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走了,你……”蘇驚墨送着太醫離開,本是要將鳳夕白喚起來將換好的安神茶喝下,回來卻看着鳳夕白已經側身睡得安穩,眉宇之間帶着的倦色也毫無掩飾的暴露在她的面前。
“溯溯?”輕聲喚了一聲,牀上的人卻依舊呼吸綿長,絲毫沒有要起來的意思。
貼近了兩分仔細的看着鳳夕白的睡顏,越發讓她移不開眼睛。撤去了張揚妖嬈,如今安靜祥和的樣子像個孩子,更讓人覺得精緻。
“莫不是住的不習慣?或是爲着馮遷的事費了心思?”蘇驚墨坐在牀邊,一手拿過旁側的扇子爲鳳夕白輕柔的扇着輕風,又將他額邊的碎髮整理整齊。
“郡主!”落星匆匆跑了進來,急慌慌叫喊了一聲。
“溯溯睡了。”蘇驚墨也驚了一下,順勢朝着落星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回頭看着鳳夕白沒有被吵醒便拉着落星走到了外間。
“郡主,十殿下來看太子了,現在就在外頭侯着呢。”落星吐吐舌頭壓低了聲音,誇張的衝着外頭比劃着,模樣十分不爽。
今天是衿然的生辰,他現在不是應該在宮裡做小壽星麼,怎麼出來了。
“請他進來。告訴他溯溯剛睡下,若是要進來看他,動作要輕緩着些。”蘇驚墨望了望內間,還是將安神香燃起來。
“小姐若不想見到鳳衿然,奴婢就打發了他去。”落星心裡對鳳衿然有意見,不讓他進來也算是眼前清淨。
“他來看皇兄,我們憑什麼打發了他。還記仇麼?”蘇驚墨怎麼會看不穿落星的小心思,屈指輕敲在她的額上搖頭失笑:“把衿然請……”
“驚墨也記我的仇麼?”鳳衿然不知何時已經進了來,原本圓潤可愛的小臉如今已經見了棱角。穿着成熟頗重的藏青色的朝服的身形已經又高了幾分。眉眼中露着倔強,傲然立在幾步開外的地方。
“我與衿然能有什麼仇。”蘇驚墨抑制住上前的腳步,下意識要摸摸鳳衿然頭髮的手也轉了一個方向摸了摸自己的袖口。
不得不說,這是她與衿然的一個梗結。
她親耳聽着親眼看着衿然的改變,她必須要正視。
“皇兄昏厥父皇很是着急,只是皇祖母也忽然鳳體不適,急召父皇過去。父皇走不開。所以我請纓過來看看皇兄。”鳳衿然直視着蘇驚墨,負在身後的手暗中絞着衣衫。她的病好了,臉也好了。只是他當時並不在她身邊。想着想着,鳳衿然失了神!
“殿下一時氣急,已經叫太醫來看過了。現在在裡間休息,已經無礙。”蘇驚墨搖了搖頭:“可要進去看看?”
“嗯。”鳳衿然愣了片刻閃過一絲憂色,他心裡還是擔心這個皇兄的。悶悶應了一聲,又擡頭複雜的朝着蘇驚墨擺了擺手:“你說的話我信。既然皇兄睡了就不要讓外頭那沒輕重的太醫打擾他了。我去看看,你不要跟來。”
“這一路衿然也辛苦了,落星,把去暑的涼茶端來讓衿然嚐嚐
。”蘇驚墨也不與他爭論,輕聲吩咐着一旁磨牙切齒的落星把涼茶端來。
還是暫且讓落星去消消氣的好,不然這怕是要打起來了。
“是。”不情不願的扭捏了兩下,還是順從的退出了屋中。這沒心沒肺的白眼狼,中了暑纔是大快人心。
鳳衿然回頭看了一眼蘇驚墨沒有言語,握了握拳甩袖進了內間。墨哥哥還是關心他的,可是……該死,他爲何要說那些話。
蘇驚墨自然注意到鳳衿然糾結的表情,只當他是看見自己尷尬。
不過太后怎麼會這麼巧忽然不適,又召了皇上過去呢。不說太后一向身子骨不錯,哪怕病痛也甚少勞動皇上,今天倒是反常了。
“驚……驚墨。你出來一下。”鳳衿然在裡頭呆着的時間並不長,一是因爲鳳夕白睡得安穩,二也是他來的重點,他找蘇驚墨有話說。
“好。”蘇驚墨看了鳳衿然一會兒,又怕吵着了鳳夕白休息,索性帶着鳳衿然到了外頭的長廊上。
“謝謝,謝謝你送過來的賀禮。”鳳衿然彆扭的握着拳頭,過了許久才悶悶的憋出了一句話。他多想和以前一樣,親暱的賴在她身邊墨哥哥的叫着鬧着,多想再聽她一遍遍的關心,一次次的縱容關心。可是如今他不能,不然她永遠都會把他當成孩子,當成弟弟。
“衿然喜歡就好,那木匣隔層的信你可看了?對了,還沒有親自向你說聲生辰快樂,現在正好補上。衿然,生辰快樂。”蘇驚墨睫毛微顫,目光定格在鳳衿然的手上。
她送去的是一隻扳指。並沒有什麼新意,也並不貴重。甚至並不符合衿然的年紀。
不過巧妙在這隻扳指是空心有機關的。一則可以置放藥丹,另一處可置放有三根短小銀針,以備不時之需。
宮中水深,這扳指但願能保他一保。
“看了,我會保護好自己,你不要操心。”鳳衿然眼眶微酸,偏頭掩飾住這一刻的失態。他的墨哥哥病重多日,依舊記得他的生辰。可是這真的是他的生辰嗎?他的身份都是假的,還有什麼不是捏造的呢。
“真的不走嗎?太后給了我半個月的時間,你若是要走,我還有時間安排。等你出宮,便可遊遍天下,樂山樂水。真的要把自己困在宮中過的如此辛苦?”蘇驚墨還是心疼了。她心疼他忽然的陰鬱努力,她心疼他的消瘦折磨。
“你不要勸我了,我不會走的。”鳳衿然擡手止住蘇驚墨的勸說,整個臉都陰沉了幾分:“我來皇宮是別人操縱,你又要操縱着我離宮嗎?不是鳳家血脈又怎麼樣,我不會任何人差。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衿然,不要意氣用事。你若是想要報復淩貴妃還有千萬種方法,何必選這條最難走的路。你在宮中如何我不是沒有聽說,你究竟是在報復她,還是在折磨自己?”蘇驚墨凌厲了語氣,捏着鳳衿然的肩膀目光清冷。
每天挑燈夜讀那些他最不愛的政論國策,每天練習書法圍棋到手
抽筋僵硬。見人穩重有禮再不會調皮搗蛋,與宮中兄弟姐妹交好送禮。
如今皆對十殿下刮目相看,都誇讚十殿下穩重乖巧,像個大人一般。
殊不知這纔是衿然的痛苦和悲哀。
“你究竟是心疼我還是怕我搶了太子皇兄的位置!”鳳衿然又想起了蘇驚墨對鳳夕白的關心體貼和今日的流言。頓時一股火氣和醋意騰起,目光狠狠的望回去,這句質問也脫口而出。
什麼?!
蘇驚墨心裡猶如被割了一刀,眼裡劃過淡淡的失望後收回了雙手,又是安然一片。
不過是他的氣話。她又何必當真呢?
“你說啊,是我重要還是太子皇兄重要?還是什麼南宮王爺又或者沐子歌?”鳳衿然本是後悔的,可是看着蘇驚墨平靜的面容又幾乎要抓狂,步步逼近。這副表情是什麼意思?爲什麼不反駁,他說中了是不是!
“說一句不算答案的答案,你們都讓我在乎,也都很重要。”蘇驚墨嗓音莫名的有些晦澀,看着鳳衿然重重嘆了一口氣:“你就好似是我的弟弟一樣,我怎麼會覺得你不重要。”
“不要重複強調這件事!”鳳衿然厲聲打斷蘇驚墨,回身平復着自己的心情,眼眶卻更加酸楚。他爲什麼要問這個!分明知道她會怎麼說。什麼叫都重要?如果把他看成弟弟,那太子太子皇兄呢?是什麼?
“今天在繡莊那番言論傳進了父皇耳朵裡,父皇已經下令將陸凝雨以妄論郡主名譽,污衊清白的罪名下押大牢。”鳳衿然平復了些許情緒,還是不願回過頭來:“你往日做派大家都看在眼裡,她說的也實在也牽強沒有證據,所以才保下了你。你往後若不注意,再如剛纔那般。怕是父皇幫你,也難以堵住悠悠衆口。”
“剛纔?”蘇驚墨挑眉勾脣,將鳳衿然所說仔細想了想。陸凝雨一次次變本加厲,現在入了牢,也算是罪有應得。只是傳進了皇宮,往後她就更要小心行事了。
“不要裝糊塗!你一個女子,居然逗留在太子皇兄的住處,傳出去就不怕別人非議嗎?往後怎麼嫁人?”鳳衿然回頭橫了蘇驚墨一眼滿滿的恨鐵不成鋼。
“我剛送了太醫出去你就來了,並非多獨自逗留。爲何要怕人非議?”蘇驚墨皺眉。夕白並非真的病發,況且又是在相府養病,她與情與理都該在場。
“你!實在不可救藥!”鳳衿然真是氣的吐血,轉念一想眼睛亮了起來道:“你,你在跟我解釋?你是在乎我的對不對?”
“實話實說罷了。我視你爲親弟弟,自然在乎。”蘇驚墨後退了一步說的自然。
“我說過,我不要當你的弟弟!我堂堂男子漢,你爲何不能把我當做和太子皇兄一般!我也是男子,我也一樣可以娶你,我要當的,不是你的弟弟,你懂不懂!”鳳衿然猩紅着眼睛,抓着蘇驚墨的手嘶吼的哀涼。他只不過比她小几歲而已,爲什麼不能把他當做一個男子,而一味只把他當做什麼弟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