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初,天剛露出魚肚白,一切顯露得那般安逸、寧靜。立在城牆站崗的士兵睏意頓起,忍不住打起了哈洽。
看着遠方黑壓壓的一片慢慢靠近,士兵搓了下眼睛,然後咳得大聲叫道:“敵軍來襲,敵軍來襲。”
城牆的寧靜頓時被打破,很快城牆下有很多士兵涌上來。
午時過後,西北軍攻破大門,將自己的旗幟插在刑州的城牆上。
傍晚的時候,棗棗渾身是血地站在雲擎跟啓浩面前說道:“朝廷的這些人真是太沒用了,還沒交手就舉手投降。”雲擎上輩子殺擄那是因爲他對北擄人有着刻骨的仇恨。這輩子在玉熙的影響下,雲擎再沒坑殺過俘虜。這樣做也有好處,那就是朝廷的兵馬知道西北軍不殺俘虜,對上了不會反抗,很利索地投降。
雲擎說道:“這不是好事?他們投降,就沒有損傷。”若這些人頑抗到底,肯定會造成一定的傷亡。
啓浩道:“大姐,你還是先去洗漱下。有什麼話,等會再來說。”一股的血腥味,聞着讓他難受。
棗棗笑着說道:“阿浩,你現在這般講究以後怎麼上戰場殺敵?”
啓浩輕飄飄地說道:“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以他的身份,就算想像棗棗一樣上陣殺敵,爹孃也不會允的。
棗棗笑着道:“我是說不過你的。好了,我現在去換一身衣裳。”
攻下刑州,雲擎並沒有停留,而是帶着大軍準備攻打石門。而鎮守石門的,正是河北總兵周綻。
刑州兵敗的消息很快傳入石門,周綻臉色很難看。他也知道刑州守不住,可預計着怎麼樣也能守十天半月的。結果,只半天時間刑州就被攻佔了。
在場的十多位將領都沒吭聲,這些人任何一位提到雲擎心裡就沒有不發憷的。兇悍的北擄人都不是明王的對手,被明王打得躲進草原深處,他們哪裡是明王的對手。只是衆所周知的事,卻沒誰敢提出來。要不然,周綻饒不過他們的。
見在場的人沒一個吭聲,周綻說道:“刑州被攻下,雲擎的下一個目標定然是石門。你們可有什麼好的想法?”
再好的想法,對上有着戰神之名的明王也沒用。
周綻心裡窩着火,可法不責衆,難道還能將所有人都罵。再者,還要靠在場的人打仗。要罵得兇狠了這些人都撂挑子,那這仗也不用打,直接將石門拱手相讓了。
說了幾句話,周綻就讓衆人回去了。坐在椅子上,周綻臉色有些灰敗,說道:“這仗不用打就已經輸了。”
周昂說道:“明王用兵如神,衆位將軍心裡有些膽怯也是正常。”
周綻苦笑道:“其實大家心裡都清楚,石門是守不住的。可不戰而屈,那將愧對這身盔甲。”這點皇上也清楚,要不然不會讓周昂假意投靠。
周昂知道周綻心裡難受:“大將軍,大勢所趨,不是個人能扭轉得了的。”明王得了民心,皇上是贏不了他的。
周綻聽到這話,嘆了一聲道:“皇上都已經準備撤到遼東。現在能撤到遼東,可將來又能撤到哪裡去?”總有一日,明王會帶兵攻打遼東的。
周昂沒有接話。
周綻也知道說這事沒有意義:“你說皇上讓你假意投靠明王,到底意欲何爲?”
周昂搖頭道:“我也不知道。”燕無雙只是讓周昂投靠明王,至於要他做什麼,現在他也鬧不明白。
周綻知道燕無雙一直想要雲擎死,想了下朝着周昂說道:“周昂,若是皇上要你做是傷天害理的事,你萬不能答應。”
周昂一愣。
到了這個關頭,周綻也沒什麼顧忌的:“皇上幼年慘遭家變,後來又經了很多事,導致行事有些偏激。”他這算是比較婉轉的說法了。燕無雙那是寧可我負天下,不可天下人負我。
周昂說道:“我猜測皇上是想讓我尋機刺殺明王。”
周綻道:“若皇上讓你刺殺明王,你就去做。若是讓你做的事傷天害理,你萬不可答應。周昂,有些事可爲,有些事卻不能做。這話,你一定要記住。”
聽着這話不大對,周昂說道:“大將軍,你……”怎麼聽着像交代遺言似的。
周綻握着腰間的寶劍,低聲說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他是準備誓死守衛石門的。守不住,他寧願自殺也不退到京城。
周昂大驚:“大將軍,萬萬不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周綻搖頭道:“你不用再勸我,我意已決。”寧願站着死,也不退着生,這是他的人生信條。
刑州的捷報很快傳到鎬城,玉熙已經習慣雲擎打勝仗,得了這個消息笑了下就將捷報放到一邊繼續處理事情。
等玉熙處理完事情,美蘭笑着說道:“王妃,王爺打了一個打勝仗,怎麼樣也要慶祝一下。”
玉熙搖頭道:“等拿下京城再慶祝不遲。”她希望雲擎能速戰速決,要知道這仗多拖一日,就多耗費一日的銀錢。每一日的開支,合起來都是一筆大數目。
美蘭見狀,沒再說話了。
玉熙想了下說道:“讓白媽媽多做兩個菜,晚上我跟柳兒一起用膳。”雲擎他們不在家,三胞胎又在軍營,白媽媽這段時間空閒時間很多。不過她也沒閒着,一直在做各種的醬菜。
沒兩日,雲擎打勝仗的消息就傳入了千衛營。軒哥兒跟佑哥兒準備去徐臻那裡吃飯的時候,在路上不時聽到士兵說着‘我軍勢如破竹’、“敵軍潰不成軍”這樣的話。
軒哥兒朝着佑哥兒說道:“阿佑,是不是爹打了勝仗,所以徐將軍才叫我們吃飯。”軒哥兒跟佑哥兒分開在兩個小隊裡,不過吃住還在一塊。
沒辦法,佑哥兒實在住不慣大通鋪。然後硬着頭皮住了三天,結果三天三夜沒閤眼,然後暈倒在校練場上。
佑哥兒點頭道:“應該是吧!”除了這個原因,佑哥兒也尋不到其他理由。
到了徐臻住的地方,兩兄弟就看見了睿哥兒。在軍中呆了一年,睿哥兒比以前高了壯了也更黑了。
睿哥兒露出一口白牙,笑着道:“阿軒、阿佑,等你們好久了。”軒哥兒是巴不得休假回家,可惜徐臻不給假。睿哥兒是有假不願意回,恨不能一天十二個時辰待在軍營裡。
吃飯的時候,徐臻滿臉笑容地說道:“王爺拿下了刑州,這個消息你們知道了嗎?”雲擎打了勝仗,所有人都高興。
睿哥兒一臉鬱悶地說道:“聽說了,可惜我不能跟着爹一起去。”對此,睿哥兒很有怨念。大姐十二歲就能上戰場,他卻不能。
徐臻好笑道:“二殿下,只要你學好了本事,以後不愁沒有立功的機會。”
雖然他們身份很高,可在軍中三餐也就比其他人多吃兩個雞蛋。這會桌子上雞鴨魚肉樣樣俱全,三胞胎誰都沒有客氣,敞開肚子吃,結果吃撐了。
徐臻哈哈直笑:“等會訓練的時候,多跑兩個圈就好了。”
回去的路上,軒哥兒說道:“阿弟,爹打勝仗了娘肯定很高興。你說現在我提出要回去,娘會不會答應?”
佑哥兒白了軒哥兒一眼,說道:“你見過娘什麼時候逆過爹的意思了?你寫信的結果,只會讓我們在軍中呆的時間更長。”
說完,佑哥兒又加了一句:“我跟你說,我最多陪你到年底。要是你還沒讓爹鬆口,我可要回家了。”他也不想在軍中呆了,倒不是怕苦,而是這裡的伙食太差了。他很想念家裡的飯菜,也想念街市上的各色小吃。
軒哥兒很是沮喪。
燕無雙在最快的時間知道刑州淪陷,將摺子重重地扣在御桌上:“竟然只半天就將刑州丟了,林放天真該死。”林放天,就是刑州的守將。
孟年聽到這話小心提醒道:“皇上,林放天已經戰亡了。”林放天是周綻的部下,跟了周綻十多年。這次刑州丟失林放天並沒有棄城而逃,也沒有投降,而是死在了西北軍手中。
燕無雙將摺子拿起來,認真看了一遍也沒有看到林放天戰亡的話。
孟年見狀忙說道:“皇上,微臣是剛得到的消息。”若林放天是棄城而逃,那確實該死。可現在人已經戰死了,肯定不能再追究其過失了。
燕無雙沒有再說話了。
孟年說道:“皇上,必須封鎖消息。若這個消息泄露出去,必將鬧得人心惶惶。”其實孟年也知道這消息封鎖不了多久,獵鷹可不是吃素的。
燕無雙右手緊緊抓着摺子,說道:“看來,不用兩個月他就能佔了河北了。”
孟年聽到這話,神情也不好看:“我們的將士,都很懼怕雲擎。聽到是他帶兵打過來都不想打仗只想逃命了。”這種情況下,怎麼可能打勝仗呢!
之前雲擎滅了北擄被人冠以戰神的名號,燕無雙就擔心等他們跟西北軍對壘,他們的人會露怯。沒想到,情況比他想的還要嚴重得多。
燕無雙並不願意講廢話:“看來,我們的計劃要提前實施了。”
孟年重重地點了下頭。
透過窗戶望向外面,燕無雙說道:“若是失敗,我們就着手撤到遼東去。”
“皇上,不會失敗的。只要雲擎死了,這場仗也打不下去了。”對此,他有信心。
燕無雙輕輕搖頭,說道:“看老天的意思吧!”他當初對付韓玉熙好幾次都得手了,可韓玉熙都活了。若韓玉熙死了,雲擎最多也就是個西北王了。
心情有些煩躁,燕無雙將緊急事件處理完,然後就去了後宮。
玉辰正在處理公務,看見燕無雙的神色不大對,就將稟事的人打發出去了。
“皇上,怎麼了這是?”言語之中帶着一分小心。沒辦法,萬一燕無雙將怒火發泄在她身上,那可真就冤了。
燕無雙這會心情很不好,說道:“彈兩首歡快些的曲子給我聽。”需要換個心情。
雖然還沒到最後的對決,但現在局勢很明顯,他落入了下風。被一個自己看不上的人壓下去,這種感覺真是太憋屈。
玉辰不敢反對,自己去琴房取了琴過來。彈了兩首凝神靜心的曲子,燕無雙的神情好了許多。
“刑州淪陷了。”說完,燕無雙自嘲道:“只用了半天,刑州就淪陷了。”
玉辰心頭一凜:“只半天就攻破了刑州?西北軍的戰鬥力這麼強嗎?”若如此,她們退到遼東也沒有用。
燕無雙輕輕搖頭說道:“西北軍戰鬥力是很強,但這麼快就將刑州丟了,是因爲守城的將士聽到是雲擎帶兵全都怕了。”
玉辰面色一變:“那河北豈不是很快就要落入雲擎的手中?”河北一旦丟失,雲擎下一個目標就是京城了。
燕無雙說道:“石門有周綻,守一個月應該沒有問題。”之前燕無雙認爲石門至少能守兩三個月。可刑州的事出了以後,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玉辰有些慌了:“皇上,石門一旦淪陷,那京城豈不是危險了。”石門離京城也就八百多里路。石門一旦丟失,她們可就不安全了。
燕無雙嗯了一聲道:“你不用害怕,過些日子我會送你們去盛京。”
“可是雲擎這般厲害,我們去盛京就安全了嗎?”話都說不利索了。換成平時,她是肯定不敢說這句話的。可現在對未來的恐懼,戰勝了她對燕無雙的害怕。
燕無雙笑了下,那笑容帶着三分譏諷:“不去盛京,那你想留下了?”
玉辰嚇得臉都白了。
燕無雙起身,朝着玉辰說道:“你放心,不會將你丟在京城的。不過你若不想現在走,到時候就跟我一起走。”這也算是給玉辰一個選擇的權利。
玉辰咬咬牙說道:“我跟皇上一起走。”跟着嬪妃還有皇子公主走,人太多不安全。跟着燕無雙,安全是有保障的。
聽了這話,燕無雙嗯了一聲道:“做好準備吧!”說完這話,他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