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不雙至,禍不單行。
按照以前積累下來的經驗來看,每每發生水災,多半是要伴隨着一場瘟疫的。若是沒有糧食,還要來一場瘟疫,那纔是真正的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看起來情況比我想象的要嚴重多了。”雙手托腮,謝謙看起來十分的擔憂。
陸盛歡看着謝謙這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有點疑惑的道:“在其位謀其政,你一個沒有官職的傢伙在這裡擔憂什麼?”
“可是不是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嗎?”謝謙雖然覺得陸盛歡說的有點道理,但是卻還是找出了一句聖賢所說的經典來反駁,“我雖然不是當官的,但是覺得動亂也不大好。有動亂,必然是要鎮壓,鎮壓就一定會有衝突,到時候血流成河,那豈不是很慘?”
“好了好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所以就算是爲了我們自己以後能夠好好的過日子,我們也得暫時考慮着這些事情。”牧秋語擡起手在虛空之中往下壓了壓,是一兩個人都不要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結。
“秋語,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始賣糧食?”謝謙眨巴眨巴眼睛,問道。
牧秋語微微垂下頭,思索了一會兒,“還是等一等吧,物以稀爲貴,等到所有人都知道糧食不好買的時候,我們再開始吧。說起來,最近下雨,糧食受潮了沒有?”
謝謙搖了搖頭,道:“紅菱跟她哥哥說過了,我也去看過,所以沒有受潮。”
“最近我會多派幾個人過去,幫着紅菱的兄長一起看着,不能夠出現差錯。”牧秋語輕輕摩挲着茶杯蓋子。
“恩,也好。她哥哥一個人待着看起來也挺孤獨的樣子。”謝謙點了點頭。
“誒對了,你知道發生災害的時候,朝廷派出去的欽差,一般是什麼人嗎?”牧秋語忽然擡眸,問謝謙。
謝謙雖然是個不受寵愛的庶子,但是王府之中的消息流通卻是十分快的,紅菱一向都跟人的關係不錯,所以謝謙的消息到的也是比較及時的。
想了想,謝謙道:“欽差這個職務,雖然要出門去,比較辛苦,但是事實上各地官員爲了欽差能夠在皇帝面前美言幾句,都會提前準備好禮物之類的,所以出門一趟,空手出去,回來多半都是腰包滿滿,算得上是一個肥差。雖然每年的人選不定,但是我看都是世家大族裡面出來的人。裡面的水,也是有點深的。”
牧秋語摩挲了一下下巴,“嘖嘖,是個好機會。”
“啊?”謝謙看見牧秋語臉上若有所思的表情,頓時覺得自己頭皮一麻,“什麼……什麼好機會?”
牧秋語眯起眼睛笑了笑,“天機不可泄露啊!”
謝謙頓時垂下了腦袋。
“姑娘。”輕輕叩了三次門,若雨的聲音在外面響起,“蘇夫人來了,想要見您一面。”
“我知道了,請蘇夫人稍坐,我馬上就來。”牧秋語對門外的若雨應了一聲。
若雨道了一聲是,便轉身離去。
“蘇夫人,是宣威將軍的夫人嗎?”謝謙想了想,問道。
牧秋語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將自己身上的褶皺全都拍平了,“也不知道這下雨天的來找我做什麼。”
“我聽說宣威將軍的母親身子一直都不大好的,好像還是因爲心病?”謝謙問道。
牧秋語有點驚訝地看了謝謙一眼,詫異的道:“十四,你每次說你自己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是爲什麼你好像什麼都知道啊?”
要知道她也是跟秀娘熟悉了之後,才知道事情的原委的。
“因爲……”謝謙抿了抿嘴脣,特地壓低了聲音,“我聽說吧,我們那個已經過世的王妃,當年跟蘇老夫人的小女兒看上的是同一個人來着,但是最後蘇小姐跟人家喜結連理了,那個柳側妃一直說,王妃是因爲賭氣才嫁給父親的。結果生下了三個孩子之後就香消玉殞了,好像爲了這件事情,王妃她外祖家一直都跟蘇家不對頭來着。”
謝謙自己都忘記自己是在那裡聽見的八卦了,也不知道這個八卦到底是不是可信,但是總是有這麼一說。
“額……”牧秋語聽完謝謙說的八卦,覺得自己好像又在無意之中解鎖了一個隱形的對手一樣——因爲自己顯然是跟蘇家人比較親近啊!
“關係真是亂七八糟啊!”陸盛歡長嘆了一口氣,“每一個高門大院之中發生的事情,都跟戲本子裡寫的一樣的啊!”
無奈苦笑一聲搖了搖頭,牧秋語道:“我先去看看,走了。”
說着,便走出了雅間。
樓下的雅間之中,一身長襖顯得有些雍容的蘇夫人正端着一杯茶靜靜地坐着,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幾碟精緻的點心,但是她卻沒有動的心思。
“蘇夫人,多日未見,今日怎麼想到來了?”牧秋語扣了扣門之後便笑着款款而入。
蘇夫人見到牧秋語來了,原本來籠着淡淡愁緒的臉上頓時出現了一抹笑意,打趣道:“我好久不來,秋語姑娘可曾想念啊?”
“若我說不想,那可是該打了!”牧秋語掩脣輕笑,道。
頓了頓,牧秋語接着問道:“今日陰雨霏霏,路上溼滑,夫人怎麼想到要出來走走?若是想要什麼東西,差人來說一聲,秋語親自送過去就是了。”
蘇夫人拉着牧秋語的手,在桌邊坐下,搖了搖頭,道:“那裡有讓你親自送過去的道理?而且最近下雨,總是在府上待着,我也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要酥了。”
“夫人今日來,想要用點什麼?我讓下人去準備。”牧秋語見到桌上的點心都沒有動過的痕跡,乾脆直接問蘇夫人。
蘇夫人的臉上露出點無奈的神色,“實不相瞞,母親最近胃口不大好,我也憂心,實在是吃不下。”
“老夫人胃口不好?”牧秋語微微皺眉——方纔謝謙還說到蘇老夫人的身子不好,怎麼這會子就真的牽扯到了?
“是啊,母親的年紀大了,這些年還操心着小妹的事情,一來二去的,身子骨就不好。”蘇夫人嘆了一口氣,“府裡的廚子變着花樣爲母親準備,但是也沒有見到母親多用。我便想着過來你這裡瞧瞧,秋語你這裡新奇的菜色多,你可知道,有什麼菜開胃適合一些?”
牧秋語心念一轉,倒是有了些想法,但是蘇老夫人是個病人,牧秋語還有點躊躇,便道:“菜倒是有不少,但是老夫人的身子還是要鄭重考慮的,我有個朋友通宵醫理,我等會兒先去問問,再做決定。”
蘇夫人感激地拉着牧秋語的手,道:“像你這麼用心的,實在是少見,謝謝你了,秋語。”
牧秋語只是笑着搖了搖頭,“夫人太客氣了。我看夫人的氣色不大好,恕我多嘴,夫人爲老夫人擔憂是盡孝,但是也不能夠不顧着自己的身體。”
蘇夫人聞言,微笑着點頭,道:“這我自然是知道的。也不僅僅是因爲母親的事情,你也許聽說了吧?南方發了大水,家中入仕的幾個都整日忙着,我瞧着心裡着急。”
“天災沒有辦法避免,夫人寬心纔是。”牧秋語安慰了一句。
蘇夫人的臉色卻沒有因爲牧秋語的安慰而舒緩,反而更是愁眉深鎖了幾分,道:“賑災賑災,多半都是要做官的捐獻一些錢財。若是真的能夠幫到百姓,那也是沒有什麼的,只是……哎……不說了,跟你說這些腌臢事情做什麼?”
牧秋語也不追問,只是點了點頭,“夫人不要太過擔心,車到山前必有路,總是會好的。”
蘇夫人權當牧秋語是在安慰自己,也笑了笑。
牧秋語瞧着她這幅模樣,朝着門口的墨畫看了一眼,墨畫見到牧秋語朝她看來,點了點頭。
牧秋語這才笑了笑,看向蘇夫人,忽然問道:“夫人,秋語冒昧,對於那位蘇小姐……”
雖然牧秋語的話沒有說完,但是蘇夫人還是明白了牧秋語想要說什麼,苦笑一聲,道:“我們這麼熟悉了,就實話跟你說吧,事實上,我們一家子都是希望小妹快些回來的,就是父親他倔強,拉不下臉來。若是小妹肯給他認個錯,想必也是沒事的。要是小妹能夠回來,母親的病,多的不說,五分總是能夠好起來的!”
說着說着,蘇夫人的眼睛就忽然亮了起來,“莫非秋語你知道小妹的消息?”
牧秋語看着蘇夫人希冀的目光,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她轉頭對墨畫道:“請秀姐姐進來吧。”
墨畫應了一聲,便走到了門邊。
門一打開,蘇夫人便站了起來,只見一個一身騎裝身上還帶着水氣的女子站在門口,一臉泫然欲泣的樣子。
“小……小妹?”雖然已經多年未見,但是蘇夫人只是愣了一瞬間,就認出了門口所站的人。
“大嫂!”秀娘看着蘇夫人,泫然欲泣的臉上露出一個微笑,只是微紅的眼眶還是表明了她此時此刻激動的心情。
牧秋語起身,將還站在門口的秀娘拉進屋中,道:“你們姑嫂多年沒見,好好敘敘舊,我去問問到底應該準備些什麼藥膳。”
“秋語,謝謝你。”秀娘看着牧秋語,十分誠摯的道。
“我們之間還說什麼謝謝?”牧秋語搖了搖頭。
留下兩個多年未見的人,牧秋語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