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抿緊了脣,一臉高深莫測。
水晶站在老太太跟前,有些手足無措,她伺侯老太太多年,知道老太太的脾性,就怕老太太這會兒會發作她。
過了好長時間,老太太一笑,笑容裡多了好些冷意。
“水晶,你去把我裡屋牀頭櫃打開,取出最裡側的一個小紅匣子過來。”老太太吩咐了一聲。
水晶趕緊跑過去,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小紅匣子,交到老太太手上的時候,水晶不知道爲什麼,這心裡總歸是很不是滋味。
老太太撫摸着紅匣子,好半晌才嘆了口氣,打開匣子後輕聲道:“梅兒啊,都是你逼我這麼做的,你可不要怨恨我這個做姑姑的心狠。”
說話間,老太太從匣子裡拿出一個青花瓷瓶來,那瓶子做的小巧玲瓏,很是漂亮,可老太太看瓶子的眼神卻絲毫不漂亮。
把瓶子交給水晶,老太太小聲吩咐:“把這裡邊的藥想法子讓太太喝了吧,咱們孟家可經不起巫盅之禍,這件事情是不能再查了,查下去的話,孟家就成了長安成的笑柄,我還有孫子孫女沒有娶妻,沒有出嫁,總歸是得替他們多考慮的。”
老太太這話說的要多慈祥就有多慈祥,可水晶卻覺得混身發冷。
她是不敢駁老太太的,只小聲應了一聲,拿着瓶子就下去了。
水晶是個聰明的丫頭,不然也不可能貼身服侍老太太那麼多年,讓老太太把她當心腹對待,拿了瓶子。水晶第二日便完成了老太太交待的任務。
月嬋藉着身子不舒服,在聽瀾閣裡將養了好幾日,她心裡明白,這幾天是老太太和劉梅爭鬥的高峰期,誰捱上誰倒黴,就藉着身子骨弱,連請安都不去了。
隔幾日,月嬋一早醒過來,端着畫眉熬的燕窩粥喝着,才思量着幾天過去了。怎麼府上一點動靜都沒有,卻聽得門外腳步聲傳來,緊接着,環兒一頭汗的闖了進來。
“小姐,大事不好了!”
一句話。驚的月嬋差點連碗都端不住。
畫眉白了環兒一眼:“一驚一乍做甚,你這丫頭,說了你幾次。總是不改。”
環兒一臉的懼怕焦急,大聲道:“小姐,真的大事不好了,太太今兒早起便瘋魔了。逮誰咬誰,二小姐三小姐去瞧她。都被她咬了好幾口。”
“啊!”
月嬋驚叫一聲,猛的站了起來,這……
她的手有些顫抖,卻是沒想到老太太這般狠心,不聲不響的就把劉梅搞成這個模樣了。
若是月嬋不經事世的話,怕不會多想的,只是認爲劉梅衝撞了什麼東西,可做過鬼,見多識廣的她,只要一想便知道了。肯定是老太太給劉梅下了藥,目的就是要除掉她。
讓劉梅死有些不可能,老太太還不想再招個厲害兒媳婦進門。只怕是讓劉梅瘋瘋顛顛不知事情,佔了個孟家當家太太的名份。卻絲毫不能作爲。
如此一來,整個孟府可都全捏在老太太一人手上了,她想要如何便如何。
再往深處想,這樣怕還能給孟家帶來好名聲,只要孟家善待劉梅,長安城的人只會認爲孟家老少都是心善的人,連這種瘋魔的太太都好好的供養着,對孟家也有些好處。
若是將來……
或者皓宇成親,或者月嬋姐妹幾個出嫁的時候,老太太很有可能讓劉梅恢復正常一點,不過,經過多年折磨,劉梅怕是身子早已被掏空了,到時候,便是神智清醒了,恐也活不了幾年了吧。
這麼想着,月嬋更加心冷,這都是什麼人,一個個的互相算計,一家子人跟斗雞眼似的,爭鬥不休,這孟家,怕不可能如老太太所想的那樣能夠長盛不衰的吧。
要知道,自古以來那些大家大族,因着本身底蘊深厚,又有巨大人脈在手,一般情況之下,被外力擊壞的可能性很小,壞,也只能從內部壞,內鬥,這就是一個家族破敗的最根本原因啊。
老太太那麼一個精明的人,如何會想不到這些呢?
月嬋有些懊惱,她想救孟家,不想讓孟家破敗,可是,她一個女孩子,能力是有限的,如何能夠救一個家族?
心中升起濃濃挫敗感,月嬋用手敲敲頭,感覺她的重生就是一個笑話,重生了又怎麼樣,還不是陷入爭鬥之中了嗎?還不是不能夠救自己的家族嗎?
“小姐……”
環兒有些擔憂的看向月嬋。
旁邊畫眉也是一臉的憂色,月嬋不由的笑了起來,她好像鑽牛角尖了,不管怎麼樣,這一世,那些事情都還沒有發生,她還有挽救的機會。
再說了,孟家倒了又如何,只要孟之文和孟皓宇好好的,她就安心了。
再多的錢,再多的榮華富貴又怎麼樣,只會讓人心變的骯髒不堪,倒不如像平常人家一樣,平安喜樂纔是最好的。
一瞬間,月嬋重生以來圍繞在心底的鬱悶一掃而空,看看外面,天空如此的明淨,周圍畫眉和環兒幾個如何的可愛,讓也心情大好起來。
月嬋笑了笑,對畫眉和環兒一擺手:“我無事,你們收拾東西,把咱們常用的東西都整理一下,或者咱們在府上也住不了多久了。”
畫眉一聽,喜形於色:“真是太好了,我就盼着這一天呢,咱們出去,把那莊子好好的整理一下,自此之後,便能痛快過活了。”
環兒也是極高興的,這丫頭差點沒有跳起來,一把抓住畫眉的手:“畫眉姐姐,你掐我一下,我不是在做夢吧。”
畫眉挑眉壞笑,捏住環兒的蘋果臉狠狠一掐。
“啊!”環兒痛叫一聲:“畫眉姐姐,你好壞啊……”
這兩個丫頭,笑的月嬋有些直不起身來。直朝她們擺手,又叫過黃鶯來,扶着黃鶯的手朝正房走去。
走近正房,月嬋便用憂愁之色換下笑意來,慢慢的進了老太太的屋,就見老太太正坐在榻上抹淚,月嬋一進門,行了禮之後,也跟着抹起淚來:“老太太,您可不要太過傷心了。太太已經……您再有個什麼,可讓我們……”
月嬋語聲哽咽,有些說不下話去了。
黃鶯在旁邊瞧的,真是驚奇啊,自家小姐如何這般會演戲了。這表情,這姿態,做的真叫一個像呢。
“月嬋啊!”老太太拉住月嬋的手:“幸好你無事了。不然,我可怎麼過活啊。”
月嬋扶着老太太,只不停的勸慰。
過了好一會兒,老太太才擦乾淨眼淚。
卻聽月嬋說道:“本來我想着那時道長的話。想和老太太說一聲,搬到我母親賠嫁的莊子上過活。卻不料出了這等事情,如此,我便不走了,等太太安穩下來再去吧,還請老太太和父親說一聲,再請道長過來瞧瞧,看看不出去躲避可行?若是可行的話,我拼着身子弱一些,也要留在家裡……”
說着話,月嬋又抹了一把淚。把頭埋進老太太懷裡:“我是個命苦的,母親早早的就去了,是老太太和劉姨娘教養我長大的。如今姨娘那個樣子,可叫人如何放心得下。老太太年紀大了,還要替我們小輩操心,月嬋真是愧對……”
老太太一手撫上月嬋的頭髮,嘆了口氣:“好孩子,可不許再這麼說了,你是個福大命大的,怎麼能說命苦呢,你如今身子骨弱着呢,不許再哭,我和你父親說一聲,你儘快搬到莊子上吧,那道長再三交待了,你要出去躲幾年的,可不能不去。”
老太太板了臉:“我知道你孝順,可也得爲自己考慮一下啊,你太太已經那樣了,我年紀大了,還能再活幾年,你年紀輕輕的,總歸以後會好的。”
月嬋雙眼含淚看着老太太:“老太太,月嬋不走,月嬋陪着您。”
“好孩子!”老太太也是滿臉慈愛:“你的心意我知道,可我不能留你,若不然,我如何和你死去的母親交待。”
說着話,老太太對翡翠一招手:“你親自把小姐送回去,再和老爺說一聲,就說我的話,讓管家找幾個婆子替小姐收拾東西,明兒就把她送出去吧。”
翡翠應了一聲,走到月嬋跟前,架着月嬋,一邊勸慰一邊往外走。
等月嬋出了正房,才止了哭聲,迎面卻碰到月娥和月婷,月婷氣憤的看了月嬋一眼,鼻子重重哼了一聲,把她往旁邊一擠,大模大樣的過去。
月娥卻在和月嬋錯身而過的時候,小聲道:“把我孃親害成那樣,我不會放過你的。”
月嬋想要翻白眼,枉費月娥自認聰明,卻不知道真正害劉梅的是哪個?竟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了,哼哼,她馬上就要離開了,又怕的甚麼?
回了聽瀾閣,月嬋送走翡翠之後,便一臉笑容的和畫眉幾個整理東西。
果不其然,第二日孟之文就到了聽瀾閣,和月嬋商量要把她送出去的事情。
孟之文做事也算仔細,好好挑了幾個忠心又有力氣的家丁,又找了幾個身強體壯的婆子,還有灑掃的小丫頭也挑好的,全都給月嬋帶了去。
因着喜愛月嬋,孟之文難得的囑咐了好些話,又給了月嬋一些銀兩,這才讓月嬋準備離府。
孟之文走後,孟皓宇又到了月嬋屋裡,同樣好一番的囑咐,聽的月嬋有些昏昏欲睡的時候,纔不放心的離開。
那裡馬車已經備好,月嬋帶着丫頭上了車,又拉了好幾馬車常用的東西,浩浩蕩蕩向莊子行去。
很出奇的,月嬋一出孟家,就感覺神清氣爽,心裡說不出來的痛快,心說,她果然還是不適合勾心鬥角的,若是什麼時候能過上平淡生活,能夠種種草,養養花,再有親密家人,一家人說說笑笑,互敬互愛,這種日子纔是真的美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