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雲,辛姨娘這是怎麼回事?”
畫眉悄悄進了珍珠的院子,扯了追雲就問。
追雲暗歎口氣,拽了畫眉站在窗根下,伸出手指比了個禁聲的手勢,就聽得屋裡傳來珍珠的聲音。
“什麼關心我,還不是關心我的肚子。”珍珠聲音很大,裡面充滿了不甘和怨恨:“當我不知道嗎,你們瞧着別人家的女兒給人當小妾帶攜一家發了,就恨不得全家都給人當小老婆,當初老太太擡舉我的時候,你們不說關心我一些,一個個的興頭成什麼樣子了,真恨不得明天就擺上主子的款了。”
“你話是怎麼說的,合着我們問問你好不好,反倒成了沒理的事了。”這是翡翠的聲音。
畫眉一聽,吐了吐舌頭,心說原來是翡翠來了,難怪追雲要躲出去啊。
“是,是,你們心裡記掛着我。”珍珠冷笑兩聲:“怕是記掛我的肚子吧,真是恨不得我明兒就生個男娃娃出來,你們也好擺擺那譜,現在瞧着有人要害我了,就緊張成這個樣子,當初怎麼把我往火坑裡推的時候,不想想還有今兒這樣啊。”
珍珠本就是能言的人,幾句話說的翡翠堵了心,只哼哼嘰嘰了兩聲,反倒回不上一句話來。
畫眉在外邊聽着,翹了大拇指,想着這個珍珠看起來倒真是明白人,不是那等攀附權貴不知自重的女子。
“我不過平白說你一句,你倒回了這麼多句,咱們倆哪個得理不饒人了,好,你現在身份高了,成了正經姨娘,我們不過是下人,自然說不得你,也罷了,你眼界高,看不上我這個姐姐,我也不自討沒趣,我出去還不成嗎。”翡翠等了好一會兒,生氣的扔下一句話就要走。
珍珠一聽這話,真是覺得刺心的很,當時就哭了起來:“你聽聽,你說的這叫什麼話,什麼正經姨娘,一個姨娘,哪有什麼正經不正經的,平白就是給人當小老婆的,也是奴才秧子,真當我就高貴了不成?是你們自己心裡總想着那不着邊際的事情,還要往我頭上安,存心要把人氣死不是。”
珍珠哭的那叫一個傷心,翡翠原本要走的,一看她這樣,又趕緊退了回去,只連連嘆息:“你也莫哭了,不爲別的,也得當心你自己的身體啊,你當我真不心疼你啊,怎麼說,你都是我的親妹妹,一個娘肚子裡出來的,我就是再不好,也比外人強吧。”
翡翠一番軟語安慰,珍珠倒是不哭了,只抽噎着:“我不過心裡堵得慌,眼瞧着我這肚子一天大過一天,卻出了這麼一當子事,你不知道,我有多擔驚受怕,姐姐,你在老太太屋裡當差,可要記得給我添幾句話,總歸讓老太太護着我一些,好歹全了咱們的姐妹情分。”
翡翠嘆了口氣,連說幾個好字,又陪着珍珠開始說話,話裡話外的圍繞那個下毒之人而言。
畫眉聽了,再聽不出什麼來,就拽了拽追雲,兩個人一起離開。
畫眉把追雲拉到安靜的地方,小聲問道:“那粥是誰送來的,可與平時有什麼不同?”
追雲細想了好長時間,搖了搖頭:“是廚房一個小丫頭送來的,平時也是她送的,倒沒什麼注意的地方。”
追雲這麼說,畫眉也知道再問不出什麼來,又瞧着翡翠怕是快要出來了,就趕緊和追雲告辭,出了珍珠的院子,一路回了聽瀾閣。
畫眉把打聽到的事情悄悄告訴月嬋,月嬋聽了,只是笑笑,伸起書來看了一會兒,放下書本之後,見畫眉還在身旁站着,她對畫眉招了招手,小聲道:“怕是劉梅要栽進去了,我真是小瞧了珍珠,這珍珠還真是聰明人,這麼一下子,就把事情解決了。”
“嗯?”畫眉疑惑起來:“小姐這是什麼意思,劉梅在府裡多少年了,到處都是她的人手,珍珠不過是個丫頭提上來的妾室,怎麼能夠陷害劉梅?”
畫眉真是想不明白,很好奇的看着月嬋。
月嬋一點畫眉的腦袋:“你好好的想一想,劉梅雖然到處安插人手,可珍珠也不是泥捏的,她家可是孟家的家生子,一家子都在府裡,再加上各種親戚朋友的,她要找人幫忙,難道真會無人可用嗎?你要知道,但凡是一府一宅的,主子雖然重要,可真正起關鍵作用的,還是下人。”
一句話,畫眉雖然不是很懂,不過卻記在心裡。
月嬋再看她一眼,笑了起來:“這件事情倒也給我們提了醒,以後啊,咱們給人送禮什麼的,最好別送吃的東西,否則的話,被人栽了贓,可就百口莫辯了。”
她這裡正說着話,就聽外邊傳來一陣笑聲,聽黃鶯那丫頭很伶俐的說道:“清寧小姐,這會兒天氣正熱着呢,您趕緊進屋裡,我們小姐這會兒正在呢。”
月嬋一聽,趕緊站了起來,走了幾步迎接清寧。
簾子一挑,清寧緩緩走了進來,對月嬋笑笑:“老太太嫌我麻煩,把我趕了出來,我沒地方可去,只好來找姐姐了,姐姐可莫要嫌棄我。”
月嬋連道不會,請清寧坐下,又招呼畫眉端了茶點過來。
月嬋只道是老太太想讓她和清寧拉近關係,培養感情,所以才把清寧打發過來,其實不然,老太太這會兒正在房裡發落劉梅呢。
“啪……”
一聲脆響,在安靜的屋子裡很是顯眼。
劉梅一聽,這心裡一陣猛跳,看着被老太太摔在地上的瓷碗,嚇的這心臟都差點停止跳動了。
“劉梅,你給我跪下。”老太太大聲喝斥。
劉梅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低頭道:“老太太,媳婦有什麼事情做的不好,您要打要罵都成,可千萬莫要生氣,氣大傷身啊。”
聽劉梅這樣巧言善辯,老太太越加的生起氣來,一指劉梅,大聲道:“好,好,真是我們孟家的好媳婦,我怎麼先前就沒看出來啊,你竟是這般狠毒之人。”
“老太太……”這話劉梅可不能不分辯的,急道:“老太太,我知道我有些事情做的不好,可我盡力在改,要是實在不好,老太太給我指出來,我就是拼了命的,也得把它辦好。”
老太太緊盯着劉梅,呵呵笑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放緩了聲音:“劉梅,我在孟家多年,從孫媳婦開始做起,一直到現在,這其間的經歷是你所想不到的,你那點小道行在我眼裡根本不算什麼。”
說着話,老太太喝了一口水,再看向劉梅:“你當我真不知道嗎?你明裡暗裡做的那些事情,還要我一一點出來嗎?”
老太太說的很嚴重,劉梅心裡更加驚懼,可這樣的事情,打死她都是不能認的。
她重重嗑了一個頭,伏在地上帶着哭腔道:“老太太這叫什麼話,我有什麼好不好的,老太太儘管打去,何必和我一般見識。”
“你……”劉梅死不承認,連老太太都有些擠兌上了,讓老太太更是氣極了,差點沒有跳起來毒打劉梅一頓。
“好,我給你說說,你先前那樣對待月嬋,別以爲我不知道,不過月嬋是我孟家嫡長女,將來是要嫁給貴人的,我只瞧不管,只不過是想讓你陪着月嬋練練手,免得她養的不知世事,可你這次竟對珍珠下毒手,這是我所不能容忍的。”老太太緩緩說着,一雙眼睛閃着厲光緊盯劉梅。
劉梅身子顫了一下,這時候,哭的越發大聲了:“老太太,媳婦真的沒有對珍珠怎麼樣,先前一直關照她的飲食起居,不管周到不周到,媳婦卻是一點壞心思都沒有的。”
“呵呵……”老太太大笑起來:“一點壞心思都沒有?”
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啊,老太太暗想,往榻上靠了一下,讓自己坐的更舒服一點,這會兒,她倒也不氣了,只是用着淡到極點的語氣和劉梅說話:“先不說那毒是不是你放的,這次,我可是請了長安城的名醫瞧了你讓人幫珍珠燉的那些補湯,就拿先前的事情來說吧,你那燕窩粥可真不簡單啊,不但放了名品燕窩,還放了好些野山參,那野山參大補之物,豈是說吃就吃的,珍珠沒病沒痛,燕窩滋補就成了,你在燕窩裡加人蔘,莫不成想把珍珠和她的孩子給補死不成?”
實在沒想到,老太太竟會知道這事,劉梅心裡一陣陣的慌亂,咬了咬牙,擡頭看向老太太,滿眼淚水的眼睛裡滿是無辜:“老太太,媳婦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媳婦就想着這都是好東西,珍珠妹妹懷着孩子不容易,就想把好的給她用,實在不知道……”
劉梅打定了主意,這事情打死都不能承認,她一邊和老太太哭訴,一邊暗恨,心裡暗想,這是誰這樣大膽,敢這麼陷害她了?珍珠那粥裡的毒到底是哪個下的?
劉梅想不明白,這一次,她確是實實在在的吃了暗虧。
再看老太太的樣子,怕是不會輕饒了她吧。
果然,老太太沒有再生氣,而是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笑道:“權且當你不知道吧,可是,你做事情也太沒譜了吧,不知道那物件好是不好,就這麼大膽的給珍珠用,好在珍珠命大,沒有被吃壞,可話又說回來了,但凡珍珠有個什麼,你這一番不察,可真是害了兩條性命啊,咱們孟家雖然不是長安城裡頂得着的人家,可也是大家不是,孟家向來以善爲本,吃齋唸佛做善事還嫌不夠,這樣害人性命的事情,咱們家裡幾時幹過,這可不是你一個不察就能說得過去的。”
“老太太!”劉梅這次徹底的慌亂起來,跪在地上只是哭着:“老太太看我只糊塗這一次的份上,饒了我吧,再不敢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老太太只靜靜瞅着劉梅:“你這樣大膽,要我如何做,你是我劉家的人,總是不能休棄回去的吧,也罷了,從今之後,你跟我吃齋唸佛,府中的事情還是少管爲妙,你把庫房還有廚間的事情都交給月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