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恩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難過的心情,眸光亮亮的凝望着他:“在我死之前,你能幫我完成一個心願嗎?”
“好。”宮皓點頭。
“再揹我一次,像十五年前那個下雪天一樣,揹着我在雪地裡一步一個腳印的走回家。”
這是她最後的心願,如果不能與心愛的人白頭偕老,那就帶着最美好的記憶死去。
“上來。”宮皓彎身蹲下。
韓恩熙趴在他背上,眼淚無聲無息的流,滾燙的臉頰緊貼着他的背:“宮皓,如果可以從來,我希望這一生永遠都不要遇到你。”
宮皓在雪地中行走的腳步微微的頓了頓,然後繼續往前走。
如果可以從來,他情願自己一開始愛上的人是韓恩熙,而不是顧安然。
這樣,他和韓恩熙或許就不會淪落到現在這種悲慘的境地。
可惜,沒如果。
有的人,愛了就是愛了,不愛就是不愛。
感情是勉強不來的。
在路過一個湖泊的時候,韓恩熙忽然擡手指着湖面:“宮皓,你看,湖面結冰了呢。”
宮皓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湖面確實結冰了。
“我們到上面去玩會兒,好嗎?”不等宮皓回答,她直接從宮皓的背上跳下來,一手拎着皮箱,一手拎着包包,蹦蹦跳跳的朝冰湖跑去,不時回頭望宮皓一眼,臉上始終掛着明媚的笑容。
“別去——”宮皓追上去將她拽回來。
韓恩熙一頭撞進他的胸膛,他的心跳此刻很快,有點像是在擔心她的感覺。
“你的心爲什麼跳的這麼快,你是在擔心我嗎?”她滿懷期許的擡起頭來深深的凝望着他。
宮皓脣瓣嚅囁的動着,漆黑的眸與韓恩熙四目相對了半天,卻無情的回答她說:“沒有,我只是害怕你跑了。”
韓恩熙聽到這話,心裡的期許頓時便被心痛磨滅了。
“你放心,我是不會跑的,在我今晚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來找我給琳娜報仇的,我那會兒沒有跑,現在更不會跑。”
她轉過身,神色哀傷的走上湖面,猛烈的寒風吹在她臉上,如同刀割般疼。
她當初劍走偏鋒,設局利用宮琳娜去對付唐澈和顧安然,就是想爲宮皓報仇。
後來卻沒有想到宮琳娜對唐澈下不了殺手,然後她便用毒控制宮琳娜,宮琳娜染上毒癮後,倒是容易掌控多了。
可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是,有一次她喝醉酒後竟然在宮琳娜跟前胡言亂語,讓宮琳娜知道了當初輪她的人是她韓恩熙派去的。
宮琳娜當時恨透了她,拿着刀就對她狂砍狂罵,無奈毒癮發作,又與家中人失去了聯繫,纔不得不依附着她。
如果不是宮琳娜知道了那件事的真相對她生了殺心,她也不會下狠心弄死宮琳娜。
宮琳娜畢竟是宮皓的妹妹。
“宮皓,這個箱子裡裝了一百萬現金,這個包裡裝的是我的私人物品,你先幫我保管着,我去冰湖上玩一會兒。”韓恩熙將箱子和包遞給宮皓,轉身蹦蹦跳跳的跑到了冰湖上,像只剛從鳥籠裡飛出來的鳥兒般,自由的歡呼翱翔着。
“喔,我今天好開心啊!我最愛的男人陪我來冰湖玩囉!”她把手放在下巴處呈現喇叭狀,聲音大的恨不得讓全世界的人都能知道她的喜悅。
宮皓就矗立在冰湖,眸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心情甚是複雜。
“宮皓,我芭蕾舞跳的很棒,你知道嗎?”她突然回過頭來大聲問他。
宮皓搖頭,因爲不愛,他從來沒有用心去了解過韓恩熙。
“那我現在跳你看,你可要仔仔細細用心去看喲,這是我最後一次跳芭蕾舞,你以後想看都看不到了哦。”話還沒說完,韓恩熙就一噠噠,二噠噠,三噠噠的跳了起來。
旋轉,跳躍,烏黑的發隨風飛舞。
她就像一隻翩翩起舞的精靈,舞姿優美,笑容明媚,渾身都是閃光點。
宮皓目不轉睛的盯着她,第一次爲她的舞姿着迷。
“宮皓,我跳的好看嗎?”她忽然大聲的問了一句。
“好看!”宮皓大聲的回答她。
“宮皓,我長得漂亮嗎?”她又問。
“漂亮!”他回答的依舊很大聲。
“那你爲什麼不愛我!”她眼神幽怨的瞅着他,舞步還在繼續着,髮絲如柳絮徐徐飄動。
“我下輩子一定先愛上你!”這絕對是世間最傷人的話,可韓恩熙的脣角卻蔓延出一抹開心的笑來。
“好,我等你!”
話音落,空氣中響起一道巨大的破裂聲。
韓恩熙的身體筆直的墜入冰冷的湖水中。
霎時,水花四濺,碎冰渣子灑了一地。
“韓恩熙——”宮皓聲嘶力竭的大喊了一聲,他丟掉韓恩熙的皮箱和包,撒開腿朝韓恩熙墜入冰湖的地方跑去。
風從他的耳畔呼嘯而過,韓恩熙纖細白皙的手以他肉眼看得見的速度往水裡沒去。
他跪在冰窟洞旁邊,伸手去抓她的手,卻只抓住了一把冰冷的空氣。
“韓恩熙,游上來,把手給我——”
宮皓情緒失控的大叫,迴應他的卻是韓恩熙明媚的笑容。
她傻傻的笑看着他,任由她的身體緩緩的往湖底深處沉去。
這一刻,她有游上來的體力,卻選擇就這麼死去。
其實,那個冰窟窿是她故意蹦出來的。
她知道就算宮皓願意放了她,季韻和唐澈也不會讓她好好的活着。
她東躲西藏了兩個月,爲的就是能夠在死之前見宮皓一面。
如今不僅見着了,宮皓還對她許下了來世相戀的諾言。
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韓恩熙的臉在視野中越來越模糊,宮皓慌亂的脫下身上的大衣就要往冰湖中跳。
他要去救她。
他在韓恩熙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和韓恩熙是同一種人,都是愛上了不愛自己的可憐人。
他不要她死。
“砰——”就在宮皓要縱身跳進冰窟窿中時,幾名黑衣人飛速跑到他身後,將他一拳劈暈,隨後扛着他火速離去。
雪越下越大,雪花很快便把他們的腳印覆蓋掉。
而那個冰窟窿在一夜之後,又結上了一層厚厚的冰,誰也看不出來,昨夜有個人在冰湖上鑿了個洞,墜入湖底與世長辭了。
翌日,大雪還在繼續。
唐澈復建完後,站在窗前看着雪景發呆。
顧安然上完課後,抱着一本書渾身哆嗦着小跑進病房。
聽到她的腳步聲,唐澈立即轉過身去看向她。
見她衣帽上都鋪滿了雪花,唐澈快步走向她,伸出手邊替她撣雪邊音色不悅地訓斥她:“這麼大的雪,也不知道打把傘或者穿件披風,萬一雪花融掉了把衣服弄溼了,生病了怎麼辦?”
“哪有這麼矯情啊,我身體好着了,就算現在去挑戰冰涌也不會生病。”顧安然挽着唐澈的手走到病牀前,看到牀頭櫃上擺着幾個藍色文件夾。
翻開一看,是他公司的企劃案,回頭就狠狠的瞪着他:“說,這些文件是哪些不長眼的人給你送來的,我去叫唐爺爺把他們給開除了!”
“不許胡鬧,是我叫公司的人給我送過來的。”唐澈將她手中的文件夾拿下來放在牀頭櫃上。
自從他做完開顱手術後,爺爺和顧安然就不讓他插手管公司的事。
美其名曰爲了他的身體健康着想,不許他用腦過度。
可常年過的都是忙碌狀態的快節奏生活,現在突然慢了下來,反倒整天閒的心裡發慌。
他不喜歡這種太過悠閒的生活狀態,會讓他產生一種自己是個一無是處的廢人的感覺。
“澈哥哥——”顧安然不悅的喚他,兩隻眼睛各種不滿不爽很想抽他丫的眼神。
“好了,好了,別生氣了,我有分寸的,不會讓自己勞累過度的。”唐澈擡手摸了摸她的頭,像哄小孩似的哄她。
“說話算話啊!”顧安然知道唐澈心裡苦悶,只要他不是很過分,她還是會依着她的。
“好,說話算話,來,拉下手指打個勾吧。”他孩子氣的伸出小拇指要與顧安然打勾勾。
“討厭!”顧安然一掌推開他的手,“都多大了,還玩這種幼稚的把戲。”
“我這不是哄你開心麼。”唐澈將她拉過去擁在懷中,下巴挨着她的頭,用力的吸了一口她髮絲上的香氣,“嗯,好香啊……”
顧安然一聽他說這話,便知道他又生出了什麼心思,剛想從他懷裡掙脫出來,他的脣就落在了她的耳垂處。
熟悉的啃噬吸允,讓她渾身爲之一震。
恍惚怔楞間,他板過她的身子,捧着她的臉,低頭吻下。
“唔……”
顧安然伸手推開他,紅着臉惱怒的瞪他:“澈哥哥,你怎麼又開始亂來了,醫生說了你現在不能做劇烈運動,你要是再這樣把持不住你自己,我以後就不來陪你了。”
唐澈看出她是真生氣了,心裡害怕她來真的,連忙妥協的舉起雙手投降:“好好好,我聽話,我聽話,我以後再也不亂來了。”
“咚咚……”
兩道象徵着禮貌的敲門聲過後,冷麪女神爾冬從門外走進。
“boss,季韻已經抓到了,請問你是現在就過去審問約翰了,還是夜裡再去?”
唐澈毫不猶豫的出聲:“現在就去。”
“好,那我去給你拿衣服。”爾冬走到衣櫃前將毛衣西裝外套以及毛呢大風衣一一取出。
顧安然低着頭站在一旁思量了片刻,隨即鼓起勇氣看向唐澈:“澈哥哥,我想陪你一起去審訊約翰。”
“你去幹什麼?”唐澈脫下身上的病號服穿私服。
顧安然聲音弱弱的說:“就是想親自問問約翰爲什麼要殺你和我,還有四年前,殺你母親的人是他還是我哥……”
“那行,你陪我去吧。”對她的去意,唐澈沒有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