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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顧月池說把碧珠留在了屋裡,秋玲小臉一綠,連哭的心都有了。手裡攥着剛剛拿來的驅蚊荷包,她面色慘白,一副傷心模樣。“碧珠姐姐於小姐有恩,自然該留在小姐房裡。”
“你哦……”站起身來拽過秋玲手裡的驅蚊荷包,掂量着荷包的分量,又湊近鼻息間嗅了嗅,顧月池有些燥惱的撓了撓被蚊蟲剛剛叮起來的大包,“怕什麼?即便是碧珠留在我房裡,你也用不着去做別的。”
秋玲聽到有些迷惑,忙問着:“小姐此話何意?”
“自己想”顧月池不禁搖搖頭往回走。
就此事她說了好幾回讓秋玲把心放在肚子裡,可這丫頭片子卻就是有着杞人憂天的性子。
碧珠一直在趙氏院子裡等着她回去,從趙氏那裡得了顧月池的準話,她當天夜裡便搬到了顧月池住的小院裡。
天剛拂曉,早早起身,她先洗漱妥當,又仔細的給自己尋了件顏色鮮亮些的衣裳。待一切打點妥當,在銅鏡前滿意的點了點頭,她輕笑着便出了屋子準備到顧月池那裡伺候她起身。
“秋玲”遠遠的見秋玲正提着一桶熱水往顧月池房裡走,碧珠趕忙上前,伸手就把水桶接了過來。一邊掀着門簾,她還一邊回頭對秋玲輕聲吩咐:“小姐這裡我來伺候就好,你先去張羅早膳。”
說完話,門簾落下,碧珠進了屋子,徒留秋玲怔怔站在原地,張開結舌說不出話,臉上表情鬱郁不得舒。
進到屋裡,碧珠先把水桶放在門前,笑盈盈的走進內堂,隔着屏風喊道:“小姐可醒了?奴婢給您送熱水來了。”秀眉微蹙,碧珠見屏風上放着幾件衣裳,伸手便拿了來:“秋玲是怎麼伺候小姐的,大熱天裡這衣裳怎麼隨便亂放……看着多不肅靜”
聞言,屏風後的顧月池不禁黛眉微豎。
昨日起的晚,午後還睡了一大覺,再加上一夜好眠,顧月池一早就醒了。此刻她正靠坐在牀榻上看書,屏風上擺着的衣物是秋玲剛剛給她拿來準備讓她穿上的新衣。
將手上的書籍收起,顧月池有意輕咳一聲:“那衣裳是我讓秋玲擱在那兒的。”
“是小姐的意思嗎?”見顧月池出聲如此說道,碧珠不禁問了一句,但是很快,她便又有些奇怪的輕聲補了一句:“以前小姐看到婢子們隨便亂放東西便會眼煩的。”
顧月池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些。
碧珠過去是顧月池身邊唯一的使喚丫頭,這不假,她之所以不想讓她跟在身邊當差,根本就是因爲這個原因。
明明頂替了別人的身份,還要有人時時刻刻來提醒自己……唉……這日子過的,還真是不讓人舒心。
起身下牀,顧月池束了束半敞的繡領,身着底裙自屏風後走出。擡眼看了碧珠一眼,她從碧珠手裡接過裙衫,自己動手便穿了起來:“自從在太西湖上溺水之後我忘卻了過往記憶,這些你該是知道的。”
顧月池說話的語氣很平淡,可聽了她的話,碧珠不禁一窒:“是奴婢失言了。”
靜靜的繫着腰間的裙帶子,顧月池看了碧珠一眼,依舊淡淡說道:“既知道是失言,日後就別再犯。”
“奴婢謹記”輕輕點頭,碧珠深出一口氣。
對她而言,過去的顧月池說話待人雖然也很平淡,不過卻不似今日這般,讓她倍覺壓抑。
四下打量了一下,又看了看門後的熱水桶,顧月池深深看了碧珠一眼,問道:“秋玲呢?”
碧珠回神,乾笑幾聲說道:“適才奴婢在外面接了她的水桶,讓她去給小姐張羅早膳去了。”
只是黛眉輕挑,卻並未多說什麼,顧月池示意碧珠伺候她洗漱。
仔細洗漱過後,在梳妝檯前落座,碧珠便開始爲顧月池梳起頭髻來。碧珠爲顧月池梳的頭髻十分簡單,只見她將顧月池額際的留海收起,將長髮自下方挽起,最後在頭頂上挽成髻團,髻團上插藍色朱釵,朱釵之上蘭花隨人動,煞是漂亮。
“這髻團梳的倒是清爽”
顧月池不得不承認,碧珠給她梳的髻團十分適合夏季炎熱的天氣,很稱她的心意。
碧珠笑着點的頭,道:“小姐喜歡簡單事物,過去經常讓奴婢這麼梳的。”話說出口,碧珠方覺又提到了以前,忙噤口不言。
早已聽出碧珠話裡的差錯,顧月池只是笑笑,卻並未發作,自梳妝檯前起身,她折步往外廳走去。
外廳裡,秋玲正在準備早膳,跟顧月池先請了安,她繼續低頭擺好碗筷。
安然落座,見秋玲遞來的事竹筷,顧月池笑了:“你這丫頭做事倒挺上心。”
鎮國將軍府裡家主們用膳時所用的筷子,皆是上好的白牙玉箸。東西是好東西,可夾東西的時候總是滑不溜秋,顧月池就是用着不順手,這事她只跟秋玲提過一次,沒成想今日便給換了竹筷來。
“事關小姐飲食起居,奴婢做事怎能不上心?”眼睛半眯着,秋玲開始給顧月池佈菜。一邊布着菜,秋玲一邊說道:“適才奴婢接膳的時候,見着潘安了呢。~”
說完話,她給顧月池添了一筷子熱菜。
顧月池擡頭,面露驚愕之色:“他何時回府的?”這傢伙回來後居然不來複命,難不成是都給輸光了?
秋玲將筷子放好,回道:“該是纔回的,跟餓死狼似地,這會兒正在膳房找吃食。”
微微一思量,顧月池低頭喝着肉鬆粥,吩咐道:“你過會兒去找他,讓他吃飽了來琴瑟閣見我。”
“奴婢知道了。”秋玲笑笑,放下手裡的筷子,便不再多說什麼。
秋玲佈菜的時候,碧珠一直在邊上看着,等她放下筷子,卻見碧珠上前又拿了個碟子,將顧月池菜碟裡的豆芽菜仔細的都給撥了去。“小姐是不吃這些的。”
見她如此動作,秋玲面色頓時變得尷尬起來。
這幾個月都是她在伺候着顧月池,對於她的喜好還是知道些的,就像這豆芽菜,她每次都會吃些,從來都沒說過不吃。
微微蹙眉,擡眼睨着碧珠,顧月池道:“我現在可跟你說過不吃這些?”
碧珠心裡一驚,纔想起今時不同往日,如今的顧月池忘記了一切過往。
靜窒半晌,碧珠方纔艱澀的開口:“奴婢這陣子沒在小姐身邊,不知小姐口味有了變化,是奴婢疏忽了。”
看碧珠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又想起適才她不顧秋玲顏面的做法,顧月池不禁在心底暗歎了一聲:果然是一山不容二虎
碧珠一直在琴瑟閣當差,還救過主子性命,即使是在面對同等丫頭時,她心中也盡是優越感。想想以前,她跟在顧月池身邊處處受人白眼,現如今顧月池有趙氏這個靠山,在府裡的地位自然不能跟以前同日而語,好不容易翻了身,合着她這個當奴婢的也能揚眉吐氣了。
碧珠若留在這裡當差,就算秋玲委曲求全處處避讓,她怕是也不會領情的。
此時不是長久之計啊
想到這些,顧月池便暗暗做出決定。
在不傷害碧珠的前提下,她要讓碧珠在試用期間便被趙氏給調回去。
至於怎麼個調法,還需她好好想想。
用過早膳,叫花子也被秋玲喊了過來。
叫花子剛一進屋子,便有一股濃烈的酒味彌散空氣中,微微皺了皺鼻子,正在桌前提筆練字的顧月池擡頭看向他,不禁撲哧一聲笑了。
只見他頭頂兩隻熊貓眼,脣邊尚有來不及刮掉的胡茬子……
看着他這副不修邊幅的樣子,顧月池不禁低嘆一聲:這傢伙還真是做叫花子的料,一點都不顧忌自己的形象,邋遢的一塌糊塗。
有氣無力的癱坐在椅子上,知道顧月池在笑什麼,叫花子卻絲毫不以爲意,“笑,笑,我慢慢等着你笑完再說話。”雙臂交握,叫花子靠坐在椅子上,作勢便閉上眼睛打算補眠。
咯咯的笑着,累的手中毛筆的墨汁都被一下下的顫了下去,顧月池半晌兒才止住笑,迴歸正題問道:“可有什麼收穫?”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叫花子瞥了顧月池一眼,又看了看桌子邊上站着的碧珠。
碧珠給叫花子上了茶後便站在桌邊不曾離去,心想叫花子雖平日無所事事倒有些謹慎過了頭,顧月池嗔笑道:“在我這裡你有什麼便說什麼,謹慎過了頭,反倒不好看了。”
大嘴咧開,叫花子笑道:“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別跟我說在這種大戶人家的院子裡,沒有宅斗的橋段?”
顧月池聳了聳眉。
確實是有,不過她卻不能說有。
悻悻的看着顧月池兩眼,叫花子從袖袋裡掏出一大把皺皺巴巴的銀票,啪的一聲便甩在桌子上。
碧珠還從未見過這麼多銀票,此刻看着滿桌子的銀票,整個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這些就是你的收穫?”桌子上的銀票數目不菲,仔細算下來怕有三四萬兩之多。顧月池曾經想過叫花子大概不會輸錢,卻沒想到他能贏回這麼多的錢。
只見叫花子點點頭,一臉懊惱模樣:“我若早知自己在這方面是個天才,又何來的受那麼多年的苦。”
對叫花子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顧月池不感興趣,拿着那些皺皺巴巴的銀票在手裡數着,她擡眼問道:“除了這些,可還有其他收穫?”
叫花子略微沉吟,道:“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
顧月池皺眉,故意折弄手裡的銀票:“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你少給我模棱兩可的答案。”
“有”看着顧月池手裡的銀票嚥了咽口水,叫花子說道:“你猜的的沒錯,趙舅爺確實只中了人家的圈套,有組織,有預謀,可以說打一開始人家就把他當成待宰的羔羊來設計的。”
“主謀是誰?”沒有擡頭,把銀票疊的整整齊齊,顧月池問道。
叫花子回道:“吏部尚書府的二公子——潘興家”
早已猜到會是這個結果,顧月池擡頭看他:“手裡可握有證據?”現在趙朔能不能洗脫牢獄之災,就看她們找到些什麼了,不過她想着叫花子既然能說出主謀來,合着便該尋到證據纔是。
但是事實證明,結果往往與想像是兩碼事。
出乎顧月池意料的,叫花子居然搖了搖頭,嘆道:“人證沒有,物證沒有,我手裡現在握着的只有空氣。”說着話,叫花子還誇張的攤開手掌,像吹空氣一般吹了吹。
顧月池不置信的瞪大眼睛:“你唬我?”
“你是我的衣食父母,日後我還得靠你,我哪裡敢唬你啊”端起茶杯咕咚咕咚的喝了幾口,叫花子把空杯子推給碧珠,十分無辜的道:“潘興家那小子把尾巴掃的很乾淨,賭場凡事參與過趙朔賭局的夥計全都不知所蹤,現在有依據能查的無非就是誘使趙朔迷上賭博的一個讀書人。”提到那個讀書人,叫花子不禁仰頭一嘆:“可那個讀書人滿嘴的之乎者也,和自家生活的不幸福,不管我如何循循善誘,就是不拉正套。”
顧月池的臉色不禁有些難看。
距離趙家老爺子發喪還有區區四日光景,眼看着時間越來越近了,她卻依舊沒有十全把握能替趙朔開脫罪名。
有時候想想,她還真想兩手一攤,圖個輕鬆自在,讓她那個不爭氣的舅舅受些懲罰。
見顧月池鬱結心生,叫花子道:“現在沒辦法,不代表就一定沒辦法,你把心放肚子裡好了,此事就交由我來辦”
“別總是大包大攬的,你能有什麼辦法?”翻給叫花子一個大大的白眼,顧月池道:“我已經給長樂公主送了書信去,那日實在沒有法子,就只能靠她了。”
雖是在心中誠懇相求,不過長樂公主會不會出面幫忙,顧月池心裡也沒底。
叫花子一聽這話,心裡可就不樂意了,只見他一拍桌子,煞有其事的道:“你且擦亮眼睛看着,先說說待過幾日我替你把事情擺平了你拿什麼謝我?”
拿叫花子的話當笑話聽,顧月池並未當真。
“無憑無據的,你拿什麼給我擺平?”隨手把銀票丟給他,她道:“吏部尚書府不差錢兒,不能花錢了事,這些是你贏來的,我沒有留下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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