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噢”了一聲,語氣緩了一些,“起來吧。”
宮無傾道了謝,才站起身來,她的膝蓋受過雲上燁的摧殘,他曲着她的腿,在她身上放肆地模仿着真的動作,因此她的膝蓋到現在還在疼,再加上剛纔又跪了許久,更是一陣陣鑽心地傳來。
然而,她的身體卻站得筆直,頭微低着,長睫覆下,表示着對太后的尊敬和恭順。
“你倒是有心,算是個玲瓏人,難怪璽兒會對你念念不忘。”太后擡手,嬤嬤立刻闔上了藥膏。
宮無傾道,“無傾不德,不配得到凌王殿下的厚愛。”
太后頷首道,“自古以來,就要求女子賢良淑德,能忍辱,你卻錙珠必較,內心狹隘,確實無徳。”
宮無傾微笑道,“太后教訓得是。”
太后看着她,“不過,你這樣的性子,從不去擾人,人擾必反之,又頗負智謀,也是獨特。”
宮無傾面色不動,“多謝太后誇獎。”
她把世俗人不能容忍的“獨特”,當作誇獎,太后心中哼了一聲,卻也覺得有意思,“你擡起頭來。”
宮無傾擡頭,神色波瀾不驚,卻帶着對無上者的敬重,太后端詳着,眼中閃過一抹驚豔,“果然絕色,難怪璽兒無論如何也要納你爲正妃,噢,哀家倒是忘了,他對你執念,主要是你奏出了瑤鳳曲。”
宮無傾道,“無傾不才,瑤鳳曲只是偶爾所悟,至於流傳,不過是幸運罷了。”
太后對她的謙虛頗爲滿意,點頭道,“你爲哀家送上了貝玉膏,想要什麼獎賞呢?”
她並沒有表達對凌王娶她的看法,看來方纔不過是在試探她的性子,宮無傾道,“無傾不求任何獎賞,只有一個請求。”
“你說。”
“現在還不是時候,還請太后寬限。”
其實,宮無傾想要請求婚嫁由得自己作主,可轉念一想,她是有法子讓赫連璽知難而退的,既然如此,豈不是浪費一個機會了麼?
誰又知道,今後會有什麼風浪,在危急的情況下,也許能救她,或者靖國公府的,只有這一尊高高在上的活佛了。
她以爲太后會動怒,沒想到太后反而笑了起來,“這麼說,哀家欠你一個人情了?”
宮無傾忙作惶恐狀,“無傾不敢僭越,只是眼下一時想不出來,又怕隨意編造一個,有造謊之嫌。”
太后點頭,“好,依你。”
說實話,她對這個小小的少女,不但不反感,反而多了兩分興趣。
宮無傾謝了恩,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太后一下子便明白了,真是個聰明的孩子,她道,“準備一道懿旨。”
立即有女官去辦,太后看着宮無傾,“宮三小姐,你膽子很大。”
“不。”宮無傾道,“無傾膽子不大,相反,膽小如鼠,因此纔不敢保證將來,要有憑證爲據。”
太后笑了起來,她的笑聲帶着一種逼人的威嚴,“好個宮無傾啊,哀家看你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女官筆走龍蛇,寥寥數語,交給太后查看,太后輕輕點頭,女官將懿旨交給宮無傾,宮無傾這才感恩退下。
等宮無傾走了,太后臉色恢復了平靜,“司兒,你說,這宮三小姐,嫁給凌王,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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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司兒沉吟了一下,“倒是相配。”
“也有不配,是嗎?”太后重新拿起生肌膏,眼神意味深長,這樣的女子,如果嫁到皇室,一定會成長爲遮半邊天的梟雄,從而讓靖國公府獨霸一方,這是她不願意看到的。
而且赫連璽雖然厲害,但未必拿得下宮無傾,這個人的性格,太難捉摸,心思也深不可測。
宮無傾在凰城大街上,遇着了衛子卓,她一看就知道衛子卓是特意尋她來的,還沒開口,衛子卓道,“三小姐,珏王央頤酒樓有請。”
是和耳敦又出了什麼新情況嗎?一個念頭在她腦海中閃過,她沒有多想,到了央頤酒樓,珏王已經備好飯菜,他的神色帶着一絲感傷,卻微笑道,“你來了。”
宮無傾點頭,坐到座位上,“什麼事?”
珏王輕輕一嘆,“料不到,雲公子竟然衝動到連性命也不顧,這兩日,我是飯菜吃不下,酒也不香,大概你也是這樣的,不如在央頤酒樓聚聚吧。”
宮無傾端起酒,抿了一小口,她的反應很平常,也很平靜,就連珏王,也有些不敢相信。
“我們失去了一個盟友,以後,只有我們兩個了。”
珏王舉杯,與宮無傾的杯子相碰,然而,他並沒有喝下,只是朝着窗戶,灑在了地板上。
“兩個,也足以成事。”宮無傾幽幽道,又喝了一口酒,乾脆利落,烈酒燒得心口辣疼。
對面的男子,一身白色龍袍,袖口繡着銀色紋路,他執着酒杯的動作平靜而優雅,含着笑,眸子一派和煦,神色卻流露出一點遺憾,“雲公子的夙願是爲母親報仇,可是他已經身歿,必定是不甘心的,我們繼續爲他實現吧。”
宮無傾沉默了一下,“好。”
珏王密切地看着她,宮無傾的反應,說不上情願,也說不上不情願,他們之間,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還是說……
他安慰道,“無傾,我知道你必定難過,可是斯人已去,你請節哀。”
雲上燁畢竟是她表面上的未婚夫,珏王以爲她難過,也是正常,宮無傾也不否認,“無礙,過些日子就好了。”
可她分明感到,對面的男子,眸子躍過一抹說不出的意味,她還沒有來得及捕捉,便已經消失。
珏王擡手示意,衛子卓將早已經準備好的東西拿出來,那是一個精緻的紅色盒子,上面的絲線縱橫交錯,最後在中心打了一個流花結。
珏王道,“你看起來身體虛乏,神思倦怠,這盒千年人蔘,便用作補體吧。”
漣秋接過盒子,宮無傾道,“吊命的東西,用來補體,珏王不覺得暴殄天物了嗎?”
赫連羽笑了,“狀態不好,跟丟了半條命有什麼區別?你今後有什麼需要,都可以向我提。”
“那就有勞珏王。”宮無傾道,她知道她體乏神虛是怎麼來的,調節一些時日就可以,這顆千年人蔘當然要留着,說不定以後大有用處。
兩人又商討了一下其它事務,雖然不及雲上燁在的時候熱鬧有趣,但也十分融洽,等出央頤酒樓,已經是傍晚,宮無傾站在寒風中,又咳嗽了兩聲,感受到胸口傳來一陣撕裂感,當下覺得不妙,她看了一眼帕子,果然,上面有點點血跡。
“小姐,怎麼會這樣?”
漣秋一驚。
宮無傾收了帕子,面色如常,“回去讓鄭大夫看看,不要張揚。”
一主一僕坐上馬車,放下了簾子。
央頤酒樓二樓窗前,一個身影玉立,墨發如綢,看着下面的情景,他的眉頭微微皺起。
“殿下,看來,宮小姐的身體是不行了。”
衛子卓擔憂道。
“你是要本殿停下合作麼?”
珏王緩緩道,語氣似乎有不悅。
“屬下不敢。”衛子卓忙道。
珏王輕輕一嘆,“她善於揣摩人心,卻看不透自己。”
宮無傾以爲她只是簡單咳嗽,並不知道已經留下後遺症,鄭大夫給她開了一貼藥,還是提醒她主要是安心休養,不可勞心費神,而在她看來,這些不過是大夫都會隨口一說的罷了,她當然會好好珍愛自己,但有些事不費心思怎麼可以?
“三小姐,凌王怎麼處理?”
一個護衛進來道。
宮無傾正準備躺着看書放鬆一下精神,聽他這樣一問,終於想到凌王還被關在柴房裡,而此刻已經到了藥效過的時間。
她皺了皺眉,沒想到,她也有健忘的時候。
從杌凳上起身來,“神志可清醒了?”
“尚未,可見三小姐的藥效足夠強烈。況且屬下已經把凌王實打實地嚴捆,就算醒來也沒有任何威脅。”
宮無傾滿意地點頭,這樣最好,不然她還得想辦法制住他,凌王這樣的人,一有機會她是拿他沒有辦法的。
到了柴房,凌王還被五花大綁,眸子闔着,睡得正香。
宮無傾踹了他一腳,“起來。”
赫連璽緩緩睜開眼睛,看到宮無傾居高臨下地睥睨他,又低頭看了一眼全身的繩子,當即明白了自己的處境,眸子一黑,“宮無傾,你要做什麼?”
宮無傾拍拍他的臉,聲音清脆,已經類似於扇了,凌王的臉上起了紅印,這對於他而言是一種莫大的羞辱,他盯着宮無傾,恨不得把她狠狠蹂躪一番,以泄心頭之憤。
“凌王三番五次潛入靖國公府,是有什麼目的呢?”
宮無傾拍手,“押去見皇上。”
赫連璽瞳孔一縮,“宮無傾,你綁了皇嗣,卻要去見皇上,不是自己跳入火坑嗎?”
宮無傾微笑,“這些事就不必凌王擔心了,我自有辦法讓皇帝治你的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