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姨娘回到院子,二孃正坐在她窗邊的塌前垂淚。
“姨娘,姨娘,那元娘太狠毒了,都是她害死了方婆婆,你不是有銀子麼?找人打死那個賤人……”二孃雙眼通紅,看來已哭了不少時候。
“我累了,你回去吧!”楊姨娘並沒有接她的話,而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坐在妝臺前卸妝。
“姨娘!”二孃不滿的叫道。
“你已經不小了,動動腦子好不好?若不是你天天哭着鬧着要收拾元娘,方媽媽怎麼能落的今天這個下場?你以爲我是神仙,我無所不能?我也是人,我在吳府天天過的小心翼翼,從不敢出頭冒尖,才安穩活到現在,可如今呢?”楊姨娘把手中的簪子緊緊攥在手中,這才剋制住心裡的怒氣。
“吳尚,元娘是吳家的嫡子,嫡女,謀害他們,我就是如何受寵,你祖父也不會放過我。雖然如今靠着肚子的孩子脫了罪,可若沒有他,今日打死的就是我了!”
“姨娘,對不起,我只是想出口氣而已!”二孃眼淚又開始在眼眶打轉,若是以前楊姨娘早就心軟了,可想起今日方媽媽死的慘狀,她就覺得渾身發冷。
楊姨娘輕輕撫摸着自己的肚子,這是她的保命符,無論如何要保下來。
門外突然想響起一陣腳步聲,不等小丫頭通報,那人就走進來了。
楊姨娘一看是朱媽媽,便起身笑臉相迎:“朱媽媽怎麼得空來我這裡了?”
“哼!不用假惺惺的來套近乎,我奉老夫人之命帶人過來伺候姨娘,以前的婆子丫鬟全部發賣,楊姨娘專心養胎吧。”朱媽媽板着臉硬梆梆的說完,看着楊姨娘有些絕望的神色,她冷笑一聲,轉身就走了出去。
待要出門,那朱媽媽忽然回頭看了一眼二孃:“老夫人還說二小姐以後也不要來這裡了,不然若是學會些下作手段,進了宮怕也是給吳家惹禍,明日起,你就乖乖的在你院子裡學學女兒家該學的東西。”
“你這刁奴!仗勢欺人,我要去見祖母,她一定不會這麼說的?”二孃一聽便怒了,拿起手邊的茶碗便摔了出去。
朱媽媽側身避過,冷笑一聲:“二小姐這脾氣也大了點,看來需要好好挑一個教養婆子來教你規矩了。”
“你敢?”二孃指着朱媽媽,氣的直髮抖。朱媽媽口中的教養婆子肯定是會折磨人的婆子,特別是宮中出來的宮女,不知道有多少陰狠手段。
若是真找一個這種人,她還不被磋磨死。
“奴婢不敢,但老夫人敢。”朱媽媽冷眼看着二孃。
二孃氣呼呼的再也不敢言語。
“我能見一下老夫人麼?”楊姨娘小步上前,淚眼汪汪的看着朱媽媽。
她知道此時多說無益,老夫人肯定是因爲夜來香的味的事懷疑她了,若不解釋清楚,她怕是要被這朱媽媽折磨死,如今只能硬着頭皮去解釋,去求原諒。
“老夫人說她誰也不見!”朱媽媽一口拒絕了,絲毫沒給楊姨娘機會。
說完,朱媽媽就開始帶着新來的丫鬟滿院子分配活計,原來的丫鬟僕役一聽說要趕他們走,便紛紛聚在院子裡吵鬧。不知道何時,兩邊從一開始的吵鬧,變成了拉拉扯扯,楊姨娘被炒的頭疼,剛想出來呵斥兩句,可腳下不知道踩着什麼東西,突然滑了一下,重重的坐在地上。
血慢慢從她身下蔓延開來,二孃尖叫起來,衆人這才分開慌慌張張的吵鬧着去找大夫。
當天夜裡,楊姨娘大出血,雖然命保住了,可孩子卻沒了,而且大夫說以後怕是再也沒有可能生孩子了。
第二天,翠玉娘把這件事講出來的時候,元娘正在整理她母親的書,她只是笑了笑,並沒有說話,楊姨娘本就是氣血不足,在加上最近吳尚的死,她在後宅急於表現,奔波勞碌,孩子流產不過是早晚的事。
“你下去吧!”元娘揮了揮手,翠玉娘急忙告退。
元娘用手一本本的翻過母親平日裡愛讀的書,心裡卻沒有絲毫勝利的喜悅,甚至她心裡還莫名的想哭,她記得她小的時候,母親總是教導她與人爲善,可她如今卻不得不算計別人肚子的孩子,稚子無辜,百年之後,不知道母親會不會原諒她。
“大小姐,大小姐,那個陳家父子又來了!”翠玉娘走了,翠玉又咋咋呼呼的在門口喊道。
“他來你那麼激動幹什麼?”元娘繼續翻着書,內心毫無波瀾。
“大小姐,你知道麼?昨日他在門口鬧了一場後,門口來了一個乞丐,你知道那陳誠幹什麼了麼?他上去就扒那乞丐的衣裳,想想……”翠玉說了一半,臉突然紅了。
“想幹什麼?難道想搶那個乞丐的銀子?”元娘看着翠玉,有些促狹的笑着。
“就是,就是想幹無恥之事。”翠玉有些扭捏的說道:“可那乞丐是個男的啊!這個陳誠不是口口聲聲說喜歡小姐麼?難道他也有龍陽之好?”
“後來怎麼了?”元娘笑吟吟的問翠玉。
“後來,那陳誠就被打得半死,聽說滿臉都是血,動都動不了,還是燕娘姐姐從那裡過,讓人給叫了大夫,城裡滿城人都說那陳氏父子爲了逼您和他成親,到處造謠,如今看來這個人原來如此齷齪,真是禽獸不如。”
元娘忍住笑,這個燕娘,這坑挖的有些太狠了。
“你們笑什麼呢?”燕娘端了一盆水從外面走進來,看她兩人笑得開心,便忍不住出言問道。
“沒什麼,那陳誠今日又來了!”元娘指了指外面。
“他還敢來,昨日的苦頭還不夠麼?”燕娘一聽捲起袖子就準備出門。
“不要衝動,去問問他幹什麼,若是他還是不死心,你就再來一遍。”元娘說完,低頭又翻起了書。
翠玉一聽有好戲看,激動的跟了過去。
一刻鐘過去,燕娘喜笑顏開的過來複命:“今日那父子過來賠罪的,說是以後再也不敢打大小姐的主意了,看來昨日嚇壞了,不住的磕頭求您放過他。”
“只要他不找我麻煩,就讓他去吧!”
“太便宜他了吧!”燕娘有些不忿。
“你昨日把那賽神仙的藥引掛在乞丐身上,這已經讓他顏面盡失,以後怕是科舉的路就斷了,再加上賽神仙的毒一但用下,無藥可解,這種懲罰已經夠了。”元娘摸了摸手中一本厚厚的詩經,嘆了一口氣,這是她小時候母親給她啓蒙用過的書,沒想到今日又看到了。
她一頁頁的翻了過去,在翻到最後一頁的時候,一張紙突然飛了出來。
只一眼,元娘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
“如意我兒,今日我將命歸黃泉,唯獨掛心於你,可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只望你以後能脫離吳家,是非恩怨和你無關,唯你能健康快樂足已。我已託人帶信給神醫趙學岷,他與你舅舅私交甚好,你安心跟他學醫救人,遠離廟堂紛爭。另外,若遇到一個叫葉臻的人,剛告訴他,若有來世,定不相負。”
這封信字跡潦草,顯然是匆忙寫就,元娘讀完心如刀絞,她的母親臨死前還牽掛着她,可她今日才知道。
難怪趙學岷會找到她,原來都是母親的安排。
燕娘站在一旁,靜靜的看着她,短短時日,經歷了太多事情,也該發泄發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