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一樂,不免想到自己幼時偷嘗着美酒的模樣。
酒這東西越醇越美,幼時只覺得辛辣,等到可以品出滋味時,卻是總也放不下了。
這小丫頭估計是嫌這酒不太好吃。
微微側過頭,南宮碩輕聲道:“琊兒若不想喝,便不喝。”
“恩。”琅琊應了聲,並沒說自己不喝是因爲眼前這杯酒加了料。自從她被立爲儲君,這些加了料的食物就沒有少過。哦對了,這酒剛纔是誰給她倒來着?
琅琊側頭對着身邊的小太監看去一眼。
這一眼倒是認出了這小太監就是候在幀武殿外,伺候皇爺爺的另一位小太監於荊。
心裡默默將這個人記在心頭,琅琊便狀似無意的將眼神收回。
南宮碩低頭。“商天裔從剛纔開始就在看着你,作爲一國儲君,對於國家以後的功臣,還是需要適時的拉攏。”南宮碩聲音淺淺的,琅琊卻是聽得一清二楚。她既然已經決定踏上皇位,,兵權她自然會收!
對着南宮碩點點頭,琅琊起身道:“琊兒去敬商將軍一杯。”整了整衣冠,琅琊重新拿過一隻酒杯,走下臺來。
文武百官看着琅琊走來,都自發的讓開一條路。
商天裔已經喝得不少,整個身子都感覺有幾分發飄。這會見着琅琊向自己走來,脣角竟是忍不住的咧開了一條彎彎的勾兒。
笑得白癡樣!琅琊在心裡腹誹一句,腳下仍是不急不緩走到商天裔眼前。舉杯上前,道:“商將軍足智多謀,此次旗開得勝,真是我南商大幸。”
商天裔眼神秘略有迷離,雙手卻是自發接過琅琊的杯子一口飲下,笑道:“你剛纔看到你站在城牆上。”
琅琊眉頭微微一皺,沒想到他竟然看到了自己。轉眼卻是淡淡道。“商將軍得勝歸來,琅琊自然要一展風采。”
商天裔打了個酒嗝,眼神更加迷離。“你站在那看我麼?”
她既然站在那裡,自然不想讓衆人發現。
這人明知道自己不想多談,還圍着這話講,看來是真的醉了。琅琊沒興趣和酒鬼說話,召來身邊的宮人。“商將軍有些醉了,將人扶去休息一下罷。”
那小宮女生得周正,正是少女懷春的年歲,擡眼瞅一眼年青俊朗的大將軍商天裔不由紅了臉,行禮應了聲,便嬌弱弱的攙起商天裔往花園方向走。
呵!不過讓人來扶一把,都能惹得那小宮女春心萌動。
琅琊心下當即有些不舒服。
商天裔一路走着,一雙眼還不忘頻頻回頭看向琅琊。
直到被帶到了亭子裡,徹底看不見琅琊後才稍稍回過神些。
小宮女取了醒酒茶過來,一進亭子就見到了商天裔黝黑明亮的眼,臉頰當即閃過幾絲紅暈,上前幾步柔聲道:“將軍,喝些水罷。”
商天裔接過水杯,猛得灌下兩口。擺了擺頭就道:“行了,我這裡沒事,你先下去罷。”
宮人自然希望能和商天裔多呆一會,只不過她的身份自然要聽
從主子的。主子都這麼說了,她哪有不走的理,依依不捨的行了禮,方纔一步三回頭的往晚宴處走。
琅琊讓那小宮女送走商天裔後,心頭總有些不舒坦。再加上時不時要防備着人下藥,這一頓飯也沒多少,胸腔有些發悶難受。側頭對着南宮碩說一聲就到了長廊外走走。
長廊九曲八折,配着綠葉紅花,說不出的動人。琅琊隨手掃了長廊邊的矮柱,整個人懶懶的坐了上去,看向身側開得正豔的薔薇花。
商天裔醒了酒四下走走,轉過一條長廊就看到了月色下的美人。
薔薇紅豔似火,琅琊白嫩的指尖輕撫着花骨朵,柔美精緻的側臉神色淡淡的,看不透她在想些什麼,但這副模樣卻是讓人心動到心頭子打顫動。
“琅琊。”商天裔癡癡喚了一聲,不過百米的距離竟運起輕功跳到她身邊,笑盈盈的半蹲下來,如同一隻忠厚的大型犬。
琅琊不動聲色移開一些。
商天裔沒有察覺她的小動作,仍一臉親暱在那問:“你一個人在這呆着幹什麼?”
“有些悶,出來走走。”
“噢,這些場景你可能不太習慣。”撩開袍子坐下,商天裔順着琅琊的眼神看向那簇薔薇,突然說:“我來時,見到了呂老爺。”
琅琊輕輕應了一聲,心裡卻在冷笑,這呂晉清倒是真不死心,他難道還妄想着可以攀上商天裔麼?
喝酒誤人啊!那話一出商天裔就後悔了,但說出的話,顯然也收不回來了,只能腆着臉接着說。“呂老爺挺想你的,讓我見着你了與你說一聲,什麼時候回家?”
“回家?”琅琊咀嚼着這倆個人,好半晌回頭看向商天裔。臉色平靜到嚇人。
“回哪個家?父親難道沒告訴你,駙馬府的主人有了另一個孩子?”
“啊?”商天裔雙眼微張,一臉錯愕 。
琅琊看着他這模樣就知道他不清楚其中原由,不由輕笑着搖頭。“父親與翠丫在一起了,他們有了孩子。駙馬府不再是本宮的家。”
商天裔沒想到還有這一茬,楞了好一會,才吶吶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呂老爺看着不像是……”‘這麼薄情的人’這幾個字被商天裔默默咽回了嘴裡。
楚楚郡主過世不過幾月,呂老爺就有了妻、兒。這事無論放哪個孩子身上都會不舒服,也怪不得琅琊不願意回去。只不過他這捅出話題的始作俑者自然不可能將他們父女產的關係惡化,只能講些取巧的。
“這事……或許真有什麼誤會不是?呂老爺看着可不像這樣的人。”
只不過商天裔這話說得有些結巴,也不知在勸自己還是在勸琅琊。
“誤會什麼的,我倒是不清楚。”琅琊伸出手,指腹輕輕颳着柔軟的花瓣。“不過,你如果對這事有些疑惑的,倒是可以與父親好好談一談。”琅琊站起身理了理衣袍。“時間不早了,今天的晚宴商將軍可是重頭戲,一起回去罷。”
話到這個份上明顯是有些趕人的意思,商天裔低低應上一聲就
隨着琅琊回了晚宴。
許是這幾天日子過得太過防備,再加上商天裔歸來琅琊淺啄了幾杯酒。
當夜,琅琊睡得極不安穩。
秀氣的眉頭緊絞,翻身反覆間額頭已經布上了一層產細密的汗。
她的呼吸非常喘,整個人臉色青白一片。她能感覺到自己像是被扔到了水裡,身體浮浮沉沉虛晃得難受。轉眼間不知天地哪破了口,越來越多的水從四周瘋狂涌來,身子浮沉間無數的水爭相沖入喉嚨,讓脆弱的喉部一陣一陣的發疼。
就當她恍惚間,一股突來的力量將她扯了起來。
朦朧中,琅琊再次看到了南宮楚楚。
母親仍舊一身白袍,美目水潤:“琅琊,你父親非常想你,回去看看他罷。”
琅琊狼狽躺在乾硬的地上,之前咽入的水開始瘋狂的嘴鼻涌出,琅琊憋紅了一張臉,整個胸腔發出一聲賽過一聲的咳嗽,聲嘶力竭的咳嗽聲似乎要把內臟一併咳出來才罷休。
南宮楚楚如同沒有看到她的窘迫,自顧在那說着話。
“母親雖然不再了,但你仍有父親,琊兒,你要知曉,男子不能爲女子守一輩子,他的一輩子還很長,母親不想爲了自己耽誤他,所以……翠丫的事,母親希望你不要怪罪他。母親希望看到一家和睦,你如今對父親不理不睬也是始不得的,琊兒,便聽母親的話,回去可好?”
琅琊咳得整個噪子眼都火辣辣一片,壓抑了許久,方纔狼狽停下來。
而停下的那一刻,她就狠狠側頭,透過咳出淚花的眼冷冷看向母親,嘶啞着聲音道:“是不是他害死你一次,你還要護着他?我親眼看着他把你推下水,是不是事到如今,你還要護着他!”
南宮楚楚像是被吵到了痛腳,臉下瞬間變得蒼白。
好半晌,才扯着脣角輕聲道:“這事不怪你父親,琊兒,你不能怪他……”
“夠了!”琅琊的喉嚨像是被磨砂石滾過一般,喊出的話都要帶着無數的血腥氣,讓人聽着臉頰發麻。
“他沒錯,他什麼都要沒錯。既然你這麼想他,我便把他送下來陪你好不好!”
琅琊第二天醒來時,只覺得腦袋疼得厲害。特別是噪子,一出聲沙啞得如同古朽的老嫗。
春蕊早起服侍琅琊漱洗時,就被她的聲音嚇了一跳,轉而急白了臉。
“別慌,我沒事。”話是這麼說,但聲音仍舊啞得厲害。讓人聽着都感覺自己的噪子眼跟着一陣發緊。
“郡主,你,你快別說話了。”春蕊都快哭了。“奴婢給您去找御醫,奴奴婢這就去,你好好呆着,一定要好好呆着。”說着跌跌撞撞的往外跑。
琅琊身體不太舒服,大腦卻比往日裡更爲清晰。
她夢到母親倆次,這倆次母親與她說得最多的,就是好好孝敬呂晉清,體諒他,回去看看他。
呵!
母親,你是多麼關心這個虛僞的男人。
既然你這麼相信他,做女兒的自否應該盡份孝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