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奕瑤原本已經轉過頭去了,現在見陸琛的目光似乎落在她身後的某一個位置,緩緩移動,心裡一動,扭頭,果然有人要來搞事。
金斯?坎普打量了一眼冷奕瑤,又看了站在她身邊的大皇子以及翟穆一眼,皺了皺眉,到底沒有多問什麼,反倒是對着冷奕瑤,“你現在就走?”作爲走讀生,還是盧森大將來打招呼的走讀生,他當然猜得到她來頭不小,只是,剛剛吃完晚飯,就這般興師動衆地來接她,是不是有點太過了?
“嗯。”她擡頭看了看天,已經差不多都暗下來了,以翟穆和陸琛今天的架勢,她也懶得重新回操場,乾脆直接坐車走人。
“正好,順路帶我一個。”他忽然側頭一笑,目光望進她的眼底,深深淺淺、浮華消逝,讓人忽然看不懂他的想法。
“你也走?”今天週六,他又是滿身是傷,住在醫療室,走什麼走?
“有點事,正好回去一趟。”他往前一步,俯身,幾乎要與她臉貼着臉。“怎麼,不方便?”最後這三個字,幾乎是瀰漫在脣邊消失,關鍵是,微微上揚的聲音帶着一縷調侃似的味道,雅痞的感覺截然而生。
陸琛目光一冷,瞬間往前,將冷奕瑤往自己身後拉開一些:“說話就說話,站這麼近幹什麼?”
“這可真叫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殿下,你剛剛和她說話,距離也不遠吧?”金斯?坎普豁然擡起頭,懶懶地看陸琛一眼。兩人的目光分明沒有任何火光肆意,卻讓一干後面看戲的人,背部齊齊開始冒冷汗。
這,這校霸是怎麼了?迎面就和陸琛大殿下開槓?
“我和她說話用什麼姿勢,需要你管?”陸琛冷笑,拉着冷奕瑤往旁邊又站了一些:“你才認識她幾天,敢這樣和我說話?”
“你一個皇子,站在軍校門口,到時很尋常?”若論嘴皮子功夫,金斯?坎普壓根不懼任何人。再說,陸琛一看就是從小到大沒在市井待過的人,以爲用氣勢、身份壓人,他就會慫?他想得也太簡單了。
“你們都很閒?”冷奕瑤等了一分鐘,原以爲他們會說出什麼有建設性的內容,偏偏這兩個人就跟個神經病樣的,計較誰和她說話更近。呵呵噠,她時間寶貴,懶得囉嗦。“閒的話,麻煩到一邊去,慢慢聊。”
轉身,朝着翟穆直接走過去。翟穆從頭到尾一臉微笑,似乎對於眼前的場景挺喜聞樂見。
“沒想到,才幾天沒見,市場行情見漲。”他調侃地爲她拉開車門,微微擋住頭部,隨即才自己上了駕駛座。對於陸琛,上次都已經到聖德高中去和冷奕瑤表白了,可以被這人冷情到不能再冷情地直接拒了,原以爲,對方會顧忌點身份和顏面,誰知道,壓根沒又退縮的意思。現在倒好,這纔到軍校兩天,又來了個霸王似的人物。只是,這人似乎有點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似的,可惜一下子想不起來。
“你才市場行情見漲,”冷奕瑤無語地翻了個白眼,當她是人肉嗎?“下次把你直接拉到夜市裡,看看有沒有人過來給你開價。”
翟穆一頓,心想,論耍嘴皮子的功夫,這位纔是老師。
“冷奕瑤。”誰知道,車子已經啓動,陸琛竟然站在原地,目光靜靜地對上她的車窗,又叫了一遍。
這一次,饒是翟穆也微微色變。看樣子,並不是無故來接她放學,是真的有事。金斯?坎普的臉色也微妙起來,如果說,陸琛大殿下在全帝國最著名的風聲,是奢靡無度,那麼傲慢狂放也是他身上極有名的標籤。只是,今晚,對上冷奕瑤,他眼中除了溫柔,那不自覺放軟的神情,隱約間,還含着其他的含義,讓人越發看不明白。
“你開車帶着金斯?坎普,我先去他那邊,到山下路口的時候來找你。”冷奕瑤微微思考了兩秒,對翟穆輕聲道。
翟穆聳了聳肩,倒是沒什麼意義,唯有聽到冷奕瑤說到“金斯?坎普”時,眼底精光一閃。金斯集團的嫡長子嗎?果然來路不凡。難怪敢和陸琛直面槓上。
“嘭——”
冷奕瑤自己開了車門,緩步走到金斯?坎普和陸琛面前,先是對着前者揚了揚頭:“不是說要和我順道嗎?你上SUV。”
那你呢?
兩個男人眼中同時浮現一樣的問題。
“我上你的車,有什麼事,路上說。”她卻沒停頓,直接對陸琛點了點頭,說罷,直接朝着他那輛全球限量級豪車走過去。
一時間,遠處的人,都被這趕緊果斷、魄力驚人的場景驚呆了。
三個男人,分明該是一場大戲!
這冷奕瑤,竟然三言兩語,就直接化解了?
關鍵是,不留別人一點反駁的餘地。直接一、二、三地將每個人的職責分工好,俊逸帥哥一當了駕駛員,陸琛大殿下抱得美人歸,啊呸,是暫時能載冷奕瑤一程,然後校霸金斯?坎普被打包直接放在俊逸帥哥一的車子上。
小姐姐,女神,暫不論您的震懾力,您就不怕俊逸帥哥一的車子永遠都開不出這座山嗎?
沒看到校霸的臉色都變了?
“怎麼?你又改變主意不想走了?”冷奕瑤在一片清冷中,擡頭,看了金斯?坎普一眼,心想,這人要是再來事,她真的不介意再把他打一頓。從昨晚到今天,已經跟着她不是一次兩次了,哪來那麼多事?
“沒意見!”這三個字幾乎是從他嘴裡擠出來!他憤怒地看着冷奕瑤一臉神色淡然地上了陸琛的車,車上的高手們似乎對她格外尊重禮遇,竟然一個個低頭下車,先向她行禮。
帝國內,什麼時候,多了這麼一個神秘莫測的女人?
他滿臉疑惑地上了翟穆的車。自然,是坐在後座,當真把他當個專職司機似的。
翟穆目光一淡,沒有說什麼,車子平緩起步,兩人的實現,卻同時在倒車鏡上一掠而過。:
“走吧,時間不多,有什麼事,你直說。”她本來吃完牛肉小火鍋,心情還挺不錯,被人在校門口當成好戲圍觀了一把,已經漸漸有點不爽,見上了車,陸琛還不開口,神色就有點不太美妙了。
陸琛頓了一瞬,良久,收拾了臉上的表情,從懷裡掏出一張燙金的邀請函,遞了過來:“下個月初,是皇家每年最盛大的活動,希望你到時能來。”
冷奕瑤拆開那精美的封印包裝,抽出裡面的邀請函,神色微微一動:“假面舞會?”
“對,”陸琛笑了笑:“延續了三百多年曆史的皇室專屬活動,每年爲了慶祝金秋,專門邀請帝都所有名門貴族參加,是帝國最有名的舞會。”
金秋,隱喻豐收、收穫的美好祝福。從最開始的社會起,每年的金秋節,便是最盛大的歡慶時刻。當初的皇室爲了鼓舞人心,特意設置了假面舞會,時至今日,已然成爲傳統風尚。是皇室一年一度最大的盛典。
“除了邀請我,還邀請了誰?”她忽然勾起脣角,眼底的散漫和不滿瞬間消失,這一刻,漆黑的眸子印着窗外的點點星光,簡直如俘獲人心的鬼魅,飄忽卻勾人心魂。
“我的那幾位叔伯,自然首當其衝。”他收起臉上的笑意,眼中的殺伐一閃而逝。
這一刻,空氣中似乎凝固着血的味道。
外祖父乘坐的飛機在他眼前,瞬間起火炸裂的場景又一次在鬧中重新回放,那是一種揹負在心頭的詛咒,一天沒有將真正的元兇繩之於法,他一天便不能恢復正常。
冷奕瑤徐徐地打量着他,似乎,距離上一次見面,他的氣質又發生了變化。並不是那麼一目瞭然,但是,不知不覺間,他心裡的陰暗面在漸漸地放大。
她從不以爲好人能常存於世,畢竟,常言道“好人不長命,禍害遺萬年”,她自己就不是個單純的好人,赫默也不是,但是,陸琛的心理變化,來得太沖擊,對他的人格而言,並不是件好事。
不過,人,從來不可能一輩子順風順水,逆境與絕望中的重塑,纔是他最終的命運。
“好,我會準時到場。”她點了點頭,將邀請函放到一邊。
“到山下的路口就把我放下來吧,我跟翟穆的車回去。”她說的一臉稀鬆平常,只可惜,車內的氣氛一下子就冷下來了。
“爲什麼?我送你回去也一樣。”陸琛不明白,她爲什麼現在明顯要與自己劃開距離,是因爲翟穆,還是因爲……赫默?
“我住的地方,你去不方便。”她一手撐着下巴,一手搭在真皮沙發上,靜靜地看着他,真的是耐心在解答他的疑問。
“你住在哪……。”這話剛出口,他就頓住了。怎麼會忘記,弗雷當着他父皇的面,說過冷奕瑤的住處是赫默親自安排的。所以,她是因爲赫默,在避嫌?
“你一個女生,來週一到週四到聖德高中上課,週五、週六又要來軍校,身體會吃不消。”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換了個話題。
“沒關係,這是我自己要求的。”反正還爭取到一天自由時間,想想看,明天一整天想幹嘛就幹嘛,還真的挺期待。
望着冷奕瑤一臉悠閒輕鬆的側臉,陸琛氣得心都疼。他真是自己找虐,纔會被她氣了一次又一次,還心甘情願地過來找她。
“對了,機場的設計圖上有點問題,我晚上發郵箱給你,記得查收,具體該怎麼查,你安排下去,有消息再和我聯繫。”她想起那天夜裡翻看圖紙的時候,看到的幾個地方有點問題,轉頭,忽然對他道。
他點了點頭,目光一整:“好。”
原本想說即便是查飛機場的案子,她自己也要多注意安全,可話還沒出口,身旁卻忽然有一輛SUV經過,堪堪停在前面路口的位置,當真一絲不差。
“到了,我先下車了,有事電話聯繫。”她淡淡笑了笑,示意坐在駕駛座的侍衛長停車。侍衛長不着痕跡地看了陸琛一眼,見他並不反對,於是方向盤一打,停到了SUV旁邊。
冷奕瑤下了車,直接朝SUV走去,金斯?坎普已經率先開了後座的車門,顯然不準備讓她坐到前面。面對此舉,翟穆僅是揚了揚眉,冷奕瑤亦不置可否,直接上了車。
“晚上天冷,你穿的這麼少,小心感冒。”因爲山裡夜間太冷,翟穆提前開了空調,見冷奕瑤一上車,一身單薄的衣服,臉色淡淡,忍不住多說了一句。
“大哥,您今年多大?”冷奕瑤還沒說話,金斯?坎普先嗤笑了一聲。能就讀軍校的,各個體能都非同一般。冷奕瑤用十分鐘就能把他給打昏,這點溫度會怕?
冷奕瑤詭異地看金斯?坎普一眼,這人,今晚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翟穆最多大他們兩三歲的樣子,這人一聲“大哥”像是要故意提醒他年級似的,今晚嘴上是吃了炸藥嗎?
“你從哪認識了這麼個……。”神經病!翟穆太陽穴一動一動的,冷奕瑤沒上車前,他和金斯?坎普一直保持安靜,現在這人一張嘴,他就想直接拿槍對上他那張嘴。他長得很老嗎?
“不用管他,到了鬧市區就丟他下去。”冷奕瑤無語,心想男人多了,簡直跟烏鴉沒區別。昨天這人還傲得像什麼一樣,今天一轉頭,怎麼屬性就立馬變了?晚上,就屬他的話最多。
“冷奕瑤,你就這樣對待傷員?”他不可置信地回頭看她,丟他下車?幾輩子沒這樣丟過臉!關鍵是,她還當着這個男人的面!
“我看你能吃能喝,還能翻牆,挺好的,傷什麼員啊?”對於常人,她昨天那一頓動手,至少要在醫療室裡躺上個一百天,這人倒好,當天晚上就敢繫着繃帶跑她寢室了,她肯帶他一程,他就該謝天謝地了!
這把,輪到金斯?坎普被氣炸。他一臉看着天外飛仙的表情望着她,她該不會以爲他真的是順路,纔要搭順風車吧?他隨隨便便一個電話,裝甲車、坦克車什麼車都能立馬送到眼前,會稀罕這一輛破SUV?她一個女生,大晚上的,跟着個男人很安全嗎?
大約是金斯?坎普的表情實在太生動,翟穆終於隱約感覺到了什麼,目光從冷奕瑤眼底微微一掠,見她隨意地支着手,看着窗外風景,對於金斯?坎普的所作所爲一臉置若罔聞,頓時有點同情地搖搖頭。剛走了一個陸琛,又來了個金斯集團的大少爺,這女人,怎麼到哪都是桃花……。
不過,說是傷員,還真的不算勉強。看這石膏的樣子,估計全身都有骨折的痕跡。據他所知,金斯集團費盡心血培養的接班人,能力非同尋常,在羣內也極爲低調,甚少四處走動,到底是誰,能在軍校的地界把他打成這樣?
心裡忽然有個猜想,又覺得不太可能。如果真的是她,那當初,冷家一衆上下怎麼會把她名聲弄成那樣?可腦子裡,迅速閃過,當初她重傷之際,腹部鮮血淋淋,卻依舊直接將兩個強暴惡徒弄死的畫面,一時間,迷霧重重,竟讓他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迷惘之中。
“你倒是真的心大。”金斯?坎普冷笑一聲,簡直要爲她膽量鼓掌。她以爲他是誰?這幅模樣回了家,家族上下會輕易放過始作俑者?
“謝謝,我就當你是誇獎收下了。”冷奕瑤一臉好心情地朝他笑笑:“已經到市中心了。”
“嘭——”
金斯?坎普下車後,一把關上門,從力度判斷,估計是真的給冷奕瑤氣得個不輕。
車內的兩人,卻並沒有吭聲,只是微微開遠了點距離,饒了個方向,忽然停在一個隱晦的角落。
她舒舒服服地靠在座椅上,他隨手從口袋裡掏出跟煙,慢慢點上。兩人分明沒有一絲交流,目光卻同時落在街角盡頭的金斯?坎普身上。
果然,不過兩分鐘,一輛防彈重型組裝車,便已停在他的腳邊。
此刻,金斯?坎普臉上的喜怒神情已盡數收斂,對上司機及保鏢人員驚愕的神色,一臉冰涼地坐上車,指着他們剛剛開車消失的方向道:“跟過去。”車子很快消失在原來他們的路線上,轉瞬消失。
“你怎麼盡招惹這種人?”一根菸剛剛纔抽了一半,翟穆眼底也似乎染上了煙霧繚繞,扭頭,看向冷奕瑤平靜的神色,無奈地搖了搖頭。
“是他自己黏上來的。”當初找人立威,她壓根沒有去挑人,而是他自己上的臺。今晚離開,也是他要搭的順風車,一切,與她何干?
翟穆無奈地搖了搖頭,就說這個女人冷情,什麼人、什麼事都激不起她一絲漣漪。
帝國著名的軍火世界,家裡的彈藥軍械排一排幾乎能將邊境小國炸個遍,槍林彈雨中存貨下來的王者,在她面前,竟然就這麼不值錢?
“他身上帶了定位儀,全球任何角落都可以瞬間發佈動向。”軍校是不允許帶手機的,他從上車開始,也沒有任何與外界聯繫的行動,所以,唯有這麼一個解釋。
冷奕瑤打開車窗,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點了點頭:“應該是。”
大家族的子女,特別是他這種遊走於黑白邊緣的家族,最害怕的是小孩無法安然長大。對於仇敵和競爭對手而言,綁架、撕票、仇殺這種事情,太過稀鬆平常。估計,金斯?坎普身上的東西,遠超乎他們所料。
“現在呢?去哪?”他原本想說,乾脆去夜市轉一圈,窩在軍校兩天,肯定很無聊,誰知,她卻點了點頭,“回別墅。”
晚上時間還早,有空正好練一下體能。她記得別墅裡面好像還有一間健身房,正好能派上用場。
翟穆頓了兩秒,才應了一聲:“好。”
車子換了條線路,避開了剛剛金斯?坎普他們的方向,直接望別墅區開去,這一晚,翟穆、冷奕瑤誰都沒有提她手上那張燙金邀請函一個字。
晚上,陸琛回到住處,卻被魯侍衛長直接攔住了去路。“陛下招您覲見!”一句話,直截了當,壓根沒有給他詢問的時間。
陸琛一愣,自從上次不歡而散,父皇已經很少召見他,這次竟然會是這麼晚找他。
“可知道是什麼事?”一邊快步向父皇寢宮走去,一邊詢問魯侍衛長。
魯侍衛長眉目沉重,卻是搖了搖頭,並不多說。自從,查出拿起機場“事故”與皇族多有牽扯,他如今是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多說一個字。
對於事實真相目前還未完全確定的狀態下,誰都知道,多嘴的下場會是如何。
陸琛臉色微沉,卻是沒有爲難他,瞬間加快腳步,直接掠過宮門看守。
“父皇,您找我?”行禮間,他垂眉屏息,神色寧靜。
“聽說,你晚上去了軍校。”上座的男人,聲音有些沙啞,更帶出一種年邁者的滄桑和智慧。只是,說話間的冰涼,早已不復當初的其樂融融。
陸琛深吸一口氣,將腰彎了彎:“是的,去給冷奕瑤送請帖。”
“你就這麼相信她?連這種場合都要邀請她?”大約沒想到他會承認得這麼大方,皇帝一聲咳嗽,引得整個人都微微顫慄,食指指着他,臉色越發難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我知道。”陸琛的腰彎得更深了一點,只是神色間,早已沒有當初的誠惶誠恐。什麼時候起,他對父皇的一次次指責已經沒有了太多的情緒波動。以前,分明是父皇只要一個皺眉,他就覺得自己又幹了什麼蠢事,可如今,不會了。自從外祖父去世,他已經看透了許多事。
只是,有些事,天知地知、心裡知道便罷了,無需再說出口。
“今年的假面舞會,與往年根本不一樣!你難道不知道!她一個商人之女,你邀請她來是準備幹什麼?”皇帝見他這個兒子一臉平靜無波的樣子,臉氣得通紅,咳嗽聲音一聲比一聲大,魯侍衛長的臉色也越發難看,就在他準備叫御醫進來的時候,被皇帝一手揮退,“你下去,我有話單獨和他說。”
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魯侍衛長自效忠於皇帝陛下起,數十年來,皇帝沒有避諱過他任何事,可自從這次陸琛自D城回來之後,很多事情,似乎變得越來越脫離軌道。
“是。”魯侍衛長低頭,將眼底暗色全部掩盡,微微屈身,一步一步走出寢宮。
“你來!”空寂的偌大房間內,只剩下他們父子二人。
皇帝忽然擺了擺手,讓陸琛上前。
陸琛毫不遲疑,直接走上去,隨即,半伏在他的腳邊。
“你想好了?這場假面舞會,不僅僅是金秋盛典,另一個含義,你懂嗎?”皇帝的聲音低沉下來,沒有了剛剛的怒髮衝冠,像是一下子安靜的老人,疲憊地看着自己不懂事的兒子,雖然生氣,卻已無可奈何。
“知道。我也到年齡選妃了。母妃曾經和我提過。”陸琛仰頭,靜靜地看向父親:“今年,皇室動盪不安,需要一個盛大的喜訊將那些心浮氣躁的事情徹底壓下來。”
沒有什麼,比儲君選妃的消息更具有爆炸性了。
很快,帝都內有頭有臉的名媛都會接到邀請函。至於,內容,無外乎是金秋已至,循例慶賀。但,每個家族背後的目光,卻會隨着收到請帖的諸位逐一刷選、覈對,最終敲定真正的目標。
這是一場不用皇室宣揚,所有人卻心知肚明的盛宴。
唯有那個女孩……。
陸琛眼底閃過一抹無奈。
冷奕瑤接過他請帖的那一瞬,甚至沒有一絲停頓,當問到他會邀請誰的時候,他下意識漏了那些名媛佳麗。
“她就值得你這麼費盡心思?”蒼老的手,輕輕地扶上他的額頭,就像是小時候,常常哄他睡覺時的一樣,溫暖一如當初。
陸琛垂眉一笑:“這麼多年來,也就碰上了這麼一個。我怕再不出手,就真的來不及了。”從住處、學校、生活,那個人都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滲透到她所有的時間裡,他雖然猜不到是不是傳聞中從來不近女色的人是不是突然有了心思,但如果是真的這樣,他無論如何,要趁對方沒有成功之前,先一步下手!
“這場假面舞會,註定會不安生,你確定,她能穩得住?”陸琛的外公如何死的,又是因何而死,他們心知肚明。如今,皇室盛典,除了那些名門閨秀,所有的皇室成員都會齊聚一堂。這其中,甚至包括被他貶黜在外的大女兒。這麼多人,哪裡會是一帆風順。只怕到時風雲突起,那麼個小女孩,被當做兒子的軟肋拿下,到時,就真的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解脫的。
“父皇放心。”陸琛忽然輕輕一笑,那眼中,帶着篤定與從容,大約是第一次,在他父皇面前露出這般的信任與驕傲:“她這個人,好到出乎您意料。”
如果沒有她,他怕是早已經死在D城回帝都的路上。如果說,那天的盛宴上,有一個人,能將所有的骯髒醜惡全部壓制在下,那麼,他相信,那個人一定是她。
“你要明白。”皇帝忽然站起來,走到窗前,拉開了窗簾。瞬間,皇宮的萬千燈火,映入眼簾。
他指着窗外,對着陸琛靜靜道:“這無數的陰謀與殺戮纔剛剛開始,走錯一步、滿盤皆輸。這次的假面舞會,不僅僅是一場盛宴,於你而言,更是一場考驗。”無論,他現在是否只有一個兒子可以順位繼承他的皇位,民衆對陸琛的滿意度還保持在僵局階段。他的二兒子陸冥的死,至今兇手沒有查出,犯罪嫌疑的帽子還扣在他的頭上。如果說,這一場盛宴,再因爲他的輕舉妄動而突發事端,便是他再要護短,也於事無補……。
“父皇放心,我會在那天晚會上,直接揪出真兇!讓這所有的事情,塵埃落定!”任何人,不可能靠着別人走下去一輩子。父皇的若即若離,並不是完全的疏忽冷漠。自那晚,父皇堅持着與弗雷會面之後,他便逐漸清楚。陸琛擡頭,微微一笑。只有自己足夠強大,才能在這個冰冷的皇室裡真正站穩腳跟。這不僅僅是一場選妃的盛宴,更是一場考驗。如果他不夠資格,被人斬下皇臺,那麼,從此永世不得翻身。但如果他能一舉成功,除了皇位,他希望,那個她,亦會泛着微笑,慢慢地走到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