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勢同危卵

這一日楊戩等三仙正在小仙府內勸導開導楊雪櫻等女,忽聞觀音前來,慌忙起身相迎。

在正廳內坐定之後,觀音對衆女道:“我此來有兩件事情,其一,極樂小仙爲三界安危而戰,其情可表,其志可嘉,如今他雖然不在,仍然值得我等仙人效仿學習;這其二麼……”

她頓了頓,垂首低眉,彷彿陷入沉思狀態,許久才道:“我從見到極樂小仙第一眼起,便覺得他與十萬年前的極樂仙尊極爲相象,這種相象不單是指容貌上的,更多的是卻是性情方面。當年極樂仙尊與魔尊一戰,雖然極樂仙尊肉體無存,但我一直相信他的元神未毀,很可能被震散後浮游於三界之間,而那元神也自有靈性,經歷了這十萬餘年的時間,它或許已經漸漸凝結成形了,依附在人身上了,而這個人,就有可能是如今的極樂小仙。如真如我所料,極樂小仙就是當年的極樂仙尊,那麼靈山一戰,毀去的還應該只是肉身……”

哪叱驚喜過望,插口道:“啊,菩薩,你的意思是說,我衛二哥的元神未滅,還有可能投身於下界,依附於人身麼?”

觀音緩緩點頭,說道:“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大凡我修仙之士,都有元神在體,縱便是一時身死,體內元神也多半不滅,法力弱者,元神會飄浮於三界之間,如同無根之草,難尋轉世輪迴之機,而法力高者,則可伺機轉投凡間,依附人身,再成仙道。”

哪叱樂不可支,幾乎跳將起來,大聲道:“真是這樣的話,我們還能見到衛二哥呢。菩薩你說,衛二哥的元神現在應該投向了哪裡?”

觀音道:“這……我方纔所言也只是猜測而已。”

哪叱道:“管他呢,咱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只要有找到衛二哥的一線希望,咱們就不能放過機會。是不是?”

豬八戒忽道:“菩薩既說是凡間,那咱們便到凡間去尋。別的地方不用去,就只到青樓妓院、賭場酒樓便行了。各位,老豬這心裡急着要見兄弟,就先行下界去找了。”他說走便走,出了小仙府正廳後,便即駕雲飛向南天門,直投下界。

觀音見豬八戒去了,喃喃道:“如極樂小仙果是極樂仙尊轉世,那麼他的法力該當更強纔對,如何才只與我相當?嗯,許是他元神未曾盡數附體之故罷。”對楊戩、哪叱道:“極樂小仙如在凡間,此刻必無絲毫法力,你們兩個速速下界,希望能儘快找到他的所在,保護他不受傷害,有機會時引導他登上仙路,必能大成,成爲降伏魔尊衆妖之助力。”

楊戩、哪叱正有此意,於是別了菩薩,也相攜下界而去。

楊雪櫻等女在旁聽的清楚,聽說到下界還能找到衛風,雖然不知是否屬實,但總歸有了一線希望,都要即刻下界去尋衛風。

觀音勸道:“現下妖人橫行,你們幾個法力尚弱,萬一遇到妖人可就危險了。這樣罷,你們姑且多留一日時間,待我傳授你們一些護身仙法,遇到妖人時也好與之周旋。”

白素素、白真真兩女曾得過觀音傳授,知她法力高強,仙界少有,便道:“姐妹們,菩薩說的是,咱們雖然都想早些尋到相公,與他相聚,但如果尋他中途被妖人抓走的話,那就可能永遠也見不到他了。反正豬大哥、楊戩、哪叱他們已經開始下界找了,咱們也不必急在一時,就聽菩薩的話,跟她學上一日仙法。”

現下衆女之中,以她姐妹的仙法最高,聽她們姐妹都如此說了,面面相覷一陣,便點頭同意,安下心來隨着觀音學習仙法。當此三界危險之際,觀音也不藏私,將自身仙法傾囊相授。又讓衆女吃了些仙丹靈藥,藉以提高法力。

次日一早,衆女與觀音分別,各持仙劍,懷着滿心的希望找尋相公。

衆女離開天庭後不久,盤踞在靈山的二魔王休養完畢,奉魔尊之命,率領無數妖衆直撲天庭。消息傳至,玉帝心慌失措,忙召見元始天尊、燃燈上古佛、觀音等仙衆首領,商討應對之策。元始天尊道:“陛下莫慌,這次魔尊沒有親自前來,想必如來佛祖還未遭險,再說咱們在九重天境部署了百萬天兵天將,又有三界仙人助陣,妖人想要攻上天宮,恐怕不易。”

玉帝顫聲道:“如若……如若妖人攻到此地,那可如何是好?”

金剛不壞佛見他如此害怕,心中鄙夷,暗道:“嘿嘿,你這老兒歷經了百餘萬載浩大劫難,方修成今日之正果,應當萬事不懼纔對,怎地妖人未到便已嚇成如此模樣?哼,真是枉爲三界仙人領袖!當真是不及我佛如來之萬一啊!”大聲說道:“玉帝,如若妖人攻到此地,自還有我等仙衆保護於你,你不要怕成如此模樣!”

燃燈上古佛也道:“不錯,我等義不容辭。再說妖人給便能攻破九重天境,實力也會大打折扣,到時候我們以逸待勞,就不足爲慮了。”

玉帝連連點頭,道:“燃燈佛此言有理,理之有理。我天界有雄兵百萬,拿十個天兵性命換取一個妖人性命,也能讓妖人元氣大傷。哈……哈哈……”他乾笑幾聲,笑的極是勉強,誰都看得出來他心中發虛。

過了半日,前方戰報傳來,說是攻人攻勢兇狠,天兵天將以及三界衆仙雖經奮力抵擋,還是沒能守住一重天境,死傷大半之後,餘者只得退守到二重天休整。

玉帝又驚又怒,道:“什麼?半日便破得一重天境了?照此下來,我這九重天境豈不是隻能堅守四、五天時間?這麼快……這麼快,快要打到我的靈霄寶殿上來了……”忽地拍桌大吼道:“來啊,給我速速傳令下去,讓後八重天的將領們務必奮力阻住妖人攻勢,就算是戰死,也不能再後退半步了。告訴他們,如再守關不住,即刻以天刑重罰!”傳令仙官領命而去。

旁座衆仙見他惱羞成怒的樣子,愈加的看他不起,都想:“你在這裡大喊大叫,說什麼要刑責衆將,全然不顧衆將與妖人廝殺,那是何等辛苦,何等激烈啊!你縱便是不發令嘉獎,也該說些激勵之話罷。似這等對待屬下,如何令他們心悅誠服?”

又大半日時間過去,隨之而來的戰情愈加慘烈,雖然到最後守衛二重天境的兵將仙衆盡數戰死,仍是沒能阻攔妖人的凌厲進攻。

玉帝龍顏大怒,暴跳如雷,索性連御椅也不坐了,走到衆仙之間轉來轉去,口中只道:“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接下來的兩日,戰況頻頻傳來,由於天界仙兵奮力抵擋,使得妖人攻勢略略滯懈,只丟了一重天境,但玉帝依然是心急火燎,思忖:“已經打破三重天了,餘下六重不知還能守到何時。唉,難道我苦苦修來的仙業,要毀於一旦了不成?”

等到第四重天境被攻破以後,靈霄殿內的衆仙也坐不住了,於是燃燈上古佛、金剛不壞佛等靈山諸佛自告奮勇,前去相助,這一來三界實力增強不少,堪堪與妖人鬥了個膠着狀態。只不過直到這時,妖人那邊二魔王、四護法這些厲害的妖首卻一直未出手,顯然要等到最後攻上天宮時與仙人進行決戰……

※※※

煙籠寒水月籠紗,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唐朝杜牧的《泊秦淮》詩,流偉千古,代代相誦,幾乎成了秦淮河的千古絕唱。

秦淮河古稱淮水,據說秦始皇時鑿通方山引淮水,橫貫城中,故名秦淮河。秦淮河分內河和外河,其中內河在金陵城中,是十里秦淮最繁華之地,人文薈萃,商賈雲集,各種酒樓、茶館、小吃等多不勝數。與此同時,青樓妓院也應運而生,城內大至朝廷顯貴,小到平民百姓,無不趨之若騖,生意紅火已極。

“花香苑”處於秦淮河的左岸,是金陵城數百家青樓妓院中屈指可數的,樓內姑娘衆多,每一位均有幾分姿色,這些姑娘中不單隻有靠出賣肉體掙取銀兩的,亦有不少懂得琴棋書畫、笙歌妙舞者,其中尤以“梅兒”、“蘭兒”、“竹兒”、“菊兒”這四位姑娘最爲出名,這四位姑娘非但容貌冦絕全城,更是才藝無雙,因此日日引得無數客人慕名前來。每到傍晚時分,“花香苑”裡裡外外彩燈高懸,紅燭通亮,人涌如潮,格外的熱鬧。

這日恰逢每月一次的廟會,金陵城的遊客較往日多了幾倍,各家青樓妓院的姑娘們紛紛施出渾身解數,拉攏客人,那些開設妓院的老鴇們財源廣進,臉上更是樂開了花。

別家青樓妓院都如此熱鬧,更別說美女如雲的“花香苑”了,樓上樓下數百間房,天還未黑被客人們盡數包下,點了自己中意的姑娘相陪,全沒一間空着了。就連樓下大廳之內的百餘張八仙桌,也都坐的滿滿的。

青樓妓院的樓上樓下還是有所區別的。樓上的房間有大有小,大的一般是由多名客人包下,吃喝說笑,再叫來幾名歌妓舞妓在旁助興,而小的房間則是一名客人單獨包下,一名或幾名姑娘相陪,酒足飯飽之後便可行那情慾之事。當然,也有不少客人只是爲那一夜春宵而來;樓下廳堂的面積甚大,坐在此間的客人並非是爲了尋肉體之歡,只是想聽“梅蘭竹菊”四位姑娘彈上幾支曲子,或是目睹一段妙舞便能知足盡興。

“花香苑”僱傭有十餘名龜奴,此時有的接送客人,有的端茶送水,忙的不亦樂乎,饒是如此,他們依然是滿心歡喜,毫無怨言――“花香苑”的老鴇不是個小氣之人,今日生意好了,掙的銀子多了,她高興之餘,多半就能賞些銀兩下來。

那“花香苑”的老鴇指手劃腳的忙活了一陣後,抹了抹額頭汗水,走到角落處坐下歇息,目光在那十來名龜奴身上轉了轉,忽地招手叫過一名姑娘來,問道:“翠兒,小風子呢?我今晚怎麼沒見到他出來招呼客人?”

那叫翠兒的姑娘嘴角泛起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道:“他啊……我半個時辰前由他那裡過來。他說他的腰扭住了,疼的連牀也下不了,還託我跟您請個假來着,你看咱們現在忙的太緊,這事我都忘了和您說了。”

老鴇皺了皺眉頭,啐罵道:“腰扭住了?哼,這小子多半又在裝病推諉,躲在房裡睡大覺呢。翠兒,你去把他叫來,就說現在客人多,缺少人手招呼。”

翠兒猶豫道:“那……他要是不來呢?”

老鴇輕拍桌面,怒聲道:“老孃讓他來,他敢不來!你過去跟他說:他要是晚來一刻,我就三天不給他飯吃,讓他喝西北風去!”恨恨地接着又道:“這個小風子越來越不像話了,當初他來咱們‘花香苑’時,是個沒魂的流浪兒,我看他可憐,又見他聰明伶俐,這才收留了他,本指望他好好爲老孃做事,想不到……嘿,翠兒,你還愣着幹什麼?去叫他啊!”

翠兒一怔,隨即“哦”了一聲,轉身疾步而去。

“花香苑”的後面有一個小小的院落,院中建着二十來間青磚瓦房,專供龜奴們平素休息之用。幾株精大的楊槐樹依房而生,將光線遮的嚴嚴實實,屋內常年難見天日。這些房間簡陋髒污,與前面“花香苑”的精美豪華相比,實是天壤之別。

翠兒走到最左側的一間房門前,擡手去拍木板門,叫道:“風子,風子,快出來啦!媽媽那邊發怒了,叫你趕快過去招呼客人!”大凡青樓妓院中的姑娘,都稱老鴇爲“媽媽”。

屋內一個少年的聲音道:“翠兒姐姐,我這腰疼的實在厲害啊!勞煩你再替我去向老闆娘告個假……嗯……你……你慢點……”“花香苑”裡數百位姑娘,他不論大小,一概以“姐姐”相稱。

翠兒奇道:“什麼我慢點?”

屋內靜了靜,只聽那少年道:“我……哎喲……疼死我了……嗯……啊……”“說着呻吟了幾聲,似是痛苦,卻又有些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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