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個月以來,赫連城宣每晚都陪在呼延櫻身邊,岸芷軒已經代替快意閣成爲他常去的地方。
每晚呼延櫻都可以枕着他的手臂安然入眠,她雖不願意承認,只是她的心卻在慢慢向他傾斜着。
這個曾經讓她痛恨入骨的男人,正在慢慢將她的心融化。
或許是因爲他爲自己做過的事情,又或者是因爲她現在腹中有了她的骨肉。
一大早,赫連城宣便起來隨意洗漱了一番。
“你今日又不去上朝了?”呼延櫻慢慢睜開眼睛,看着自己面前如神祇般的男子。
他回過身來,看着她的那一瞬間,臉上變成了三春暖陽的微笑。
“什麼時候醒的?我吵着你了嗎?”赫連城宣最近變得無微不至,讓王府上下都覺得好不習慣。
“你已經半個月沒去上朝了, 朝中沒事嗎?”
赫連城宣搖了搖頭,繫上衣帶走到牀邊坐下,“皇上準我在你生產之前都陪着你,除非有急事召見,我都不用再去上朝了。”
與呼延櫻單獨相處的時候,他們之間就像是一對普通的夫妻,他不再對她自稱本王。
看她垂眸,他溫柔地將她拉入自己懷中,“還有什麼事情比你和你腹中的孩子更重要呢?”
呼延櫻沒有說話,頭枕在他的腿上,靜靜享受着這一刻的安逸。
“我帶你去園子裡走走吧。”赫連城宣提議着。
她起身,穿好了衣裳,隨意挽了個髮髻,簡單又好看。
走到花園中,盛夏的荷花已經開了。
赫連城宣走到蓮池旁,伸手摘下了一朵荷花別在她的髮髻上。
呼延櫻伸手想去摘掉。
他卻一把將她的手給拉住,“很好看。”
他的笑比夏日的第一絲暖陽還要撫慰人心。
遠遠的,一抹倩影躲在假山後將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王妃,我們還是回去吧。”秋月站在陳襄蘭身後,看着她眼中迸射出的火焰,彷彿要將幾十步之外的呼延櫻給燒成灰燼。
陳襄蘭緊攥着拳頭。
秋月怕她做傻事,拉着她回到瓊花閣。
“娘娘。”從陳襄蘭回到瓊花閣開始便一言不發。
這段日子以來她一直都過的很壓抑,今天一早在花園又看到那樣的景象。
嫁入王府這麼多年以來,她一直盼望的就是那樣的日子。
她希望她與赫連城宣鶼鰈情深相濡以沫,但是今日卻成了他與另外一個女子鶼鰈情深相濡以沫的旁觀者,心莫名地疼,渾身煎熬着,心裡淅瀝瀝下着雨,讓她難以喘息,不知道用怎樣的方式才能走出這樣的困境。
“我吩咐你做的事情你都做好了嗎?”陳襄蘭忽然開口問秋月。
“娘娘,陳公子說……”
“誰是你的主子!”陳襄蘭一陣暴怒,將手邊的茶杯猛地摔了一地。
秋月連忙跪倒在地,“娘娘息怒,只是現在王爺每日都寸步不離守着側妃,我們不好下手啊。”
陳襄蘭冷笑一陣,“不好下手還是你根本就不敢下手?”
“娘娘……”秋月也是怕陳襄蘭一不小
心走錯了路。
“你若是還認我是你主子,便去將事情辦妥了再回來與我交待。”
秋月沒有說話,跪在地上眼睛都不敢擡一下。
“你怕被王爺發現了殺了你對嗎?”
“娘娘,奴婢是您的人,您讓奴婢做什麼奴婢都心甘情願,奴婢這條命,死不足惜,只是 奴婢不想看到王爺和娘娘因爲此事再生出什麼罅隙。”現在陳襄蘭的處境她是知道的,王爺有多寵側妃整個王府乃至是整個連國的人都知道,王妃現在與她爲敵很不明智。
“你若是這麼怕死,本妃現在就送你下地獄。”
秋月擡眸看着陳襄蘭,她眼中那嫉妒的火焰燒得正旺,秋月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了。
“娘娘,奴婢這就去做。”擦了擦眼角的眼淚,秋月從地上爬起來朝着外間走去。
臨出門之前她回頭看了一眼陳襄蘭,“娘娘,若是此事敗露,您便將所有的責任推到奴婢一人身上,請萬萬保全您自己。”
秋月彷彿已經看到這件事的結局。
晌午時分,赫連城宣帶着小虎親自去王府東苑爲自己即將出生的孩子佈置住處,讓呼延櫻好好在屋子裡休息。
夏日的晌午蟬鳴聒噪,她在屋子裡燥熱難耐,便帶着小靈信步在岸芷軒走着。
此事,秋月帶着個食盒走了進來。
她滿面堆笑,遠遠的便被小靈看到了。
“郡主,她來做什麼。”與秋月的表情不同,小靈是一臉擔憂。
郡主懷孕,整個王府沒有一個女人不嫉妒的,尤其是王妃,每次打照面那種貌合神離的樣子連自己看着都噁心,何況是自己家郡主了。
“側妃娘娘萬安。”走近了呼延櫻,秋月俯身請安。
“罷了,什麼事?”呼延櫻現在連說話都是懶懶的。
“側妃娘娘,王妃叫奴婢將此安胎藥送給娘娘。”
小靈冷斥了一聲,誰知道王妃安的是什麼心,這個時候送安胎藥,也不知道是安胎的還是墮胎的。
“郡主……”小靈輕輕拽了一把呼延櫻。
但是呼延櫻卻一點都不將小靈的警告放在眼中。
“什麼安胎藥,給我瞧瞧。”她一臉好奇地湊了過去
秋月有些詫異,側妃居然一點警惕都沒有。
她將食盒打開,裡面晶瑩剔透的湯汁一點都不像自己平日裡喝的那些黑乎乎的東西。
“這東西看着不錯,留下吧。”
“是,娘娘。”將食盒交給小靈。
“你還不走?”小靈厭惡地看着秋月,她還是杵在那裡,並沒有要離開得意思。
“娘娘說此藥珍貴,讓奴婢看着娘娘喝完纔回去。”
小靈對秋月愈發懷疑了。
呼延櫻卻不疑有他,將那碗東西端了起來,放在鼻子下聞了聞。
這一聞,她心中有數。
果然如自己所猜想的一樣,陳襄蘭其實也不過是個被嫉妒心衝昏了頭腦的女人罷了。
從小在戰場上摸爬滾打的呼延櫻,對傷痛和各種草藥早已習以爲常,這藥裡的麝香雖然被其他藥草的味道給壓制住了,但是她依然很快辨
識到了。
“這藥很香。”呼延櫻道。
“娘娘喜歡就好。”
呼延櫻嘴角微微一翹,腦子裡思緒萬千。
這碗落胎藥,她知道早晚會來的。
她自己也早就計劃好了,只要陳襄蘭敢送來,她便敢喝下去。
若是要問爲何,呼延櫻心中早有算計。
這個孩子生下來,對她而言只會是個牽絆,所以呼延即墨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陳襄蘭是丞相府的嫡女,她與赫連城宣的聯合是連國社稷的一塊基石。
赫連城宣有多在乎這個孩子,呼延櫻自己心中最明白,若是這個孩子被陳襄蘭落掉,那麼赫連城宣定然不會放過陳襄蘭,只要陳襄蘭死在赫連城宣手中,那麼丞相定然不會放過赫連城宣。
王府與丞相府一旦產生罅隙,那麼必然動搖連國國本,與此同時,呼延櫻可以因爲赫連城宣的同情而得到他的支持,那麼連國幫助呼延城重獲政權便在算計之內。
一切的一切,呼延即墨已經在信中說的明白。
她看到那封信的時候,心裡全是矛盾。
她妥協了,只是現在這湯藥送到自己面前時,她卻猶豫了。
這個孩子,難道從一開始就應該成爲工具,成爲一個犧牲品嗎?
縱然她再怎麼恨赫連城宣,但是孩子是無辜的,何況這也不只是赫連城宣的孩子,這也是她自己的孩子。
“娘娘,藥趁熱喝纔對腹中胎兒好呢。”秋月依舊滿臉堆笑,那笑容讓人忍不住都要相信她是真的很關愛呼延櫻腹中孩子的。
一切都在計劃之內,但是當事情真正擺在面前的時候,呼延櫻卻發現自己沒有這樣去做的勇氣。
她也是母親,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腹中的生命正在一點點慢慢長大,那是隻有一個做過母親的人才會有的感受。
她怎麼狠得下這個心?
但是父母親的仇,當年赫連城宣的斷臂之仇歷歷在目,她怎麼能夠這麼輕易就忘記。
小靈附耳說道,“郡主,這藥有問題,你別喝。”
“娘娘,難道您懷疑我們家王妃下毒不成?”
呼延櫻的腦袋亂成了一堆漿糊。
哥哥信中的話在她腦中縈繞。
“你若是不聽哥哥的,那麼我就當做沒有你這個妹妹,你好好做你的連國王爺側妃,我回呼延城爲父母報仇,從此之後,你我再無瓜葛……”
呼延櫻端着那藥丸,閉上眼睛,將自己眼中的淚水狠狠憋了回去,幾乎沒有停歇,將那碗藥倒入了自己身體。
目的達成,秋月興高采烈地將藥碗收了回來。
“娘娘請好好歇息,秋月告退了。”
秋月離開了岸芷軒,小靈看着呼延櫻,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
“郡主,您怎麼喝了王妃送給您的東西,她心中怎麼想的您又不是不知道,你就不怕她下毒嗎?”
呼延櫻冷冷一笑,“下毒?”
小靈愣愣地看着呼延櫻。
“她有不下毒的理由嗎?”
小靈看着呼延櫻,目瞪口呆,難道郡主早就知道藥裡有問題還要喝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