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這種小事,就不勞煩京兆尹了,陽桑公府從來算得上有氣量,上門來也不過是討一個切實的說法,昭莞那天狀態不好,失誤了也在所難免,知府大人卻要讓京兆尹查查,也太小題大做了吧?”
還反咬一口了?宮無傾想笑,她怎麼覺得,這件事情很有趣呢?
“侯爺,我們還是走吧,免得知府大人真的找來了京兆尹,說昭莞的謙讓是有預謀,目的是吐血誣陷三小姐,我們可就說不清了。”
呂氏恨恨道。
又是失誤又是謙讓,宮珩也快要聽不下去了,宮姝也皺了皺眉頭,這種理由怎麼好意思拿出來呢?
從未開口的她道,“姝兒的母親被禁足已經快一個月,昨天又被罰跪,現在身子虛弱,躺在牀上,大舅和舅母要去看看母親嗎?”
她看向宮珩,“大伯,姝兒的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宮珩闔上了眼,“去吧。”
這也是平寧侯來的一個目的,聽說長姐被禁足,他心中一直掛念,但陳氏已經嫁到熙原侯府,有些事情他不便專來一趟詢問,此刻可以把悶在心中許久的話說出來了。
“長姐被禁足?這是怎麼回事呀?”
平寧侯做驚訝狀問道。
宮珩淡淡道,“二弟妹管教下人不力,縱容下人對三小姐下毒,這個理由夠了嗎?至於跪佛堂,則是因爲二弟妹想借劉氏的手,在三小姐開竅的藥裡下砒霜。看在陽桑公府的面子上,這樣的懲罰已經很輕微了。”
如果報官,陳氏不知要被關幾年。
平寧侯這次卻沒有生氣,“噢,原來是這樣的。”
彷彿在遺憾陳氏沒有毒死宮無傾。
“侯爺,我們去看大姐吧。”
呂氏和平寧侯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不送。”宮珩涼涼說了一句。
平寧侯目光一沉,看來,熙原侯府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宮姝很有禮貌地向大伯父告退,又對宮無傾莞爾一笑,“三妹,要一起去看二嬸母嗎?”
宮無傾疑惑地看着她,“二嬸母是誰呀?”
宮姝一噎,卻淡淡一笑,出了屋子。
宮無傾尋思,在肩頭受傷以後,宮姝就一直小心翼翼,雖然想借着後來的一些事情損她一筆,但沒有達到目的,她自身也沒有什麼損失,另外也沒有大的動作,其實也是一個不簡單的人呢。
陳氏跪了一天,膝蓋上都是淤青,躺了一夜,又躺了這個白天,精神終於迴轉過來了,儘管如此,她似乎並沒有什麼怨恨,只拿着還未繡完的帕子,倚在牀頭,繼續繡着,臉色也很平靜。
聽說平寧侯和呂氏前來看她,她立即放下了帕子,身體也放得更柔弱了,還將膝蓋的褲腿捲了起來,露出兩處淤青,還撩起袖子按眼角。
平寧侯不便進陳氏的房間,呂氏進去了,看到陳氏的膝蓋,大吃一驚,“哎喲,膝蓋不但青了,還變得紫黑呢,大姐,你怎就叫那……”她聲音放低了一點,“宮無傾欺負了去?”
陳氏嘆了一聲,“還不是獨自嫁過來,孤苦無依的,連一個癡傻都可以對付我,我是有委屈不好吐啊,待說了又怕母家斥我無能,更是怕你們擔心,可我顧及姝兒,那兒敢跟人硬碰硬呢?”
一番話聽得平寧侯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以爲,大姐強勢,又有母族撐腰,在熙原侯府誰敢欺負她?偏偏宮姝成了她的牽絆,她爲了臉面,竟什麼都忍着,聽方纔呂氏那一聲驚叫,她膝蓋上的傷,一定不輕了。
熙原侯府這樣做,也分明是打陽桑公府的臉。
他陰着臉,抿起了嘴巴。
呂氏疑惑道,“誰沒有個一兒半女,姝兒長大了也會照顧自己,大姐何必……太過謹慎。”
這就是說陳氏軟弱了。
陳氏見她上鉤,又按了一下眼角,“姝兒啊,你過來。”
宮姝溫順地走過去,在榻邊坐下,“母親。”
陳氏坐起身子,將宮姝肩頭的衣服拉下,“弟妹,你看看。”
只見宮姝柔滑白皙的肩頭上,霍然有一道半指寬傷口,已經結了厚厚的痂,但看得出傷口一定很深,陳氏板過宮姝的身子,對應的位置,有一道幾乎一模一樣的傷口。
呂氏大吃一驚,“這……這是怎麼來的?”
“還能怎麼來的,不就是被那個宮無傾推到了水池裡,被一根石柱洞穿了骨頭,如今姝兒終於可以彈琴了,可我卻是害怕呀,宮無傾思想行動異於常人,狠辣程度遠超乎人想象,大姐可不敢再輕易地跟她對上,免得鬧出性命,她便囂張猖獗到了現在這種地步,你看連凌王都……”
她不說下去了,臉上顯出了一點害怕。
呂氏聽得心驚又憤怒,“有這等人,這些事,實在是令人髮指。”
實際上,在此之前,她已經聽說過宮無傾神助的大名,不過都不屑一顧,認爲是市井間亂傳出來的,如今女兒在她手上栽了一頭,她又聽陳氏這樣說,開始相信是真的。
太可怕了!
“二弟可在屋子裡頭?”陳氏問道。
呂氏腦海中都是宮無傾,心不在焉地點頭。
“銀荷,扶我起來,去屋子裡頭再說。”
陳氏艱難地準備下牀。
然而,剛纔的那些話,平寧侯都聽到了耳中。
陳氏撩開簾子走出來,腳步艱難,走一步都要打一下襬子,平寧侯心疼地上前去扶,“大姐受苦了。”
陳氏露出微笑,“無礙,只要姝兒好好的,只要不牽連到你們,我就放心了,以前大姐是有點霸道,可如今總要做出犧牲不是?”
一席話聽得平寧侯心中更不是滋味,想了想,終於下定決心道,“大姐,禮國公府會爲你討回公道,先前的事着實不佔理,今後有的是機會,宮無傾不過是個癡傻,不可能運氣一直這樣好,你且耐心等待。”
陳氏眼中閃過淬毒的光芒,口中卻拒絕道,“二弟,宮無傾已經泯滅了做人的良知,只剩下禽獸般的狠辣,就連凌王也栽到了她的手上,你
們還是不要輕易招惹,不然……”
她面上是擔憂之色,意在不言中。
這就是說禮國公府惹不起宮無傾了,真是笑話,一個智障,惹不起?
呂氏冷哼,“大姐,你是太杞人憂天,我就不信,這宮無傾真的有天助不成。”
平寧侯幽幽說了一句,“日子還長着吶。”
陳氏和宮姝對視一眼,流露出一種慶幸,陳氏不過是訴苦而已,是他們自己說要幫的,況且,如果她一早就去請母族相助,恐怕母族還會看不起,也不怎麼情願,這下可是全心全意,再加上陳昭莞在宮無傾手上吃了大虧,他們更是對她恨之入骨,以後有得宮無傾受,更是省了她不少力氣。
平寧侯夫婦離開後,宮姝微微挑眉,“母親真是明智,用激將法和苦肉計讓大舅和舅母下定了決心。”
陳氏一嘆,端穩地走到座位旁坐下,“但願陽桑公府不要栽了進去。”
那畢竟是她的母族,是她最大的靠山。
經過了那麼多事,她對宮無傾已經隱隱生了一種恐懼感,儘管她不願意承認。
宮姝握住陳氏的手,“母親放心,宮無傾蚍蜉之力,如何撼動得了國公府這樣的大樹?”
陳氏冷道,“宮無傾一日不除,我一日睡不安生,況且,姝兒,你做的那件事,更是留不得她啊。”
宮姝心神一凜,她不會忘記,她和宮鳳枝端着毒湯,往宮無傾口中灌下的情景,宮無傾拼命掙扎着,從來茫然無邪的目光變得陰冷殘忍,彷彿要在死後化成索命鬼,向她和宮鳳枝復仇……
而她如今的作派,儼然就像一個從地獄歸來的惡鬼。
“她不是忘記了嗎?”宮姝不確定地道,宮鳳枝剛剛從棺材中出來的時候,可是連劉氏都不記得的。
“宮無傾心思難測,或許記得很清楚,不過是在找機會呢?”
陳氏緩緩道。
宮姝攥緊了帕子,“母親……”
“只不過要你多留一個心眼罷了,你不要沾手,免得洗不乾淨。”
宮姝是將來的凌王正妃,一定不能有任何閃失。
“是。”宮姝眼中掠過一抹冷光,她也希望宮無傾越早死越好呢。
五天之後,陳昭莞終於養好了身體,到書院學習課程,所有人都以爲,以她驕傲蠻橫的性子,必然會找宮無傾算賬,然而,出乎人意料的是,她竟然不氣不惱,雖然一如既往地驕傲,但還是向宮無傾打了招呼,跟對其他人的態度一樣,沒有任何異樣。
這下,學子們對她不好的印象逐漸淡了,看來,那天不過是陳四小姐心氣太高,也並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在宮無傾的眼中,陳昭莞如何,跟她有什麼關係呢?她只是上她的課,吃她的飯,逛她的書院,日子悠哉悠哉又充實,和陳昭莞同處一室,該幹嘛幹嘛,也並不覺得彆扭。
可是,幾天後,五室發生了一件事,陳昭莞的鐲子不見了,夏語大驚小怪,鬧得所有女寢的學生都知道,跑到五室門口看熱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