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大小姐可還在?”
孟皓宇一路打馬狂奔,總算在天未黑之前來到別莊,下了馬,把繮繩扔給迎出來的費大小,顧不得一路吹風已經凍僵的身子和手,直笑着問費大小。
“少爺,小姐如今正準備晚飯呢,環兒說小姐今兒心情不錯,要親自下廚做吃食,少爺可算是有口福的。”費大小一邊行禮一邊利落回話。
皓宇的馬已經被他交給小廝牽下去喂草料了,他當先笑着在前邊帶路,一直迎皓宇進了二門,這才行禮告退出去。
皓宇把翰墨和書香也留在一進院內的廂房內,讓人給他們尋些吃食和熱茶,他則整了整衣服,邁步進了二門。
進了月嬋的屋子,可巧月嬋帶着三個丫頭出去了,屋內只有幾個小丫頭伺侯着,皓宇倒不覺的怎麼,只脫了外邊的大衣裳交給小丫頭,又在暖爐前坐下,一邊烤火取暖,一邊詢問小丫頭月嬋這幾日的情形。
說話間,就聽得外邊傳來陣陣笑聲,厚厚的青布棉門簾掀起,畫眉穿了一身秋香色的衣衫,提着食盒,一邊笑一邊進門,她身後月嬋扶了黃鶯的手緊跟着邁步進來。
環兒走在最後,手裡拿了最大的食盒,一邊走還一邊嚷着:“幾個小丫頭,趕緊出來迎一迎,否則今兒這點心可沒你們什麼事了。”
等這幾位看清楚屋內的皓宇時,均是一怔。
月嬋笑着站定了:“哥哥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說一聲,這般冷的天氣。可別凍着了。”
說着話,她讓人趕緊拿了手爐來,又讓畫眉親自沏了熱茶水倒給皓宇喝。
皓宇確實凍着了,在屋內暖了這麼一會兒也沒有暖回來,等喝了熱茶,這纔有了些精神,笑着和月嬋講了霍思成的事情,只道:“照我想來,讓他試試也成,指不定他真有幾分能耐。就能做成的。”
月嬋又豈不知道那織機異常難弄,想來霍思成不是無的放矢的人,既然應下了,必是有幾分把握的。
再者,月嬋也知道霍思成是個極難得的人物。天文地理、星相占卜、詩詞歌賦,簡直無一不精,這樣的人必不同常人。以他的心胸才學,若是再造不出這織機來,天下間怕是沒有人再能製作了。
如此想着,月嬋就點頭應下。只笑着:“這事情倒是讓哥哥費心了,還請哥哥和霍公子講一講。讓他抽個時間過來,我這幾年也尋了些材料,只苦於沒有那造織機的能耐,讓他瞧瞧圖紙,若是能夠吃透的話,這件事情就要勞煩他了。”
月嬋即然答應了,孟皓宇也沒有什麼說的,兄妹倆笑着一起吃晚飯,這一餐都是月嬋親手所做,孟皓宇吃在嘴裡。暖在心頭,一個勁的誇讚月嬋好手藝。
月嬋只低頭暗笑,哪裡是她手藝好。分明就是孟皓宇偏心了。
等孟皓宇在別莊住了一晚上回去,又越幾日。果然霍思成登門拜訪。
即是請人家給自己做事的,月嬋自然是要招待一番的,總歸不能讓人說孟家女不知禮儀,故一聽霍思成來了,月嬋就趕緊讓人開了正門,費大小帶了幾個小廝迎了出去。
月嬋則整了儀容,帶着幾個丫頭迎到二門外邊。
卻見前幾日下的雪還沒有融化,一片冰雪之中,霍思成一身白衣潔淨如新,像是要和冰雪融爲一體。
他本就膚白如玉,如今映着雪色,更顯的臉色白的有些透明。
黑髮如墨,眉宇分明,眼神清正,真是翩翩君子之態,看到月嬋時,他溫柔一笑,如春花初綻,清俊異常。
果然,這個男子較之女子更加清麗動人呢。
月嬋心頭一動,笑着迎上前,雙手按在腰間折腰一拜:“勞霍公子前來,月嬋這裡有禮了。”
這兩個人站在一起,男的俊女的美,又都是溫潤和煦之人,竟是分外的登對,看的畫眉幾個丫頭都有些傻了眼。?
霍思成笑着虛扶,等月嬋起身之後,兩個人說了幾句話,月嬋引着霍思成進了一旁花廳。
這花廳是月嬋專門讓人收拾出來的,已經於幾日前用暖爐薰過,如今點了薰爐,屋裡一室溫暖如春,進得門來,聞到點點香氣,就見案上擺了一盆半開的水仙花,另桌子下方擺了一盆新鮮蘋果,餘者並無一絲薰香。
一室的花香果香,讓人心情大好,霍思成坐定,飲了茶水,月嬋也不多客氣,就讓畫眉拿了圖紙給他瞧。
看霍思成皺眉看圖,月嬋心情分外緊張,這應該是最後一次機會了,若是霍思成也說不成的話,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是好了。
許是感覺到了月嬋的緊張心情,霍思成眉頭輕展,轉頭回眸一笑,笑容暖暖的,奇異的讓月嬋的心安定下來。
霍思成瞧着身形有些單薄,而且長的太過俊美,似乎是有些不可靠,可他氣質淡然溫潤,身上總是若有若無的流轉溫和安定人心之氣,讓人站在他身旁時,就好像他一個笑容就能讓你心裡寧靜下來。
月嬋此時就是這種感覺,只覺得霍思成一笑就讓她心頭寧靜,多日的煩燥消失無蹤,奇異的進入到了一個奇特的境界之中。
又過了大概一柱香的時間,霍思成放下圖紙,伸手白玉似的手指在案上輕點幾下:“孟小姐,我仔細看過圖紙,這織機真是巧奪天工呢,沒想到前朝還有如此驚世之人。”
月嬋點頭:“確實如此,我自問也通些機關之道,可總歸是拆解不如那織機的道理。”
雖然有些驚異月嬋一個女子也知道機關之道,可是,霍思成臉上還是一片淡然,微微一笑:“文清雖不才。自問制不如這等精巧之物,不過,有前人圖紙在,若是材料也充足,費些心思,自然也是能造得出來的。”
騰的一下子,月嬋歡喜過分,竟是不管不顧的猛然站起來,眼中一片歡喜之色:“公子所言可是真的?”
霍思成微笑點頭:“自然不敢騙小姐。”
如此,月嬋心裡又驚又喜。直走了好幾步,輕聲道:“畫眉,趕緊讓人把尋的材料拿過來,還有,你親自帶人去廚間準備吃食。好好招待霍公子……”
一連串的話語吩咐出來,月嬋說完了,這纔回身對霍思成一禮:“怕是要勞累公子數日了。月嬋先在這裡謝過公子。”
兩個人客氣一番,趁着畫眉等人下去準備東西的時候,便也說笑一番。
本來霍思成胸有溝壑,月嬋也不是一般世俗女子可比的。兩人都稱得上才學出衆,滿腹華彩之人。一番談話下來,分外投契。
不管是農學地理還是天文星算,外加民生國事來,只要霍思成能夠說出來的,月嬋都能夠接上話頭,讓霍思成佩服之極,心道果然是他所看中的女子,行事思想竟是和他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月嬋也很驚奇,她兩世爲人才有了這般見解,而霍思成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公子。竟也像看透世情一樣,果然,這世上還是有天才存在的。眼前之人就是其中之一吧。
月嬋重生之後一直養在深閨,輕易不得與人見面。就是她結交的閨中密友,見識上也是差她一籌的,難得今日遇見一個見識能力都不相上下的人,說起話來覺得痛快異常,不知不覺中竟是說了許多之前從未說過的話。
霍思成只聽着,一邊附和點頭,深覺無限歡樂,只覺得若是能和月嬋長久一起,就是這一世最幸福的事情了。
說話間,畫眉幾個丫頭帶人搬了材料過來,看月嬋和霍思成越說越起勁,也不敢打擾,均自覺的退了下去。
等兩個人醒過神來,卻見屋內一片寂靜,許多似鐵非鐵的東西堆在屋內一角。
月嬋笑了笑,輕咳一聲:“材料運過來了,霍公子請看。”
說着話,她起身引霍思成到一邊看那材料,只笑道:“這是我託人專門從西邊帶過來的,這是西邊某小國特產的一種木料,其紋若木,其質若鐵,堅硬無比,又百年不朽,做這精巧織機是最好不過的。”
霍思成伸手拿過一小塊木料來,放在耳邊敲了敲,笑道:“便是它了,這確是西方一國的木料,其國內所產也不多,被其稱爲鐵樟木,小姐好手段,竟是得了來。”
月嬋自笑不語,這是她通過餘班主得來的,想那餘班主也是好本事,行商天下,不管哪裡都有他家的商隊,什麼精巧物件都能得來。
也是月嬋之前和他相熟,才能託他辦事,若是別人,怕是不成的。
“只得了這些木料,卻是不知道有什麼法子可以切割,還求公子尋個好辦法來。”月嬋笑言,伸手拿起一塊木料來,暗想原來這叫鐵樟木,看起來,霍思成到底是見多識廣,連這種異國木料都是知曉的。
她說着話,就要伸手去撫摸那木料,卻不想,霍思成一直注意她,見她伸手,飛快的一把抓住她的手,沉聲道:“小心些,這木料沒有打磨之前很是刺手,若是扎到或是割到可是極痛的。”
月嬋實在沒有想到霍思成會抓她的手,飛快扔下木料,臉上一片飛紅。
霍思成也覺得莽撞了,臉上也有些尷尬之色,輕輕放開月嬋的手:“我唐突了。”
“無事,公子也是擔心我。”月嬋想要擺手,沒想到兩個人都心慌的情況下,兩隻手又觸到了一起。
月嬋一驚,猛的抽回手,一時慌張,身體後仰,差點摔倒在地。
“小心些!”霍思成情急之下一把拉過月嬋來,手上力氣太大,竟是把月嬋拽到懷中,一隻手緊緊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