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歌聽見自己的上下牙齒互相碰撞磨蹭,發出咯咕咯咕的聲響:“賀蘭子荀,你……”
賀蘭子荀黑少白多的眼睛定定的看牢了她,片刻之後,卻仰天嘶唱了起來:“大兔子死了喲莫那個二兔子擡,三兔子挖坑喲莫那個四兔子埋……”
囂張當中透着邪氣,讓人心生莫名寒意!
雲歌狠狠推開他,天旋地轉之間,身子搖晃了兩下,往地上軟去。
跟過來的沈秋急忙伸手將雲歌一把扶住:“沐姑娘別擔心……”
雲歌身子虛軟,扶着沈秋的手穩住身形,深呼吸幾次,還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宮,宮赫蓮,他,他……”
沈秋何其冰雪聰明,瞬間就明白了雲歌的擔心。
三年前的那夜,賀蘭子荀的兩隻雪豹,一隻抓傷了沈秋,另外一隻,卻將宮赫蓮的手臂上面劃開了一道口子。
那道並不是很深的傷口,雲歌當時看着就覺得有些不對勁,第一是奇怪宮赫蓮並沒有覺得痛,第二是奇怪那傷口滲出來的血,居然是黑色的……
當時心中本來就極度不安,不過沈秋手中有她師父贈的解百毒的藥粉,又見沈秋敷了兩日,傷口處就已經結痂癒合,想必那宮赫蓮手臂上那麼一道劃傷,應該也是沒有大礙。
今日沈秋突然嗆血,雲歌不得不擔心起遠在中原的宮赫蓮來……
賀蘭子荀已經被剛纔那番劇烈的言辭弄得沒了力氣,依着殿門前的石獅子坐了下來,目光卻依舊盯着雲歌,森森的笑着:“沐雲歌,和我鬥?哈哈,你鬥不過我的……”
雲歌想要上前和賀蘭子荀拼個魚死網破,沈秋在身後將她一把拉住:“沐姑娘,我,我想去鍍陽城……”
雲歌回頭看她一眼她微紅的眼眶,想了想:“不行,你現在先別去,你還是找你的師父去吧!她是世外高人,肯定有辦法的……”
沈秋愣怔了小片刻,點頭道:“對的,我找師父想到辦法之後,再去鍍陽城見主上!”
雲歌帶着沈秋折回殿門,進院收拾了些東西讓沈秋帶在身上,本來還要將一個機靈的丫鬟讓她帶上,可是沈秋的性子,一向便是灑脫慣了的,堅決要一個人上路。
雲歌也不勉強她,只是叮囑再三,說自己在夕顏殿等她,不管結果是怎樣的,一定要回來給自己報一聲安好。
送沈秋上了馬車,雲歌轉過身來,走到還癱坐在地上的賀蘭子荀面前,神色狠厲道:“你還坐在這裡幹什麼?還不滾回你的流霞殿去?”
賀蘭子荀呵呵乾笑兩聲,伸手撐着身旁石獅,慢慢站了起來:“今天的湯藥,你還沒有給我……”
雲歌冷冷一笑,伸手將他用力一個推搡,恨道:“你以爲,我還會給你湯藥?賀蘭子荀,你做夢吧!”
賀蘭子荀好不容易站起來的身子,被她一推搡,搖晃了兩下,又往後面跌坐下去:“你,你說話要算話,你說過每天都要給我湯藥的,咳咳咳……”
雲歌厭惡的看他兩眼:“以後,你三天來取一次!若沈秋性命無憂,我便維持這三天一次的速度給你,若沈秋有個三長兩短,我會讓你們整個流霞殿爲她陪葬!”
恨聲說完,再不看地上的賀蘭子荀一眼,擡步進了夕顏殿:“關門!”
飾有銅環的殿門發出沉悶的聲響,在身後重重關上,雲歌心中的鬱氣聚結不散,心口處隱隱有些生疼。
扶了心口,失神愣怔的往園中跌跌撞撞而來。
園中一個小婢經過,見她臉色異常,急忙放了手中東西,上前將她扶住:“夫人,你這是怎麼了?我去叫初畫姐姐來吧!”
雲歌大口的呼吸幾下,擡手輕輕擺了擺:“西郡王呢?回來沒有?”
那小婢慌忙扶了她在就近的亭子裡面歇了下來,顫聲答道:“西郡王昨日出門,估摸着還得要過上兩日才能回來吧!”
兩年前,前西郡王晨起之後,從牀榻上面下來,動作急了些,再加上身邊侍候的人沒在意,讓他一個跟頭從牀榻上面栽了下來,當天黃昏,就去世了。
西郡王去世之後,賀蘭子徹不負衆望,於兩月後正式接手西郡,成爲新一代西郡王,封雲歌爲華容夫人!
今年開春之後,西郡發生了百年難得一遇的洪澇災害。
賀蘭子徹白日和手下良臣想辦法安撫災民,晚上,和雲歌一起,勾勒了一副防內澇的構建圖,需要在洪澇結束,重建家園的時候,在地下修建錯綜交橫的排洪管道……
只要這些防洪管道修繕完成,來年,不管有多大的雨水,都能夠通過管道排出去,不至於鬧出洪水倒灌,淹死居民的慘劇!
子徹不放心將這管道修建圖交給手下的人去辦,自己帶了圖紙,同幾個近臣前往災情最嚴重的地方,打算實地勘察,根據當地地形再做適當的調整,確認方法可行之後,自會將方案交給手下的人去實施。
故,這幾日的時間,應該是回不來了。
雲歌坐在涼亭裡面,魂不守舍,只覺得渾身正被滾油煎熬一般,心中惱恨自己爲了和宮赫蓮劃清界限,這三年時間裡,對他的瞭解知之甚少。
只知道他那年沁水湖同她賭魚之後,回去沒過多久,便正式登基,改年號爲慶雲,雖然是登了帝位,他身邊的後位卻一直都空懸着……
坊間只流傳他勤政愛民,卻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後宮裡面,到底有幾位妃子!
雲歌對他的瞭解,也同坊間市民一般,都是些道聽途說來的虛無的說辭,這三年的時間,他到底怎樣了,是胖了還是瘦了,她無從得知!
三年來,也從來沒有對他有過一絲掛牽。
而今日,心底陡然就生出了無數牽扯不清的擔憂,猛然就生出了無邊的想念,想要看看他是不是還好,想要知道他是不是無恙……
初畫急急的尋到院子裡面來,遠遠的就看見她一身淺紫色衣裳,坐在花波輕漾的院子裡,神色呆滯出神,像是入定了一般。
初畫急忙快步走了過來,踩着亭前臺階往上面走來:“小姐,快別坐在這裡了,跟着我去正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