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小姐思忖片刻,終還是嘆息了一聲,好言商量道:“不知餘公子爲何沒有時間,你平日很忙嗎?”
“當然很忙。”餘長寧點頭如搗蒜,輕笑道:“平日裡我不僅要去酒肆幫襯生意,偶爾還要爲食客們做菜煮飯,哪有空閒去武昌參加詩詞比賽,房小姐還是另找高人如何?要不讓我四妹長靜去,她的詩文也很不錯的。”
房玉珠斷然搖手拒絕:“不行,現在豈能輕易換人!餘公子,這次參加詩詞比賽不僅代表你個人和你所在詩社的榮譽,更是代表整個關內道,如此崇高而偉大的事業,莫非還比不上做菜煮飯這些瑣事?”
餘長寧聞言心頭暗暗不爽,嘴角扯出了一個輕蔑的笑容:“房小姐不食人間煙火,自然覺得做菜煮飯是瑣事,然而民食爲天,若不是吃飽了喝足了,誰會有閒心跑去參加什麼詩詞比賽?”
房玉珠一時啞口無言,竟是臉色鐵青地愣在那裡,嬌軀也不自禁地氣得顫抖起來。
陳若瑤見她臉色不對,不由責怪地看了餘長寧一眼,嗔怒道:“社長好意邀你參加比賽,爲何竟如此不識擡舉?”
餘長寧淡然回答道:“並非在下不識擡舉,而是不喜歡房小姐說話的那般口氣,詩詞歌賦雖是盛世文華的璀璨明珠,然我卻認爲還稱不得崇高而偉大,爲何?真正的崇高偉大是平凡,是奉獻,是付出,是有利於國家人民!”
“如田間勞作的農戶,種出糧食溫飽天下;如走南闖北的商賈,流通貨物繁榮經濟;如市場辛勤的工匠,練鑄工具促進生產……他們做的事情雖是微不足道,然而卻是我們大唐盛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這些默默付出的平凡,才能算作真正的偉大!相反房小姐所推崇的什麼詩詞歌賦,休閒娛樂可也,泡妞耍帥可也,然遠遠不能和這些平凡的偉大相提並論。”
餘音繞樑久久不散,房中一片尷尬的沉默,幾人愕然相望盡皆變色,顯然被這一通如江河奔涌而來的話語震撼住了。
房玉珠瞪大美目嬌軀微顫,一時竟被噎得說不上話來,俏臉頓時紅布一般,無法言語的五味雜陳在芳心中來回翻騰。
餘長寧這番話帶給她的震撼實在太強了,可以說是顛覆了一貫的認識。
她出身書香世家,從小深受儒家薰陶,對士農工商的等級劃分也是極爲推崇,即讀書爲先,農次之,工再次之,商人最後,讀書士子應是民間最受尊敬的階層。
然而沒想到今天卻有人拋出驚世言論,士子反而還沒有末位的農、工、商崇高偉大,在他眼裡吟詩作對的士子竟比不上田間勞作的農戶,如何不能她感到震撼。
“一派胡言!”何長志首先回過神來,氣急敗壞地反駁道,“末位之技,末位之流竟能與聖賢大道相提並論,這不是侮辱我們讀書人嗎?簡直是妖言惑衆。”
餘長寧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冷笑道:“這位口出妖言惑衆的公子,在下問你一個問題如何?”
何長志臉膛氣得發紅,怒道:“要問就問,莫非還怕你不成。”
餘長寧微微點頭,似笑非笑地淡淡道:“公子身上這件衣服看起來不錯啊,莫非是自己裁剪的?”
何長志沒想到他竟會問這個問題,稍事愣怔立即高聲道:“狗屁!本公子出生書香門第,從小衣食無憂只知飽讀聖賢書,豈會做裁剪縫衣這類低賤不堪的事情!這衣服當然是買的。”
餘長寧輕笑點頭,旋即又正色開口道:“公子此衣,取之於農婦養殖得來的蠶繭,得益於工匠紡紗織布裁剪,最後又經商人流通售賣,每一道的製衣工序皆是由閣下口中的末位之技而成,若沒有這些你所看不起的末位之流,你不過是一個連衣服也沒得穿的野人罷了,何能在此空言聖賢之道!”
聞言,何長志“刷”地冒出一頭大汗,滿臉頓時漲成了豬肝色,張了張嘴巴卻不知說什麼纔好。
餘長寧望着他不屑地冷笑一聲,走到房玉珠身前一拱,朗聲開口道:“房小姐,在下言盡於此,俗語言:道不同不相爲謀,這次全國十道詩詞比賽請恕在下不能參加,讓你受精之處還望多多見諒。告辭!”說罷大袖一甩,轉身昂昂離去。
“餘公子,你等等……”陳若瑤一聲嬌呼,提起長裙追了出去。
房玉珠面色複雜地望着他倆離去的背影,朱脣微啓,卻終未開口叫住他們,滿腔迷茫無奈只得化作了幽幽一嘆。
出了閣樓,卻見陳若瑤亦步亦趨地跟隨而來,餘長寧不由笑道:“怎麼每次你都喜歡跟着我,莫非陳小看上了長寧,想和我私奔?”
陳若瑤紅着臉輕啐一口,卻又立即嫣然一笑:“留在那裡的確沒意思,所以和你一道出來了。”
餘長寧奇道:“剛纔見你的模樣,不是準備和那美小妞一起去參加比賽嗎?爲何現在又改變了心意?”
陳若瑤輕笑嘆息道:“你不是說道不同不相爲謀嗎?那閣樓畢竟是讀書士子呆的地方,所以我這商人便跟着你這商人出來了。”
“哈哈,看來我們真是一對,我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先見之明瞭。”
見他得意洋洋大笑的模樣,陳小姐微嗔道:“你這人當真正經不了半刻時間,剛纔還一副義正嚴詞大義凜然,現在又原形畢露變爲了流氓無賴,到底哪一個纔是你的本性?”
餘長寧又是一笑,壓低聲音頗爲神秘道:“陳小姐,你可知若是一個女人開始對一個男人感到好奇,那不用問,一定是她已開始喜歡上了那男子,你信不信?”
陳若瑤聞言芳心一陣猛跳,臉頰頓時緋紅,倒豎柳眉怒聲道:“大膽登徒子,這些話豈是可隨便亂說的,再如此休怪我不客氣了。”
餘長寧絲毫不以爲然,反倒哈哈笑道:“我怎麼覺得你有一種被說破了心思的慌張,沒關係的,想我誠實可靠玉面小狼君,到了哪裡也是女性朋友們歡迎的對象,就不計較你偷偷暗戀我的事了。”
陳小姐又羞又怒,揚起纖手想要狠狠扇他一巴掌,不料餘長寧已是笑嘻嘻地躲開,又風騷地對她作了一個怪相,轉眼便不見了人影。
回到酒肆,餘長寧來到煙霧騰騰的廚房,便見餘長致正吊着胳膊站在爐竈前單手炒菜,額頭佈滿了細密的汗珠,神情說不出的專注。
餘長寧過來調侃道:“大哥,你在練獨臂神功嗎?一隻手也抄得如此上心。”
餘長致望了他一眼,大袖一掃額頭汗水,嘆息道:“我沒二弟你這般做菜的天賦,所以平日裡只有多加練習,否者姨娘又要說我不上進了。”
“哇,你吃了醋麼?口氣竟是如此酸。”餘長寧笑着攬住了他的肩頭,關切低聲道:“怎麼?又被姨娘罵了?”
餘長致胖臉一抖,哀嘆道:“可不是嗎?現在酒樓有你這個天下第一廚坐鎮,我這二流大廚作用自然越來越小,姨娘看我不順眼,教訓也是應當的。”
餘長寧聽他語氣有些沮喪,不由正色問道:“大哥,你覺得我倆做菜誰更厲害一點?”
餘長致一怔,沉思有傾回答道:“雖比不上你那麼有創意,但根基卻比你紮實,若我倆做一道同樣熟悉的菜餚,我做出來的味道必定好於你。”
“那就對了,若不是決賽前夕大哥你傷了手,怎麼會有我上場的機會,所以這天下第一廚明裡是我,暗地裡卻是大哥,你纔是酒肆的擎天之柱啊!”
餘長致怔怔地想了半響,猛然點頭笑道:“長寧你說得對,大哥強於你,你卻強於其他的決賽選手,所以那天若是我,也一定能同樣奪得天下第一廚,怎麼竟沒想到此點,哈哈。”
餘長寧見他豁然開朗,不由暗暗鬆了一口氣,笑道:“不錯,所以大哥你千萬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要懼怕姨娘責罵,認真做菜纔是正理。”
餘長致大是感動,不禁用力地點點頭,正欲說話,卻見羅凝腳步匆匆地走進了廚房,張口疾呼道:“長寧,快跟我出來,有宮中的人找你。”
“宮中?”餘長寧一聲驚呼,疑惑道,“我哪有宮中這麼高檔場所的朋友,姨娘莫不是弄錯了?”
“怎會弄錯,那小公公已等了你半天了。”羅凝不容分說地拉起他的手,急聲道,“快走,人在二樓,讓他等久了可不好。”
餘長寧二丈摸不到頭腦,依言跟着羅凝出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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