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怒氣衝衝便要出門,羅凝秀眉一蹙,開口道:“長寧,你先等等。”
餘長寧錯愕回首,羅凝輕輕一嘆,勉力笑道:“公主身份顯貴,地位超然,自然應該我們前去拜見她,走,大家都到公主府。”
聞言,餘長寧又氣又是好笑,惱怒道:“姨娘,你爲何總是如此大度,世間哪有舅姑前去拜見兒媳的?說出來也不怕別人笑話。”
羅凝走上前來拉住他的手笑道:“長寧,家庭以和爲貴,受點委屈又有什麼關係,只要你與公主能開開心心過日子,我便滿足了。”
餘長寧沉默半響,心頭大是感動,嘆息道:“姨娘,你真的太好了,遇事首先想到的是別人,而不是自己,有什麼委屈都自己一個人承受。”
羅凝微微笑道:“少在這裡拍馬屁,咱們還是早點過去,千萬不要讓公主等久了。”
棲鳳閣二樓,長樂公主正坐在銅鏡前梳理着綢緞般的長髮。
當看見婉平將自己長髮盤起,挽成『婦』人的頭飾時,長樂公主不由生出了幾分感嘆,低聲唸誦道:“長髮高挽作新『婦』,對鏡梳妝聲長嘆,悲之?樂之?”
“靜啓明窗對鏡梳妝,明眸皓齒紅顏霓裳,少女作新『婦』,當然應該樂之。”婉平拿起一根金步搖『插』入長樂公主高挽的雲鬢中,輕輕笑道:“公主真是傾國傾城,風華絕豔,美極了!”
長樂公主愣怔怔地看了銅鏡中的自己半響,突然笑道:“就你這丫頭會說話,竟會哄本宮開心。”
“公主,你好不容易纔避免和親番邦,已是不幸中的萬幸,自然應該開心纔是。”說起此事,婉平仍舊是一副心有餘悸的口氣。
聞言,長樂公主點頭笑道:“你說得對,雖然目前無奈與那餘長寧成親,但忍耐一時又可天高海闊,況且現在離開皇宮不用受宮規的約束,想去哪裡便去哪裡,比以往自在多了。”
婉平點頭一笑正欲開口,卻見芙蓉輕步走入稟告道:“啓稟公主,餘家一干人等已在正廳等候鳳駕。”
“咦,來得可真快,看來這嚴姑也是識相之人啊!”長樂公主嘴角勾出了一絲冷笑,起身一甩雲袖帶着婉平步履輕捷地出門去了。
公主府的正廳內,一片輕輕的議論聲正在蔓延。
衆人昨夜雖已來過一次,不過因爲人多吵雜,賓客盈門,所以看得也不是很貼切,今日再仔細一看,頓時被正廳的富麗堂皇驚得目瞪口呆。
六開間的廳堂寬敞簡樸,中間紅氈鋪地,腳底一『色』白玉方磚,紅氈兩旁分別排列着六張整齊的長案,主人之位坐北朝南設在兩尺臺階之上,一把金光閃閃又不失安逸舒適的鳳座高檔大氣,凸顯着主人尊貴的身份。
此刻,餘長遠、餘長遠兄弟兩人正站在旁邊的成列架上嘖嘖稱奇,望着上面一個又一個的珍品古玩,輕輕的感嘆聲竟是不絕於耳。
樑彩萍“呀”地一聲驚呼上前,拿起架上一個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玉馬驚歎道:“相公,這不就是上次你看中的琉璃胭脂馬麼,光此一匹便要五百兩銀子,你嫌它價格昂貴只能忍痛放棄,沒想到竟出現在公主府內。”
餘長致睜大雙眼也是一聲驚歎,疾步上前恍然笑道:“噢呀,果然是琉璃胭脂馬,彩萍妻快拿給我看看。”
羅凝眼見他們竟『毛』躁地拿下陳設的珍品把玩,不由蹙眉責備道:“長致,媳『婦』,你兩人怎麼如此沒有規矩,還不快將玉馬放上去。”
餘長寧邊伸手接過玉馬,邊轉頭笑道:“姨娘你就放心吧,我看看便好,保管不會損壞的。”
恰在此時,一聲“公主駕到”的高亢宣呼掠過正廳,長裙拽地的長樂公主已步履從容地轉過屏風走了進來。
悴然不防之下,樑彩萍嚇得雙手一抖,玉馬還未放到餘長致掌中便已滑落而下,“啪”地一聲摔在地上變成了碎片。
一瞬間,羅凝等人頓時臉『色』大變,望着地上玉馬碎片愣怔發神,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長樂公主聞聲止步,拂袖坐在鳳座上冷聲道:“你們一大早便來我公主府搗『亂』摔東西,莫非是對本宮不滿?”
樑彩萍早已嚇得臉無人『色』,全身瑟瑟發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搗:“公主請息怒,剛纔是民『婦』不小心失手將玉馬摔在了地上,所有的事情都與我相公無關,你要責怪便責怪我吧。”
餘長致嘴脣兀自哆嗦着,顯然也是嚇得不輕,跪地顫着聲音道:“啓稟公主,是我剛纔沒接住玉馬,要怪也只能怪我一個人,事情與彩萍妻無關的。”
見兩人爭先恐後的認錯,長樂公主娥眉不由深深地蹙了起來,冷冷笑道:“表面上情深義重爭擔罪責,暗地裡狼狽爲『奸』相互掩飾,你們餘家人真是讓本宮大開眼界。”
聽到如此冷冰冰的訓斥,羅凝頓時臉『色』大變,餘長遠與餘長靜面面相覷,顯然不知公主說話爲何如此不給情面。
餘長寧本就爲長樂公主讓家人過來拜見大是不滿,見公主如此模樣頓時大感惱怒,走上前來高聲道:“不就是摔壞你一個破馬嗎?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待會我便從餘府牽來一匹真馬賠個你,如何?”
“算了,本宮豈是得理不饒人之人,區區小事不屑和你們計較。”長樂公主冷冷一句,鳳目環顧一週停在了羅凝的臉上,沉聲道:“嚴故,本宮這次讓你們前來,除了請安之外,更有一些規矩需要對你們言明。婉平,念給他們聽聽。”
羅凝正在驚疑不定間,婉平點頭展開一張黃帛,清了清嗓子高聲唸了起來:“長樂公主書告餘家一干人等:本公主金枝玉葉下嫁民間,實乃餘家祖上積德家門大幸,常言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若無規矩不成方圓,故本公主先申明五點:其一,君臣有別,貴賤有位,餘府人覲見公主或公主駕臨,都需行參拜大禮;其二,餘府人在外須得謹慎行事,以禮待人,不得假借本公主名號欺壓百姓,魚肉鄉鄰;其三,餘府現已爲貴胄之身,拋頭『露』面經營酒肆實在於禮不合,本公主特令立即變賣酒肆另謀他業,不得有違;第四……”
“夠了!”餘長寧高聲一句打斷了婉平的話,望向長樂公主怒聲道:“這是什麼勞什子規矩?你雖貴爲公主,但是還沒資格給我們餘家立規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