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餘長寧再次醒來時,窗外已是紅日西沉,殘陽似血了。
看了看瑤瑤並沒在旁邊,他不由微微一愣,想起昨晚那一夜的瘋狂,又是忍不住失笑出聲,翻身下榻穿好衣物,便信步出門而去。
門外侍立的侍女眼見他出來,立即盈盈一禮稟告道:“姑爺,教主正在正廳等你,請你醒來立即過去。”
餘長寧輕輕頷首,順着小徑穿廊過廳,轉過那面遮擋視線的影壁,來到了正廳之中。
慕容秋正在廳內轉悠等候,眼見餘長寧到來,她站定便無表情地點點頭,沉聲道:“你來了?先坐吧。”
餘長寧頷首落座,見她神『色』有些奇怪,不由微微愣怔了一下,問道:“教主姐姐,不知你找我有何事?瑤瑤她去哪裡了?”
聞言,慕容秋喟然輕嘆,拿起擱在案上的一張信紙道:“你先看看再說。”
餘長寧心裡止不住的驚奇,接過信紙展開一看,數行娟秀的小字霍然入目。
然而剛剛看得一眼,餘長寧腦子中轟然一聲大響,拿着信紙的雙手竟不可遏止地輕輕顫抖了起來。
“相公,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總壇不知所蹤。這幾天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能夠與你成親廝守,正是我夢寐以求的事情,然則人有悲歡離合,凡事都不能盡善盡美,瑤瑤是一個不幸的人,不配得到你的疼愛,或許現在你心裡有千般疑問,但我卻只能給你說一聲對不起。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願君珍重!瑤瑤絕筆。”
讀着讀着,兩行熱淚突然從餘長寧眼角涌出,他頹然跌坐在椅子上,心裡彷彿針扎,拼命地咬住牙關纔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見他如此難受的模樣,慕容秋又是一聲輕嘆,輕聲解釋道:“其實在你們成親之前,瑤瑤便有離開總壇的打算,可是她實在無法控制自己想要圓心頭那個美夢的念頭,所以纔會選擇與你成親後離開。”
餘長寧聞言雙目恢復了焦距,霍然起身氣勢如一隻擇人而噬的惡虎,抓住慕容秋的衣袖厲聲問道:“教主,瑤瑤她究竟去了何處?你快告訴我。”
慕容秋從來沒被人如此冒犯過,此際不由微微蹙起了眉頭,她心念餘長寧乍聽這個消息畢竟心情激動,便原諒了他的冒犯無禮,輕輕嘆息道:“瑤瑤有她的苦衷,你還是忘記她吧。”
霎那間,餘長寧臉上一抽搐,突兀暴怒吼叫:“瑤瑤乃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豈能單單一句她有苦衷便讓我忘了她?”
“瑤瑤雖是由本尊撫養長大,但她從小個『性』都很倔強,決定了的事情很難更改,她如此做,必定有她的理由。”
“哼!她有她理由,我也有我的堅持,教主今日若不將事情說個明白,我便……”話到此處餘長寧想了半天,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能力威脅她,只得快步走到柱頭前朗聲道:“我便一頭撞死在這裡!”
慕容秋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思忖半響終於點頭道:“好吧,你先冷靜下來,聽我慢慢給你說。”
餘長寧輕輕頷首,擡起衣袖抹去面頰上的淚珠,肅然拱手道:“請教主務必實言相告。”
“長寧……”慕容秋頓了頓,一字一句地清晰道:“你可知瑤瑤她並非中原人士?”
“啊?”
“實不相瞞,瑤瑤出身在遼東高句麗,父母皆是高句麗人,因本尊與瑤瑤父親有舊,所以在瑤瑤五歲那年,她的父親便將她交由本尊撫養,至今已有十四個年頭。”
餘長寧恍然點點頭,正欲開口追問,誰料慕容秋卻輕輕搖手,示意他不要『插』話,繼續解釋道:“昔日隋煬帝楊廣四徵高句麗,隋軍過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整個高句麗淪爲一片修羅地獄,十餘年來也爲能從戰火的創傷中恢復過來。”
“但……這與瑤瑤離開我又有何等關係?”
“你有所不知,瑤瑤的父親對中原王朝深痛惡絕,曾『逼』瑤瑤發過毒誓,這輩子都不能嫁給中原男子,瑤瑤這次與你成親,已是違背了昔日的誓言。”
驀然間,餘長寧只覺心頭陡然竄起了一股怒火,既是驚奇又是憤怒,拍案怒聲道:“什麼狗屁父親如此了不起,竟『逼』瑤瑤發這般慘無人道的誓言,師傅姐姐,我那丈人叫什麼名字?我這就趕往高句麗找他理論!”
“瑤瑤的父親名爲高建武,不知你可否聽過他的大名?“
餘長寧皺眉想了半天,腦袋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 www●тт κan●¢O
慕容秋啞然失笑道:“餘駙馬身處官宦,難道從來沒聽過高句麗王的大名?”
一句話驚得餘長寧大驚失『色』,脫口急聲道:“什麼?瑤瑤竟是高句麗王的女兒?那她豈不是高句麗公主?”
慕容秋輕輕頷首:“不錯,所以高句麗王是不可能同意她與一個漢人成親的,況且你還是大唐駙馬,高句麗王豈會爲了一樁婚事開罪大唐?”
餘長寧愣怔半天,突然想起了昔日參加駙馬遴選時的一些往事,一個念頭猶如閃電般劃過心田,已是不能自己顫聲道:“那如此說來,高句麗王子高堯與瑤瑤是何等關係?”
“長寧,高堯便是瑤瑤,瑤瑤便是高堯,兩者本來便是一人,上次選駙馬乃是瑤瑤奉父命易容參賽。”
“那她的臉傷……豈不是在救我的時候……”一言未了,餘長寧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息,臉『色』蒼白無比。
慕容秋繼續說道:“目前高句麗權臣淵蓋蘇文手握全**政大權,早已架空了高句麗王,高句麗王急需與大唐和親來改變現狀,無奈招親之前,高句麗王子高顯突然惡疾不能起行,所以只能讓瑤瑤易容頂替參加。”
回想起英俊瀟灑的高句麗王子,以及他冒死在火海救自己的場景,餘長寧心疼得無法復加,往事一幕幕猶如放電影般在腦海中劃過……
“前路茫,事無常,情如薄紙終相忘,昔言執手成笑談,縱有千載深情海,不敵一語話淒涼。”
輕聲唸叨着昔日高堯說過的一句話語,想起瑤瑤一顰一笑的可人模樣,餘長寧痛悲有加,雙手捂面,死死咬住了牙關沒有哭喊出聲,淚水泉涌般從指縫流了出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那一刻,餘長寧悲慟地釋放者心裡所有情感,最後連自己是如何離開的都混沌得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