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電的光,映亮了她凝脂玉的臉龐,襯得她的膚色越發蒼白,楚楚可憐,看上去簡直就是個易碎的玉娃娃,讓秦煜的心揪緊了,急切的喝道:“你以後不許亂跑,也不許再說這些奇怪的鬼話!”
甘琳什麼也說不出來,淚水涌得更急,又被雨水沖走。
“娘子!”
秦煜帶着發顫的嗓音呼喊着,連心都在顫抖着,深邃如暗夜星空的瞳裡,映出的是濃得化不開的心痛與愧疚。
雖然甘琳心頭絕望依舊,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不過,在聽到這個稱呼的時候,她的內心,仍跟着顫慄,就如同心絃被狠狠的觸動了,似乎,她一直在渴望着,在等着這一個稱呼,只是又免不了有酸楚的感覺。
至此,她終於忍不住嚎啕痛哭起來,像受傷的小獸縮在他的懷裡,哭得撕心裂肺。
秦煜卻不懂,她是悲從何來,急切之下,狠狠地吻上那不停抖動的脣,雙臂更是用力的勒緊了她,像是要把所有的悲慟都從她胸中壓榨出來。
哭了好久,甘琳才抽抽噎噎的停下來。這時雨已停了,灰袍人來而復去,這一方天地間只有她,還有抱着她的秦煜,彷彿凝成一幅靜美的圖畫。
“哭夠了?”秦煜低聲問,語氣透着無奈。他今天也是威嚴掃地了,讓屬下看到他失魂落魄方寸大亂的樣子。不過,這跟甘琳安然無恙,沒有可比性。
甘琳仰起臉,淚水與雨水浸溼的睫上,星鑽點點,配着她一臉無辜的表情,簡直讓秦煜的心要化了,連忙又說:“我不是怪你。”
“我餓死了,回家吧。”打死甘琳也不會說,是爲什麼哭啊,不然秦煜不管會不會相信,都得把她鎖起來不可。
她的預感還真準,秦煜接下來說:“那就回去吧,你以後就跟我一起住。不準說不行,我會跟你爹孃打招呼的。”
“孤男寡女的,我憑什麼住你家啊!”甘琳一聽就炸毛了,可是秦煜根本不答理,表明他決定了,沒必要再談,而且立馬用行動表示,帶她一起騎馬回城。
甘琳只得放軟了姿態,央求說:“我就算是名聲不好,好歹也是個沒出閣的姑娘家,哪有住到別人家的道理。”
今天的經歷,嚇壞了秦煜,什麼禮儀什麼規矩的,他都不管不顧,只要伊人平安就好。他不容置疑的說:“我府上,就是你的家。或者,你現在同意嫁我,那我馬上安排人籌備婚禮。不過,你從現在起,還是要跟我一起住,這沒得商量打。”
甘琳急了:“你怎麼不講道理呢?”
秦煜乾脆耍起無賴:“要麼你打得過我,也可以講你的道理。”
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閣中女子,跟一個在戰場上拼殺過的大高手打,找死還差不多!虧他有臉說出來,甘琳氣得想撓他一臉的血。
算了,好女不跟男鬥,她按下破口大罵的衝動,軟語相求:“算我求你還不行嘛,我回家以後足不出戶,保證再不會有今天這種事情發生,還不行嘛!”
秦煜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直接不理會。
甘琳急得無計可施,眼圈紅了,哽聲說:“我害怕啊,秦煜你混蛋,是不是想我以後每天都怕得睡不着覺,想我死啊!”
這話簡直字字誅心,秦煜臉都白了,卻默默的掉轉馬頭,按捺着滿腔的怒火,策馬朝甘家莊子的方向急馳而去。
由於秦煜已來過一趟,所以甘夫人一直提心吊膽的,在看到秦煜抱着甘琳從馬背上躍下來時,她踉蹌衝上來,一把扯住甘琳就捶了兩下狠的,邊捶邊哭:“死丫頭,你還知道回來啊,嚇死娘了,你知不知道?”
甘夫人還要再捶時,被秦煜擋住,不悅的說:“甘琳落水了,先讓她進屋吧。”
這才讓甘夫人意識到他的存在,連忙道謝,又招呼丫環婆子把甘琳擡進屋。看這一團亂的,秦煜也沒跟進去,飛騎回城,像一股旋風衝進書房,就召集所有幕僚。
他調了不少幽靈軍的人進京,安插在他的侍郎府。府裡,丫環跟護衛,乃至紅玉等管事,全都是幽靈軍的人,幕僚中也有三位是幽靈軍的人。所以,他在書房召集幕僚,就有不少人猜到大首領這是一怒衝冠爲紅顏了,心裡頭對甘琳的重要性又拔高一大截。
果然,十二位幕僚到齊之後,秦煜開門見山的說:“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打擊輔國公府,最起碼也要讓他傷筋動骨,各位有什麼意見?”
屬於幽靈軍的三位幕僚都不作聲,其餘的人都出聲反對,覺得不該莫名其妙的豎強敵,尤其還是輔國公府這樣的龐然大物。
秦煜心情格外狂燥,原本漆黑的瞳孔,又變成了赤紅的顏色,狂霸的殺機騰衝,讓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尊遠古神話時代的凶神,懾人心神。他這種狀態,根本聽不進去任何廢話,拍案而起,喝道:“我沒有徵求你們同意的意思,只要你們拿出可行的計劃!”
幕僚們都覺得他是瘋了,簡直無法溝通。這感覺沒有錯,因爲他冷冷的掃眼看了一圈,語帶殺機的又說:“這點小事都辦不到,你們都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簡直是森森的殺機撲面而來,幕僚們冷不丁兒打了個寒戰,全身都冒出一層雞皮疙瘩,哪還敢說個不字,更別說提醒他,打擊輔國公府絕非小事,那根本是要捅破天的節奏!
幽靈軍來的那三位本來就是唯恐天下不亂,很直接給了殺進輔國公府的建議,並表示願親自帶隊。其餘的幕僚都斥其爲餿主意,不過秦煜聽得意動,考慮是不是連夜派幽靈軍屠了輔國公府。
跟隨秦煜最久的楚先生,建議收集輔國公府謀反的證據,又被另一位陳先生置疑,說他是異想天開。倒是秦煜擺擺手說:“證據不算個事,我早就拿到了輔國公府與魏王府密謀篡位的證據,只是沒有合適的機會放出去。”
大家都驚呆了,還是楚先生最先回過神來,哈哈大笑道:“大人手裡握着這份證據,倒是可以好好操作一番了。不過,大人切不可操之過急。”
秦煜沉默了一下,殺氣騰騰的說:“可以,一個月,我要看到成果。”
甘家莊子上。
甘琳累得撐不住,飯菜都沒吃兩口,就睡着了。她睡得極不安穩,俏臉慘白,嘴角帶着一抹刺眼的血漬,閉着眼哭得很傷心,含渾不清的說些什麼“不想死”之類的話。
秦煜下達完命令,又連夜趕來,悄沒聲息的摸進了甘琳的屋子,見狀,也極爲不安,試圖叫醒她,卻被她八爪章魚般纏上來,粉臂死命的圈住他的脖子,像是要勒斷他的脖子,而且她全身都被冷汗浸潤,明顯是處在極度的驚恐之中。
“別怕,一切有我。”他不停的重複這話,由着她勒得自己幾乎透不過氣來,將她擁在懷裡,無聲的安撫着。
許久,她才慢慢平靜下來,只是臉龐上蒙着一層濃濃的悲意,眸色也黯淡無光,擡眼看見他的時候,眼裡水意漣漣,悲悲慼慼的說:“我死了以後,你會不會忘了我?”
“傻瓜,好好的,你怎麼會死!”秦煜沒好氣的斥罷,又伸手輕撫着她的臉,抹去那一道道淚痕。
甘琳捉住他的手,越發悲傷:“我給自己算了一卦,算出我命不久矣。今天險些就應驗了,可是,下一次,我肯定就沒這麼好運了。”
“算卦也不一定都準,別胡思亂想了。”斥罷,秦煜心裡卻越發惴惴不安,心中對她也越發疼惜,倍加愛憐。
“我沒事了。”只是享受了少許的溫存,甘琳便推開了他,縮到牀裡側抱膝坐着。
她這是拒絕的意思嗎?秦煜的心情瞬間如墜地獄,卻又捨不得衝她發火,只擰眉問:“你是要鬧哪樣啊?”
甘琳瞟了瞟一臉緊張兮兮看着自己的他,說實話,見他如此在乎自己,擔憂自己,芳心也蕩起一道道漣漪,卻語氣堅定的說:“我是不會去你府上住的,我也不會嫁給你,在你娶妻之前,我願意做你的女人。”
“死女人,你到底長了顆什麼樣的榆木腦袋……呃,你說願意做我的女人?”聽了前半截話,秦煜恨得牙癢,有敲開她腦袋看的想法,不過,最後那一句,讓他喜出望外,渴望了她很久的身體某處,更是蠢蠢欲動。
反正,只要她不排斥做他的女人就行,名份什麼的,那重要嗎?
不過,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動物,秦煜想了想,擔心她是在說反話,趕緊又試探道:“難道你不期待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
“那是正常女人期待的東西,可我正常嗎?”甘琳悠然反詰,一點沒覺得是在罵自己。其實,她的心卻在滴血。風風光光的婚禮,是個女人都期待的,好吧!
秦煜:“……”好嘛,他愛的是個不正常的女人,不過,要是她正常了,估計他還真看不上。不過,他現在倒是鬆了口氣,不用害怕她會突然消失了。
見他如此,甘琳心中一酸,眸中又升起一層霧氣,似乎凝聚了難以忍受的悲傷。弄得秦煜哭笑不得,颳了一下她的鼻尖,很有些頭痛的問:“我不也沒說啥,你想怎麼樣都行,這又哭的什麼啊?”
“煜哥。”
突如其來的稱呼,如此親暱,讓秦煜愕然,又在瞬間化作了深深的愉悅,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輕聲笑道:“我更喜歡你叫夫君,叫一個來聽聽?”
甘琳臉紅了,媚眼如絲,啐了一口,嬌嗔道:“死不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