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醜不可外揚免得讓人看笑話,林老太爺自不好再和林修和計較那麼多,而林修和,哪怕是剛被拐杖掄了個鼻青臉腫,卻因爲在家,也不好不跟出門去迎恭親王世子這樣一位貴客,倒是幾位林夫人身爲女眷可以名正言順的避退……
軒轅修乍見林修和那一臉新鮮的鼻青臉腫,不由略微的怔了瞬,但也並未過問的很快便當沒瞧見,跟林老太爺在門口寒暄了兩句,便隨進了府中。
坐下喝了口茶後,軒轅修主動道明來意:“不瞞林老太爺,林府此次涉及的事情牽連甚廣,再加上林府與三弟妹平郡王妃的關係,就是皇上也不由的關心了起來,因而特地將此事交於我處理……”
林修和一聽,面色頓時大變的慌張看向林老太爺,卻見林老太爺臉色雖也說不上好,但也神色鎮定,略微的默了瞬,便頷首道:“皇上厚愛榮幸之至,勞煩世子爺了。”
軒轅修輕嘆,歉意道:“君命難爲,還望林老太爺莫要多想積極配合,我與平郡王乃親兄弟,世子妃也與平郡王妃素來處得融洽,所以這能幫的我定然義不容辭。”
這話林修和都不敢信,何況林老太爺,不過林老太爺可比林修和淡定得多,神色始終平淡的再次道謝。
軒轅修自是看出了父子二人的心思,卻也並未戳穿出來的繼續說,而是直接進入正題的道:“首先,我必須要問一問林老太爺,那隻據說藏有前朝皇家寶藏的古董花瓶是從何處得來?”
“回世子爺的話,草民喜愛收藏古董,加上家底殷實,也就不知不覺各種渠道收集了許多古董,卻是從不知道什麼藏有前朝皇家寶藏的古董花瓶。”
林老太爺越說越委屈,到了後邊竟不顧形象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了起來:“事情如今爲何會鬧成這樣,草民也是丈二摸不着頭腦的糊塗得很,可憐草民如何解釋卻無人肯信,兒孫一個接一個的不是失蹤就是被綁架,好好的家硬是雞犬不寧……”
軒轅修略微擰眉:“林老太爺,林家二爺和兩位公子,甚至傳聞剛剛失蹤的林家大爺,朝廷都已經派人幫忙在找,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的,還望您保重身體不要想太多,而我剛剛也說了,接手此事並非我願,而是君命難爲……您不實話實說的話,我不但難做,還什麼忙都幫不上。”
“草民說的句句實話,世子爺爲何不信?”
林老太爺頓時哭得更加傷心了:“林家雖被稱作京城首富頗有家底,卻也從未做那爲富不仁的事,試問,哪年天災林家沒有主動捐大筆的銀子大量的糧食幫忙賑災?哪一次戰事沒有奉上大筆銀兩充當軍餉擴充軍資?世子爺啊世子爺,我們林家到底做錯了什麼竟招來如此滅頂之災?爲何草民實話實說竟也無人肯信……”
老爺子本就七十好幾上了年紀,在加上剛剛一頓家暴耗去他不少精神和力氣,如今再這麼一嚎簡直就上氣接不上了下氣,怎麼看着怎麼老弱衰,讓稍微有點良知的人都不忍繼續再爲難他。
軒轅修生生被他哭了個面色難看十分複雜,張嘴剛想勸慰兩句,卻見他老人家一個氣接不上就兩眼翻了白,頓時嚇了一跳,趕緊命人扶住他,免得他那身老骨頭摔地上去,回頭哪一邊都交不了差。
“林老太爺上了年紀又憂思過度,忽然的情緒激動才導致暈厥,暫時是無大礙,但……”被找來的大夫看罷林老太爺後,一臉爲難的不敢把後面的話說下去。
軒轅修擰眉,看了看林修和後,對那大夫道:“林三爺在此,直說無妨。”
那大夫也看了看林修和,才嘆氣的委婉道:“林老太爺已經承受不住太多的刺激……”
這話對林修和而言,如同五雷轟頂,而對軒轅修而言,也好不到哪裡去。
皇帝硬把這事塞給他,還說什麼“只要辦得好,那些往事就不會再有人提起”……
呵~,所謂的“辦得好”是怎麼個好法?不就是把這事炒得越大越嚴重越好,最好把林家埋了蘇家連累了平郡王府也脫不開關係!
而……
如此一來,那些往事就真的不會再有人提起嗎?
一個男人,堂堂一國之君,陳年舊事都能耿耿於懷幾十年不淺反深,三不五時想起就變相的撒撒氣,真能一事抵一事的不計前嫌?
他,又不是三歲孩童!
——
林修和送了大夫回來,軒轅修也起身告辭。
林修和顯然沒料到他這麼輕易就要離開,不禁怔在了那裡。
“林老太爺若是有個好歹平郡王妃自然傷心難過,我那三弟又寵妻如命,到時候還不得跟我拼命,但君命又實在難爲……”軒轅修嘆氣:“今日我還是先回去吧,改日再來。不過,下次來的話,可就未必只有我來而已了……”
最後一句說得分外語重心長,擺明了是提醒林修和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他肯放過林家而別人未必肯,下次他再來,指不定就會有推託不了的人跟着,而那人,也定然是皇帝的人!
林修和倒不至於蠢到聽不懂這話,卻是當即又是一怔,而後才反應過來的匆匆頷首道謝,送軒轅修出門。
軒轅修回到恭親王府,立即便有人迎了上來:“世子爺,王爺讓您一回來便直接去墨軒。”
恭親王一年到頭鮮少在家,幾十年如一日,可這兩年在家的時間卻越來越長,去年可以說是因爲太后,而今年,卻誰都看得出來的是因爲軒轅徹去了西北……
軒轅修抿脣,略微頓了一瞬才點頭,跟隨那人直接往墨軒去。
此時正黃昏,夕陽斜照,跨入墨軒門口的時候,軒轅修不禁頓了一頓,而後才大步走了進去。
恭親王站在窗邊看得清楚,面色複雜的也轉了身坐回桌後。
不一會兒,門敲響侍衛通報,而後軒轅修便走了進來。
雖然一樣是不親不近,但軒轅修卻比軒轅徹來得規矩得多,至少,不管心裡多不痛快多怨恨,該有的禮數也一樣都不會少……
恭親王靜默的看着軒轅修行禮罷,才道:“坐吧。”
語氣,自也不似跟軒轅徹說話那般粗聲粗氣隨時想吵架打架,卻也算不上溫和,而爲了自然的平淡,反而顯得更疏離……
“多謝王爺。”軒轅修頷首說罷才落座,也不似那桌後的人是自己的父親。
一瞬間的尷尬靜謐後,恭親王開口問道:“你剛去了林家?”
“回王爺,君命難爲,我確實剛從林家回來。”軒轅修應道,面色略微的有了些許不好看。
恭親王只能假裝沒看到:“皇上把林家的事交給你處理了?”
軒轅修點頭:“是。”略微的頓了頓,又道:“皇上說,只要我把這事辦得好,那些往事就不會再有人提起,而我,也是他最親的侄兒。”
恭親王面色一陣微妙,許久不說話。
他不說,軒轅修便自己繼續:“我已不是三歲孩童,孰輕孰重分得清楚,您無需擔心。”
恭親王面色又是一陣微妙而複雜,動了動脣,半天只擠出一句平淡的:“你分得清就好。”
軒轅修抿了抿脣,低着灰暗的眸便起身:“沒有什麼事我就先告退了。”
恭親王張了張嘴,卻也只是“嗯”了一聲。
灰眸頓時更暗,軒轅修不知是嘲諷自己還是什麼的幾不可見的勾了勾脣,頷首轉身便走。
出了墨軒,發現恭親王身邊的侍衛跟出來了個,軒轅修不禁停了下來,微微側臉冷聲問:“王爺還有什麼吩咐?”
那侍衛尷尬道:“世子爺誤會了,王爺並不知屬下跟出來……”見軒轅修並未甩袖就走,便繼續道:“屬下只是想告訴世子爺一聲,當初平郡王得封郡王時,王爺也尋過他問話。”
軒轅修抿脣不語,但沒走,明顯是願意聽下去。
“也事實上遠遠不止是那一次。”
那侍衛道:“其實早在平郡王從西北迴來那一年,王爺便特地趕回來尋過平郡王問話,雖然問的什麼屬下也不是很清楚,但隨後平郡王便一頭栽進了錢窟窿似得開始了商途,而後兩年前平郡王初入神機營時,恭親王也尋過他問話……”
軒轅修驚愕了瞬,擰眉:“你爲什麼特地來跟我說這些?”
侍衛嘆氣:“世子爺恕罪,屬下只是想告訴您,王爺很不擅表達感情,而平郡王……相信不用屬下多說,這麼多年來世子爺也看得到感受得到。”
軒轅修看了看墨軒的門口,似是而非的勾了勾脣,說不清是譏諷,還是自嘲,亦或者是其他,最終什麼也沒說的轉頭回了流雲苑。
聽說軒轅修一回來就被恭親王找去了墨軒,沈欣婷很不安,知他回來後便立即尋去,卻見他一動不動的坐在書房裡不知想什麼正出神,幽幽的神色任誰看着都不覺得是好……
秀眉輕擰,沈欣婷遲疑了下還是端過丫鬟手裡的茶支走丫鬟,獨自走了進去:“世子爺,怎麼了嗎?”
軒轅修聞聲擡眸,擠出生硬的笑想說沒事,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吐不出來,硬生生僵在那裡的模樣,讓人看着就揪心。
沈欣婷一窒:“果然是王爺剛剛……”
軒轅修一愣,失笑,搖搖頭:“不是。”
沈欣婷擰眉:“世子爺,您不用瞞我,我雖是婦道人家,可有些事還是通明的。”
“真不是……”
軒轅修嘆氣:“是皇上將林家的事硬塞給我處理……唉,我頭疼,你還是先給我揉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