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娘和露珠在皇宮外的夾牆裡慢慢走着。
“大小姐,都是奴婢沒用,連個車子也看不住,您腿上還有傷……。”露珠說着說着又要哭出來。
“不怪你,你一個小丫頭怎麼能攔住二孃和祖母,她是在宮裡受了氣,想找人撒氣。再說這點傷也不算什麼,我也習慣了。”元娘拍了拍露珠的肩膀,看起來心情頗好。
想當年她開始學武的時候,因爲年齡偏大,所以練功時受了不少苦頭,再說她的傷口之所以顯得嚴重,她也動了手腳,遠沒有看着嚴重。
“再說,好久沒來過街市了,今日我們也好好逛逛。”元娘有些期待的加快腳步,感覺逛街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可是,回家怎麼辦?今天咱們過來都坐了半個多時辰的馬車,如果再逛街,走回去天都黑了。”露珠有點着急。
“我們租馬車回去啊。我有錢。”說着就掏向袖袋,想讓露珠看看。
結果摸了半天沒摸出來。
“大小姐,錢丟了麼?”露珠急急的幫着翻看。
“不是,剛想起來,我把嫂嫂給的錢都賞給那個內侍了。”元娘有些頭疼。
“那我們怎麼辦,奴婢也沒有帶錢。”露珠急的想哭。
“倒不是頭疼車馬錢,我是頭疼我們逛街花什麼。算了,先去逛吧,有點餓了,快到街市了。”
“我也該謀個掙錢的門路了。”看着撲面而來的喧囂,元娘嘆了一口氣。
兩人走了一會兒,還好看見一個當鋪,元娘毫不猶豫的拔下頭上的珠花,讓露珠直接做了死當,換了二兩銀子。
“大小姐,這珠花聽說是專門從江南定製的,您隨意這麼當了,太夫人會不會……”露珠拿着銀子手都在抖。
“會什麼,會挨罰?”元娘打斷她的話,有些冷笑的說道:“今天晚上誰挨罰還說不準呢!走,逛街去。”
兩人逛了一個多時辰,到家時已快到酉時。
門口一位僕婦正候着,看見她們回來,幾乎撲了上來:“我的大小姐,您怎麼纔回來啊?太后身邊的屏姑姑來了,要見您,在正廳候着呢。”
“屏姑姑?她說見我做什麼麼?”這是陳氏身邊的媽媽,元娘認得。
“我一個奴婢怎麼曉得,大小姐快走吧。那姑姑都候了好一會兒了。”那僕婦急急的往前走,結果進門時差點摔了一跤。
看來真是等急了。
等到了正廳,徐氏正坐在下首陪着,眼卻不停的往外瞟,待看見元娘,趕緊起身迎了出來。
“小姑回來了,路上沒什麼事吧。”那姑姑過來,臉上半分笑容也沒有,太夫人想過來陪着,那姑姑也直接拒了,只是坐在這裡默然不語,看的徐氏心裡直打鼓,所以一看見元娘就像看見了救星一般。
“沒事,謝嫂嫂掛心。”元娘笑着拍了拍陳氏的胳膊。
待元娘行禮後,屏姑姑的臉色纔好了不少。
“太后娘娘派我來給你送點傷藥,這是御用的燙傷膏,你一個女兒家,那燙傷可大意不得,可千萬留了疤。”屏姑姑直接說明來意,揮了揮手,一個小宮女捧着錦盒走到元娘身邊。
元娘和陳氏趕緊謝恩。
等衆人坐定,屏姑姑面色和藹的看向元娘:“我親自過來還有一事,最近我老是覺得氣短不足息,還有忽冷忽熱的情況,不知大姑娘可否爲我看看?”
“姑姑如果信任元娘,元娘自然敢一試。”元娘坐到屏姑姑對面,先把了一下她雙手脈象,又看了一眼舌苔,問道:“姑姑脈象沉遲微弱,關前尤甚,姑姑是不是有時還有咽乾作渴,頭昏健忘之症。”
“是啊,我以前記事不敢說是過目成誦,但也至少能記個七八成,可現在卻三四遍才記牢,還小腹微微有些墜疼,不知道大姑娘可有調理之法?”屏姑姑目光殷殷。
“我爲姑姑開一方子,姑姑試試。”身邊丫鬟捧來紙筆,元娘一會兒就寫就了,不待墨幹,屏姑姑就要了過去。
“生黃芪, 知母,柴胡, 桔梗,升麻,就這五味藥?”屏姑姑有些不相信的看着藥方,不只藥味少,藥也很普通,量也只是每樣不過三五錢而已。
“姑姑,此方名升陷湯(此方來自張錫純的《醫學衷中參西錄》)雖只有五味藥,效果卻不錯,我只給姑姑開了三付,姑姑回去試試,如果有用就再抓幾付,如果沒用,元娘甘願受罰。”
屏姑姑看元娘一臉無所畏懼的模樣,又看了那一眼藥方,收到袖筒裡:“不是不信大姑娘,宮中御醫用藥,動不動就是人蔘,鹿茸的,時間久了,老奴就有些託大了。今日回去我便用上,如果有用,定會來謝謝大姑娘。”
說完就起身欲走,陳氏和元娘趕緊起身相送。
待送了屏姑姑,剛合上門,一個小丫鬟就說老太爺和太夫人在松鶴堂等她,讓元娘快些過去。
待元娘趕到松鶴堂,她祖父祖母正坐在上首,二孃和楊氏正在屋中間跪着。
楊氏還算鎮定,二孃正抽抽噎噎的低頭哭泣。
吳啓玉面如寒霜,看見元娘和陳氏進門,不待她倆行禮就問元娘:“今日太后找你何事?屏姑姑過來又所謂何事?”
“啓稟祖父,太后不過是認識孫女的母親,隨便問了幾句就讓孫女回來了。屏姑姑來是太后賜了藥給孫女,在宮中太后看孫女行動不便,便問了一下,知道孫女腿被燙了,太后慈愛,怕孫女落下瘢痕,就賜了一瓶藥膏。”元娘一答完,太夫人就變了臉色。
而吳啓玉一聽是賜藥,就緩了臉色,皇上一向聽太后的,只要太后沒厭了他們吳家,事情就有轉圜的餘地。
看來太后對元娘印象不錯。
吳啓玉擡頭看向元娘。只見她一身杏色加紅色交領襦裙,只帶了一條米粒大小的珍珠串成的腰帶,頭上也無髮飾,再看看頭上帶着金絲累鳳的二孃,他忽然覺得他有些錯了。
嫡女就是嫡女,母親世家出身,就是死了,教出來的女兒也強過別人百倍。而那些小家子出身妾室養的孩子,就是貌若天仙,也是眼皮子淺還沒見過世面的,再三交待要穿素淨點的,還穿的這麼張揚,害的他讓皇上訓斥不說,還被罰了一萬兩銀子。
錢倒不是問題,但如果太后和皇上因爲這個厭棄了自己,他在朝堂上怕就該到頭了。
這元娘說不定還有點用。
“你昨日纔回來,怎麼就燙着了?是不是下人不盡心?”吳啓玉壓低聲音和聲細語的問元娘。
元娘雞皮疙瘩都快出來了,多少年了,祖父都沒正眼看過自己,今日她才蒙太后賞賜,祖父就如此作態,真真令人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