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公公請!”
月嬋虛手而引,做個裡面請的手勢。
劉全喜滿臉恭謙道:“王妃先請。”
月嬋少不得讓丫頭打起竹簾來,自己先進了屋。
“奴婢見過王爺,王爺可好些了?”劉全喜一進屋,便給臥牀的高子軒行了禮。
高子軒半躺在牀上,臉上有些浮腫,眼底有很深的黑眼圈,瞧起來,情形很不好,他咳了一聲:“有勞劉公公了,趕緊起吧,我這是傷了底子,近日天熱,傷勢復發了,如今吃了藥,倒是好多了。”
月嬋趕緊讓人安放座位,請劉全喜坐下,親手端了茶放到劉全喜手旁:“王爺已經好了許多,煩請公公給父皇帶個話,只說讓父皇安心,媳婦會照顧好王爺的。”
劉全喜趕緊站起來笑道:“這是自然的,奴婢出宮的時候,皇上也說了,讓王爺好好保重,又讓奴婢帶了好些藥材來給王爺補身子,王妃也讓人瞧瞧,哪些得用的就給王爺用了,王爺早日康復,好給皇上辦差。”
輕輕的施了一禮,月嬋鄭重道:“妾身替王爺謝過父皇。”
劉全喜點點頭,再度坐好,又仔細觀察了一番,確定高子軒確實是病了,又說幾句話,這才起身告辭。
他前腳走,後腳高子軒就下了牀,把身上的袍子一脫,只着月白中衣,赤着腳站在地上,一手打扇:“真真熱死了,這裝病真不容易,連個冰盆子都不能在屋裡放,又不能開窗透氣,再裝下去,本王不如死……”
他話沒說完,就收到月嬋一個白眼:“王爺也仔細着些。那個字豈是能隨便說的。”
高子軒呵呵笑笑。高聲喚人擺上冰盆子,又讓人打了水過來洗臉洗手,過了好一會兒才爺躺在榻上。嘴裡道:“這下子舒服多了,小兔,這幾日就關緊府門,對外只說本王要靜養。誰都不見。”
月嬋笑着應了一聲,這幾日她也着實煩透了,高子軒裝病,便有一撥一撥的人來瞧,月嬋要招待客人,全程陪伴,還要裝作照顧高子軒的樣子。還要替高子軒化出病妝,當真累的受不住,就是高子軒不說閉門謝客,她也是要吩咐管家閉門不出的。
“王妃。畫眉姐姐遞了貼子求見!”
環兒在外邊一聲通報,月嬋驚了一跳,趕緊道:“畫眉來了,讓她進來吧!”
她這裡說着話,不妨高子軒已經趁她不防備,把她給拉到榻上了,等月嬋回過神來的時候,高子軒已經一手攬了她的腰。一手要解她衣上的扣子。
月嬋大急,死命掙脫了去。滿臉嗔怒:“王爺這是做何?妾身有訪客,王爺如此。莫不是想讓妾身出不得門,見不得人嗎?”
見月嬋真急了,高子軒尷尬笑笑,避重就輕道:“我也不過看你穿的太厚實了,這天也怪熱的,想幫你換件鬆快衣裳,畫眉也不是外人,你怕什麼。”
“我自然是怕的,我哪裡有爺的臉皮厚。”月嬋一邊扣了釦子,一邊整着頭髮,嘴裡埋怨着:“我和畫眉多日不見,她來尋我,自然是有事的,怕這會兒不定怎麼急呢,你倒好……”
一邊說話,月嬋反應過來,眯了眼睛看着高子軒:“王爺莫不是存了什麼事,故意瞞着妾身?”
這一句話,直接擊中高子軒,他右手握拳放在脣邊,大聲咳了幾聲,擺了擺手:“哪裡瞞你,我能有什麼事?”
月嬋自然是不信的,挑了挑脣,這動作神態,竟和高子軒有些彷彿:“您還是說句實話吧,若真是故意瞞我,有一日讓我知道,看我不……”
話未說完,高子軒已經利落的跳下榻去,一把抱住月嬋,在她脣上重重咬了一口:“小兔連我都信不過了?”
咬完了,他又重重嘆了口氣:“實話和你說,畫眉來此,我知道是有什麼事情尋你,只是不愛讓你操心罷了,你放心,那事情我替你扛着。”
月嬋更是疑惑,直拿眼瞅着高子軒。
最後,高子軒無法,討好的笑了笑:“你既然不願意,就去見見她吧,見了,你自然也就知道了。”
月嬋半信半疑,整了衣裳移步小花廳,才一進去,就見畫眉已經端端正正坐在那裡了。
見月嬋進門,畫眉趕緊放下茶杯,恭敬的站了起來:“給王妃請安。”
月嬋擺了擺手:“咱們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禮,你坐吧。”
畫眉這才坐下,仔細的看了看月嬋,臉上帶了幾分笑意:“看您的樣子,就知道過的不錯,瞧來,王爺對您是好的。”
說起高子軒,月嬋臉上也多了些笑容:“不說我了,畫眉姐姐如今可還好,我彷彿聽着,你那店鋪生意做的不錯,如今也算是小有資產的,你公婆和相公也都是好的,怕是很如意吧。”
畫眉低頭淺笑,笑容裡露出些許溫柔幸福來。
看了她這神情,月嬋也算徹底放心了:“你過的好就成,跟着我的老人裡,我唯獨不放心的就是你,黃鶯是個口真心快的人,到哪裡都不樂意吃虧,環兒如今也是能言善辯的,只你心性穩重,又是個老實的,從來不善言談,就是吃了虧,也悶在心內,我原想着若是尋不到好的,不若把你留在我身邊,我照看着你,也省的出去受人的閒氣,哪知道,你倒是比她們倆都好……”
月嬋這話還沒說完,畫眉已經紅了眼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我知道小姐對我的好,爲我做的打算,我如今能有這樣的生活,也全靠小姐提攜,我一輩子都不能忘了小姐的恩情。”
月嬋緊走一步,用力把畫眉扶起來:“你這是做甚?趕緊起來,有什麼話都要好好說。”
畫眉抹了一把淚站起身,在月嬋耳邊小聲道:“是餘家元娘讓我和您說一聲的,孟家有事,是帶累家族的大事……”
月嬋大驚,後退了一步。一時間心跳如鼓。竟有些驚慌失措起來。
過了片刻,她努力按壓住慌急之態,平緩了心情。急問:“可是真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轉頭看了一下環兒幾個,月嬋大聲道:“環兒,你帶她們先下去,讓她們幾個去尋黃鶯。就說我纔想起來,前兒得了個好玩意,就想留給畫眉的,如今見了她的人,自然要給她捎回去,讓黃鶯親自送過來。”
環兒會意,帶着幾個丫頭出去了。尋了個最可靠的給黃鶯帶話,剩下的,全打發她們自己玩去了。
環兒也穩下性子來,自己尋了個陰涼的地方坐下。拿着帕子打着風守在門口。
月嬋見屋內沒人,拉了畫眉的手坐下,問:“到底怎麼回事?”
畫眉才聽說時,也是嚇白了臉,如今想來,還是心驚不已的,她小心斟酌了一會兒,才小聲道:“是太太。太太這幾日正在尋江南的鹽商,小姐也知道餘家的買賣做的廣。如今好些買賣都是元娘接手,元娘是個厲害人物。散出去的探子也多,江南那邊尤甚,太太和鹽商一接洽,元娘那邊就得了消息,據說,太太的意思,是和幾個鹽商聯手,用太子爺的手令,要做私鹽買賣,另外,太太還在打着買官賣官的主意,南邊有好幾個肥缺,已經有人尋到孟家門上,要賄賂太太幫忙辦事呢。”
月嬋一時沒穩住,靠坐在椅上,臉如白紙,手指都顫抖起來:“她,她怎麼敢?誰給她的膽子,她莫不是想要孟家滿門抄斬不成?”
“小姐”畫眉握了握月嬋的手,感覺入手一片冰涼,只好緩聲道:“小姐不必着急,如今還沒到那個田地呢,咱們得了信,總是得阻止的,還有,太太還和人放利子錢呢……”
哐噹一聲,月嬋直接把桌上的茶杯掃落下來:“她自己想死便去死,沒人攔着,她利用孟家名譽做這些是什麼意思,還嫌孟家夠安寧麼?不成,我定要阻止了這事。”
畫眉一臉爲難,緊捏着月嬋的手:“小姐,你安下心來好好想想,千萬莫着急,太太拿着太子爺的手令,想必太子爺那裡是知道的,小姐冒冒然的去攔,太子爺知道了,必會對小姐有什麼偏見。”
月嬋冷笑一聲:“到了這步田地,哪裡管得了那般多,滿府的腦袋可都另在褲腰上了,我若不去做,莫不是要看着我親爹親哥哥被抄家滅族麼。”
“唉!”畫眉嘆了口氣:“元娘說小姐對她有恩,她想報答小姐,可惜,他們餘家做買賣還成,官場上卻是沒有什麼能力的,再說,還有太子的份,他們也不敢隨便……”
“我知道的!”月嬋擺擺手:“她能有這份心就成了,我領她的情,你回去和她說,我是知道的,謝謝她告訴我一聲,以後有什麼事,讓她直接來九王府尋我。”
畫眉應了一聲,也是一臉愁苦:“小姐莫氣壞了身子,有什麼事情您吩咐一聲,只要我們一家能辦的,必不推脫。”
見畫眉滿臉的關切之情,月嬋心裡一暖,不由拉着畫眉的手,掉下淚來:“畫眉姐姐,我如今也只能和你說一聲,說句不好聽的話,當初老太太怎的就看中了她,硬是反這個喪門星給擡回家來,若不然,我孃親也不會……如今也到不了這步田地。”
她一番哭訴,畫眉也是一陣心傷,伸手摟了月嬋,便彷彿還是小時候的樣子,月嬋受了什麼委屈,窩到她懷裡哭泣。
“王爺……”
外面,環兒一聲大叫,月嬋一驚,趕緊坐正了身子,摸出帕子就去擦眼淚,畫眉也極驚懼,竟是站了起來,乖巧的立於月嬋身側。
就見簾子一挑,高子軒一身黑色繡金牡丹的衣袍,頭髮未束,就這麼披散着走了進來。
他一進門,屋內無形中多了一份壓抑之氣來,月嬋倒也罷了,畫眉先有些受不住了,臉上白了白,也幸好她跟着月嬋的時間夠長,心性也不錯,倒也並沒有嚇壞。
“怎的?”高子軒在月嬋身邊坐下,側頭看月嬋通紅的眼睛:“本王不是告訴你了麼,萬事有本王擔着,你又哭的甚麼?”
月嬋擦了擦眼淚,輕笑一下:“不過是和畫眉說些以前的事情,便有些感念罷了,王爺過來可是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