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陳府,陳夫人迎到二門外,不待元娘行禮,便上前攜起元孃的手:“好姑娘,你受委屈了,若不是你鬧了起來,我家女兒受的苦我怎麼能知道,你還治好了她的手癬,真不知怎麼感謝你纔好。”
“夫人言重了,平日在府裡,全靠嫂嫂照應。”元娘笑着回道。
“夫人帶吳大小姐去廳裡說話吧!”宋媽媽上前說道。
“我還是直接去看看嫂嫂吧!”元娘心裡還是有些擔心的,女人講究三從四德,不是天大的事定然不會和離,也不知道嫂嫂會不會怨她。
“好,好,那孩子這兩天飯都吃不下了,人也生生瘦了一圈。”說起女兒,陳夫人就紅了眼眶。
陳府佔地不大,一會兒就到了陳氏住的小院,陳氏正歪在院子裡的一個躺椅上,聽見有人進院,她起身看過來,的確清減了不少,面色也有些蒼白。
“嫂嫂,你身體沒事吧?可曾怪我?”元娘上前拉着陳氏的手急切的問道。
“傻丫頭,怪你什麼!我以前總是掩耳盜鈴,如今總算是解脫了。還有以後咱們做不了姑嫂了,嫂嫂就不要叫了,若不嫌棄咱們以後做姐妹吧。”陳氏淺淺笑道。
“那最好不過,婉娘姐姐。”元娘話一出口眼眶就有些發熱,這是吳府唯一對她好的人,若是兩人生分了,她一定會心裡難受的,如今看來倒是她白白擔心了。
“你們聊,我去廚房看看午飯準備的如何了。”陳夫人看女兒有了精神,也欣喜不已,怕她們不自在,忙帶着丫鬟婆子走了,留她倆說說私房話。
丫鬟給兩人上了點心茶水,婉娘就讓退了下去。
元娘拿出包袱裡的糖葫蘆,婉娘立刻就眼睛都亮了:“陳和那小子還沒走?”婉娘接過糖葫蘆,輕輕舔了一口,露出小女兒的嬌態來。
婉娘不過才雙九年華,吳府家事繁雜,爲鎮住家裡那些積年的老奴,每日都要裝出老成的樣子,衣服也多是深色,硬生生的扮老了好多歲,如今春光正好,她一身淺綠的交領襦裙,外罩一件顏色稍深點的如意大袖衫,頭髮隨意披散着,容色雖不如二孃,但也另有一番溫婉之色。
那吳尚真是瞎了眼,纔會日日留戀花叢。
“聽說你被罰跪祠堂了,今日就住我家,看他們能如何。”婉娘吃了兩口糖葫蘆就放下了,推過來一個荷花盞,裡面盛着一糯米糰子:“裡面是千里香做成的餡料,很好吃的。”
元娘一嘗果然是香味撲鼻,不由得又吃了一個,一時也沒顧得上回婉孃的話。
婉娘向她身邊靠了靠:“那個窮書生鬧着娶你的事我也聽說了,今日聽說祖父當着衆人答應了?”
“你不是說千萬不讓我嫁劉堃麼?來個書生不是正好。”元娘吃完,擦了擦手,拿起一盞茶。
“六王爺雖不好,可吃穿不愁,那個書生雖是露珠哥哥,可現在想來,卻不是個好東西。以前宋媽媽就說過露珠月錢一發,他就來拿,一個男人,不知道自己掙錢養家,指望一個被賣出去的妹妹,真真是無恥之極。如今不知道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來想借你上位的,你可萬萬早做打算。”婉娘雖不在吳府,可在府裡這幾年,人心倒是收攏不少,那府裡的事要知道也是容易。
“我的事你不用擔心,你要不要聽聽我那長兄怎麼樣了。”元娘放下茶碗,趴在桌上,兩眼亮晶晶的看着婉娘。
“我還管他做甚,總之我是不會回那吳府了,好姑娘,我還有個弟弟,要不,我讓我母親去提親,換我來做小姑。”婉娘掩口笑道。
“這事不急,來來,你聽我說完吳尚的事肯定高興。”元娘站起來附耳在婉娘耳邊說起吳尚的病。
“你說他接近女人就打噴嚏,流鼻涕?”婉娘有些不敢相信。
“我打他的時候,鞭子上用了一種毒,名字叫尺素,這種蠱毒對胭脂味特別敏感,以後不止是女人,就是男人若用了胭脂接近他,他就會毒發,要不了命,但對他那種人怕是比殺了他還難受。”元娘說完坐回座位,又吃了一個梅花狀的點心。
“你,你……我都不知道說你什麼好了。”婉娘點了一下她額頭笑着說道。
“這是他的報應,本來想着這樣他就不會沾花惹草了,以後就守着你一個人,你也少了許多煩惱!沒想到我卻是多餘了。”
“你有這個心思我已經知足了,可我真是和他過夠了,再也不想回那個家了,哪怕以後去道觀做尼姑,也省的一天天被他磋磨下去。”婉娘有些難過,她從十六歲加入吳府,結婚不過半年,那吳尚就開始沾花惹草,要不是吳啓玉管着,怕是姬妾都擡了十幾房了。
整日說她貌醜善妒,她還不到雙十年華,餘生就這麼忍下去,怕是生生的會被氣死。
元娘看她有些黯然,知道她不免又想起了傷心事,笑着說道:“哎呀,真羨慕你有個厲害的父母,二話不說就要和離。”
“那我讓父親想辦法,你嫁來我家,這樣我的父母就是你父母了,我們還能再做一處,你也省的羨慕了。”婉娘淺笑着把身前的點心也推了過來。
“你父母可敢再和吳家結親?此時休要再提,來,把胳膊伸過來,我看看你胳膊上的癬。”元娘看了一眼點心沒動手,再吃下去怕是午飯就吃不下了。
婉娘愣了一下,有些無奈的笑了笑,她若是和那吳尚和離,自然兩家要扯破臉面,再去吳府求親,父母定是不願意的。
元娘笑着拉過婉孃的胳膊,癬已治了兩次,上面的白屑已脫落,只剩一個紅印了。
“等午飯過後再治一次,就差不多了。”元娘用手摸了摸,上面已沒有生硬的感覺了。
“是啊,我最近幾乎都不癢了,聽我母親說你給太后和屏姑姑開的藥也極爲靈驗,我母親最近也說有些不舒服,一會兒你也給看看。”婉娘母親最近去了趟太后那裡,聽太后的口氣對元娘十分欣賞。
所以今日陳夫人接元娘過來也是報着結交的意思。太后能入眼,自然不是一般人。
特別是宮中太醫都是男子,女醫數量太少,而且多爲不識字婆子,頂多接個生而已。
就是達官貴人家的女眷有什麼隱疾,也只好忍着,所以就衝着元孃的醫術,陳夫人即使和吳府撕破了臉也囑咐女兒不要和元娘斷了關係。
元娘對陳夫人印象頗好,沒思索就笑嘻嘻的應下了:“看病沒問題,不過千里香的點心需得一匣子做診費。”
“等我讓廚娘寫給你可好,回去讓家裡的廚房做給你。”婉娘也看出來了,元娘沒別的愛好,就是愛吃。
“算了吧,你走了,我能吃上飯已是不錯了。”元娘看婉娘露出傷感之色,怕她自責,於是急忙又笑着說:“我這不是想找機會來你家嗎,家裡的廚上我也怕她們做不好啊。”
婉娘一聽才臉色好些:“那一會兒讓廚房給你多做點,你帶回去。”
元娘忙點頭答應,像一個偷着雞吃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