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歌覺得自己一直都是一個性子溫吞吞的人,一直都抱着能忍就忍的心態,可是她自己也知道,潛伏在她的身體裡面,其實也有很多暴虐的因子。
不然的話,她就不會面不改色的將樊雲霞的父親一刀刺死了!
現在,她也只有一個心念,就是要將樊雲霞的脖子掐斷……,這個禍水,早在寺監大牢裡面的時候,就應該將她給弄死纔對!
可笑那時候,她還憐憫她年紀小,憐憫她無所依附,還帶着她一路從皇宮裡面逃了出來……
樊雲霞在她的手中漸漸變了臉色,雙目圓睜定定的看着她,臉上卻始終都帶着古怪的笑意,陰森森一個字一個字的蹦出:“好……姐……姐……”
雲歌心一橫,正打算斃了她,突然從旁邊一個矮小的窩棚裡面鑽出一個瘦弱的身影,抱着雲歌的大腿就哭叫起來:“小姐,別,別殺她……”
雲歌從滔天恨意當中抽身出來,低頭看了一眼地上又黃又瘦的小丫頭:“初畫?”
初畫擡起滿是污垢的小臉,哭着說道:“小姐,你不能殺她!你殺了她,賀蘭小侯爺身上的蠱毒就無人能解了!”
“蠱……毒?”
雲歌晃了一下,鬆開了手中已經快要奄奄一息的樊雲霞。
雲歌急忙伸手將地上的初畫扶了起來,隔着衣服,摸到她瘦削的肩膀幾乎成了一把骨頭,雲歌心疼的說道:“初畫,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初畫用衣袖擦了眼淚,抽抽噎噎的說道:“小姐,雲霞小姐給賀蘭小侯爺下了蠱毒,你殺死雲霞小姐,賀蘭小侯爺身上的蠱毒就無人能解了……”
雲歌回頭看了一眼趴在花臺上面大口大口喘氣的樊雲霞,不敢相信的低聲說道:“蠱毒?怎麼會?她怎麼會蠱毒?”
樊雲霞從小就在沐王府長大,接觸的人當中根本就沒有會蠱毒的……
初畫見她不信,急得又要哭出來:“是真的,小姐,初畫怎麼敢騙你?雲霞小姐幾月前認識了一個會秘術之人,她用樊家全部的產業,換了這蠱毒之術……,爲的,爲的就是要找你報仇!”
雲霞已經悠悠轉過了氣,她半趴在花臺上面,黃色衣裙逶迤在地,就好像被雨水打落在地上的花。
她毫不掩飾自己的恨意,陰毒如蛇的目光定定的看着沐雲歌,接口說道:“初畫說得沒錯!我給你的相公下了蠱毒,哈哈哈哈……,我要你親眼看着,我是怎樣一步一步毀了他的!哈哈……沐雲歌,怎麼樣?有沒有感覺到心疼?有沒有感覺到悲傷?……可我覺得這些遠遠不夠你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遠遠不夠……”
她趴着的花臺旁邊,地上散落着烏拉的屍骸。
她細白柔嫩的手指從微黃色衣袖裡面伸出來,緩緩從地上捻起一塊,一邊翻來覆去的看,一邊喃喃說道:“我還記得這隻叫烏拉的鷯哥,是姐姐你帶回來送給我的呢!”
“臭臭死了,姐姐你想要用這隻叫烏拉的鷯哥來補償我!”
“可是,這烏拉我怎麼都養不熟,就算用鏈子將它的腳拴住,它也會用喙將鏈子啄斷,然後跑得不知蹤影!”
“前段時間,它居然又出現在我和子徹面前,卻依舊和我不親近!不屬於我的東西,我就只有除掉了!”
樊雲霞叨叨完,居然將手中那塊黑乎乎的東西,往嘴裡面送去……
“樊雲霞!”
雲歌大聲的叫了起來,她也快瘋了,快要被樊雲霞給逼瘋了!
樊雲霞停了手中動作,一擡頭,看見一支烏黑弓弩正對着自己的面門,不由得放下手來:“姐……”
雲歌心一橫,擡手扣在弓弩的扳機上面,將弓弩對準了樊雲霞的心口:“雲霞,你已經被仇恨毀了!”
“我是被你毀了的!”
樊雲霞糾正她,撐着花臺起身,往她這邊一步一步逼過來:“沐雲歌,你最好現在就殺了我,不然的話,我會讓你往後生活的每一天,都好比生活在地獄一般痛苦!”
她的身上披着仇恨的戰袍,,堅不可摧,無往不勝,往雲歌的面前步步緊逼過來。
雲歌不由得往後面退了一步,依舊舉着手中弓弩:“雲霞,把他身上的蠱毒解開,我便不會傷害你……”
樊雲霞一身黃色衣裙站在那裡,沒有再往前面逼進,臉上的兇狠神色也慢慢消退,雲歌心中正覺奇怪,卻見她纖纖柔柔的叫了一聲:“子徹,我怕……”
雲歌蹙眉,子徹也是你可以叫的麼?
正要給樊雲霞一點兒教訓,一條烏梢長鞭突然斜刺裡飛來,對着她手中弓弩精準一擊,那弓弩跌落在地上,搭在弦上的三支連發弓弩撲簌簌扎進旁邊古樹上,直沒尾端。
雲霞嬌弱得彷彿受驚的小鳥,哧溜一聲撲進賀蘭子徹懷裡:“子徹,我好怕……”
他低頭,伸手輕拍她的後背:“雲歌別怕,我在這裡呢!沒有人可以傷得了你!”
她往他懷裡又鑽了鑽,很害怕很嬌弱的樣子貼在他的心口處,目光,卻透過他的臂彎,冷冷的看向沐雲歌,囂張,得意,還有說不出的狠毒!
雲歌幾欲昏厥,心中氣血翻涌不止,總覺得自己是要噴出一大口鮮血來,可是,卻被眼前場景氣得連吐血的氣力都沒有了。
賀蘭子徹的目光看過來,毫無溫度的聲音:“你回去吧!別打擾我們的生活!”
“子徹……”雲歌無力的叫了一聲,目光看到打翻在地上的那些東西,猛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急聲說道:“子徹,你記得烏拉嗎?烏拉被她殺死了!你不記得我,你總該記得烏拉吧?”
她擡起手,直直指向樊雲霞:“她殺了你的烏拉!子徹,她不是雲歌,我纔是!”
賀蘭子徹看看她,又看看懷中的女人,漠然開口:“姑娘,下山的路不好走,天黑之後就更不好走,你還是早點下山吧!”
說完,攬了樊雲霞的肩膀,護着她往裡面走去。
山風拂過,頭頂上面的闊葉樹隨風搖擺,互相擊打着,發出嘲諷的沙沙聲。
雲歌慢慢的蹲下身子,緊緊將自己抱成一團,心底漫出來的寒意,讓她的身子抖得都快散架了。
地上,被她打翻在地上的烏拉的屍骸,還有被他烏梢鞭擊落在地上的那支弓弩,都用一種極其慘烈的樣子,出現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