,看白玉郡主這個樣子,似乎是誤解爲,自己已經知道了她身體不好的內幕,所以纔會這樣惱怒。大約是富貴樓掌握的消息情報,纔會讓白玉郡主有這種誤解吧。
雖然得到了一個不錯的消息,,也可說是一個不錯的把柄,但是其實什麼都不知道的自己,接下來,更是要小心了。
“郡主這是怎麼了?”牧秋語決定先發制人,將主動權牢牢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可是這茶,忽然之間不合了口味?”
白玉郡主見到牧秋語還是一副淡然若水的樣子,握着茶杯的手指用了十分的力氣,像是要將手中着上好的象牙白汝窯茶具給生生捏碎,又像是將要藉助杯中茶水的燙人耳福了。”
白玉郡主但笑不語。目光看向還在一邊抱琴而立的思兒,白玉郡主道:“落座,撫琴吧。”
“是,郡主。”思兒微微頷首,然後抱着跟她差不多高的古琴走到了安置在一邊的琴桌邊,將古琴梧桐木製成的古琴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琴桌上。而後跪坐在琴桌後,一雙柔弱無骨的素手伸出,輕輕按在琴絃上,撥動了第一個音。
第一個音起,牧秋語的眸子一擡,目光就看向了那個垂首撫琴的姑娘。
她垂首撫琴,露出一截瓷白的脖頸。身上穿着的紫色繡花褙子更是襯得她膚白如雪,繡着大片團花的褶裙在她的身下鋪開,整個人看起來安靜而美好。
但是她彈奏的曲子,卻是十六天魔舞曲!
牧秋語對音律不大在行,因爲赫連雲玉是被當做兒子來教養的人,也因爲赫連雲玉似乎對音律並不是十分的感興趣,所以赫連鴻軒也並沒有要求牧秋語學習什麼音律。
所以牧秋語在音樂上的造詣,也就停留在能夠聽出那些廣爲流傳的曲子,並且能夠彈奏一些簡單的曲子。
所以,十六天魔舞曲,牧秋語還是辨認的出來的。
在原來的世界之中,十六天魔舞曲也是十分的有名,源自於元代宮中,一般是在做佛事的時候,纔會讓十六個舞女戴象牙佛冠,身披瓔珞,穿上大紅綃金長短裙,金絲襖,雲肩合袖天衣,綬帶,鞋襪,並且手執法器,然後奏樂起舞。
牧秋語學歷史的時候還讀到過這一段,對於插畫上面的妖嬈舞女印象深刻。
而到了這裡之後,無意之間發現,原來也有這麼一首曲子,這麼一支舞蹈。雖然與牧秋語以前知道的有所差別,但是卻大同小異。
不過,後來聽百里沙說,十六天魔舞曲,乃是一位帶髮修行的比丘尼所創,最大的特點就是,能夠蠱惑人心,讓人在不知不覺之間,就迷失了自我,不知今夕是何夕。
常常都是用以控制別人之用——因爲曾經天下還是戰亂居多的時候,就連佛門中人,都不能夠倖免,爲了各自的國家,無所不用其極。
而現在,這個叫做思兒的侍琴,卻在這個場合彈奏十六天魔舞曲,到底是想要控制自己,還是想要控制白玉郡主?
——牧秋語在心中有點疑惑,畢竟,這個十六天魔舞曲,對於懂樂理的人來說,纔是最可怕的陷阱,對於不太懂的人來說,那就跟一般的曲子沒什麼太大的差別。
但是,她控制白玉郡主又有什麼用?他們不是一夥兒的麼?
如是想着,牧秋語垂了頭,聽着樂曲似乎到了最緊要的部分,忽然動了動手,桌上放着的茶碗頓時摔落在地,啪的一聲脆響,混入了樂曲之中,將原本的樂曲,生生打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