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不僅聽者爲之愕然,連米伯特自己都嚇了一跳。
“再接一錐?”依路達克的眼睛差點脫窗:“嫌命長也不能選這種死法吧?”
菲利姆則爲米伯特划起了十字:“兄弟,你是條好漢,不過也是個笨蛋……安息吧!”
驚訝和嘆息聲在會場內如波浪般響起,讚賞正直與怒罵愚蠢的呼聲形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陣營,但對米伯特褒貶不一的正反方都無一例外地爲他感到惋惜,對他放棄剛纔乘勝追擊的機會感到極度不可思議。
甚至在早已知曉米伯特癡情的“火焰空間”內,大家仍然對他情感衝動的行爲不敢苟同。
“蠢材!白癡!二百五!……”小七先把他所知道的罵人話罵了個遍,才怒氣沖天地叫道:“他一定是哪根筋搭錯線了,這種賭命遊戲勝一次都要去酬謝神恩,他居然玩上癮還想複習?”
老酒鬼也不禁嘆氣:“有命才能追求愛情,連命都沒有了,講愛情又有什麼意義?”
倪劍則是搖頭不已:“我說要給他買棺材的,居然一語成讖……”
虛空也首次表示和衆人相同的意見,當然是以他的立場,口吻也明顯溫和多了:“太不明智了,若給菲莉絲公主第二次進攻的機會,同樣的事絕不會再次發生,米伯特實在是有欠思量。”
蕾娜斯和瑪麗嘉並沒有加入這場討論,雖然她們也覺得米伯特放棄機會實在可惜,然而對他無法對所愛女性下手的論調卻有少許讚賞,所以她們也只好保持沉默。而冷凌鋒自回場後就一直沉默。大概是對眼前的事情沒什麼體會。沒有出聲也在情理之中。
而就在這時,修伊發話了:“不用擔心,米伯特不會有事的。”
“怎麼會沒事?殿下,你該很清楚,菲莉絲公主之所以會被米伯特反擊成功,就是因爲她太過於高估米伯特。那一擊的力量加得太大了。如此纔會導致衝勢過猛而失去平衡,這種事主要看心情,不會再發生第二次的!”最瞭解現場情況地虛空急道:“若她再次進攻,必然將穩紮穩打均勻使用力量。進攻頻率將因此猛增,我教米伯特的攻擊位移只能對付頻率較低的重攻擊,如此下去他必然是有死無生!”
修伊望着仍愣愣盯着米伯特的菲莉絲,語氣輕鬆地說道:“放心吧,米伯特不會死的,因爲現在決定戰鬥與否的人已不再是他,而是菲莉絲,若我沒想錯,她該已經不想再打下去了。”
“……你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嗎?”“呼”地一聲,重達千斤地鐵鏈便從深陷的地面裡拔了出來,菲莉絲揮舞它的動作輕鬆無比,但她的表情已有了一絲奇妙的變化,雖然並不明顯,“你就這麼自信,即便再度交手也有贏我的絕對把握嗎?”
“若你剛纔沒用力過猛,只要連續兩擊就可以把我打倒。”雖然明知這麼說很蠢,但已無力迴天的米伯特索性豁出去了,一切都攤開說了出來:“沒追擊你是個錯誤,可我不後悔,因爲這是我自己決定的。”
菲莉絲的內心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震撼,表情也開始動搖了:“你寧可死也不願意攻擊我?”
米伯特毅然點頭,在已無勝算的情形下,他再不用掩飾自己的真實心意了。即使是死,也要死得有風度,又或者忠實於自己而死,這就是他此刻的全部想法。
菲莉絲擡頭,無奈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堅毅的神情,似乎已下定了什麼很重大的決心,然後她緩緩開口:“那麼,你就接下我的攻擊吧!”
話音剛落,菲莉絲便飛身前衝,雙手反握着鐵錐朝米伯特攻去,而此刻她的攻勢已如虛空所說,換成了高進攻頻率的均勻力量打法,米伯特即使能接住第一擊,隨之而來的第二擊絕對能在他再次使用攻擊位移前擊中目標,令他在接受敗北的同時丟掉性命。
米伯特索性閉上眼睛,明知不能贏的他索性放棄了抵抗。目睹如此情景,全場中的十數萬人不禁齊聲驚呼,“火焰空間”的衆人也都難過地扭過頭去,不忍看到米伯特粉身碎骨的悽慘死相。
只有修伊是唯一的例外,帶着那絲莫測的微笑,他仍然饒有興致地觀望着這場比鬥,彷彿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幕事不關己的話劇而已。
“咚!”
鐵鏈以毫釐之差從米伯特身邊穿過,重重地砸在他身後的地面上,沒有傷到他一根寒毛。在丟出鐵錐後,菲莉絲冷冷地轉身跳下擂臺,淡淡地說了一句:“我敗了。”
聽到這句話,米伯特陡然睜開眼睛,非常驚奇地問道:“你敗了?”
“我說過,只要有人能接下我一錐,我就承認他的夫婿資格,我說話算話。”菲莉絲背對着米伯特冷冷說道:“不論你先前是否用了什麼戰術或詭計,接下我一錐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所以我承認你的資格。”
這回輪到米伯特啞口無言,本來他該爲此高興的,但不知爲什麼喜悅感並沒有那麼明顯,而且驚愕與突然的感覺久久揮之不去。
與他有同等感受的還有他的幾位未來親戚,以及所有被出人意料的結果驚得目瞪口呆的全場觀衆。
正當整個場面完全陷入一片死寂之際,一陣極其熱烈的鼓掌聲突如其來地響起,面帶微笑的修伊在衆人還沒有回過神前,先發制人地鼓起了掌,而被帶了個頭的全場觀衆如大夢初醒般迅速跟上,如海潮般此起彼伏的熱烈掌聲隨即席捲了整個會場。
“……等、等等!這不算!”依路達克終於清醒過來,意識到被人佔了先機、用鼓掌把比賽結果迅速定論的剎那間,他幾乎想把那個想出這詭計的人撕成碎片,然後他就開始耍起了賴皮:“菲莉絲剛纔只是大意。這結果不算!”
“父皇。願賭服輸。您就接受現實吧!菲莉絲異常平靜地擡頭,淡漠的眼神中帶着一點俏皮與戲謔,而且我想自己結束這場持續了三年的鬧劇,對不起啦!”
依路達克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緊,他終於嚐到了被菲莉絲反將一軍的感覺,而且最令他氣不打一處來的是。這次他根本找不到任何補救或反擊的辦法。
五色的碎紙漫空飛揚。禮炮也首次因爲大會的意外結果而鳴響,雖然依路達克並沒有對這些舉措下達正式命令,然而在大勢所趨與對意外結果的驚訝下,大會的工作人員紛紛自把自爲地行動起來。把這些原本用不上的慶祝儀式辦了起來,也從而使整個會場的氣氛達到了最高潮。
因爲沒人會想到,似乎對這種整人比賽上癮的皇帝陛下去放任女兒自由,更沒有人想到機關算盡的依路達克會出現這種失誤,因此沒聽到依路達克耍賴皮的大多數人還以爲,某人身爲父親的良心並未完全泯滅,真正用自己努力策劃的比賽爲菲莉絲公主找到了如意郎君。
結果修伊就充分利用了這一點,在大家思考出比賽真相之前誤導了所有人,以掌聲帶頭確立了這次大會的最終結局。眼見大勢已去的依路達克只有自認倒黴的份,面對羣臣蜂擁而至的祝賀與稱頌,其中五味夾雜的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萬歲!今天絕對有宴席吃了!還是皇室規格的!”一個老頭,一個翼人與一條蛇同時跳起歡呼,不是爲夥伴的成功,而是爲口腹之慾的即將滿足而慶祝。
“真難以置信,他居然成功了……”虛空喃喃自語道:“雖然不是本人的努力,但結果就是結果……”
蕾娜斯和瑪麗嘉則睜大了美麗的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爲她們被如此出人意料的結果驚得呆住了,直到全場歡騰的此刻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能呆呆地看着米伯特站在擂臺上傻笑。
“……大局已定,跟我來,凌鋒。”修伊緩緩起身,拍了拍回場後一直沉默着的冷凌鋒,一起穿過無數觀衆所組成的滾滾人流,逆向朝會場外走去,一縷奇特的笑意始終掛在脣角:“接下來的主角也該有所準備了吧。”
與此同時,天界。
雪亞妮:米菲爾慢慢走出自己的房間,看着昏暗的天色後又返身折了回去,再回來時手中已多了一個小小的木籠,確認周圍沒有別人在後,她伸手打開木籠的閘門,一隻通體雪白的良種信鴿很快從中鑽出,好奇地看着它的主人。
雪亞妮輕輕捧起信鴿,將千隻用於傳信的銅管小心地綁在它的腳跟上,而後便高舉雙手一送,信鴿就展翅飛向浩瀚無垠的天空,眨眼間就變成了一個肉眼無法分辨的小點。
“去吧,回到你的主人身邊……”望着那片鴿子消失的地方,雪亞妮喃喃說道:“也把我的決心帶給他吧!”
菲莉絲公主找到夫婿人選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華斯特城,接下來所有公私性質報紙的編輯們便開始忙碌起來,以頭版頭條的方式通篇累牘地寫下各種文章或新聞,將這一跨世紀的超級新聞傳到全國的每家每戶,在不到一天的時間內,通過華斯特的龐大新聞網絡,人界的所有國家甚至是魔界與天界都得到了這個喜訊。
而這新聞中最有賣點的並不是菲莉絲公主的終身大事有了着落,而是那位因爲該次比賽而極具傳奇色彩的準駙馬人選,米伯特·伊登。依路達克的變態測驗在前幾次比賽中早已非常出名,可米伯特卻以非常優秀的成績順利過關,這讓所有國家和種族的情報機構都對此人開始大感興趣。而能在一對一公平比鬥接下菲莉絲公主的全力一擊,這更是令許多認爲此事絕不可能的人大跌眼鏡,在確認了菲莉絲沒有故意放水之後,幾乎所有對他感興趣的國家或種族都不約而同地派出了麾下最優秀的間諜前往華斯特,自第二十四次神魔戰爭後最大規模的間諜潮在不知不覺中就這樣形成了。
可整個事件地中心焦點人物,未來的華斯特駙馬米伯特先生,卻在還來不及品味勝利地喜悅前。就被帝國禮儀司的一大票人馬所“劫持”。半強迫地帶去參見他的岳父大人。而在看臺上的“火焰空間”衆成員也在第一時間內被羅莉塔帶領着一羣近衛軍士兵彬彬有禮地包圍住了。
修伊倒無所謂,但其他人在一開始的時候,只察覺到自己被數十個膀大腰圓的近衛軍士兵團團包圍,再加上羅莉塔這個一眼就能看出不好對付的高手級戰將,每個人的心裡都不免有點發怵。
“喂,修伊·華斯特的近衛軍難道有做搶劫的兼職嗎?”倪劍拉拉修伊的衣角。低聲問道。
“笨蛋,搶劫也要找看上去暴富的冤大頭,怎麼去找我們這羣要財相沒財相,要品位沒品位的窮人?”老酒鬼同樣低聲答道。
小七原本也想插一句。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因爲它害怕作爲蛇的自己萬一說話被人聽見,遲早會被當作妖怪讓人活活燒死。
“您該是紫夢騎士團團長羅莉塔·安斯將軍吧,請問我們到底犯了什麼忌諱,竟要勞動您帶這麼多人前來圍捕呢?”關鍵時候還是修伊最冷靜,而且整個傭兵團目前唯他馬首是瞻,由他發言再合適不過。
“圍捕?”羅莉塔望了自己所帶的人手一眼,不禁啞然失笑,“我想這有點誤會——本國近衛軍的士兵是非常精悍的,陛下隨便挑幾個給我都是這副凶神惡煞的模樣,這纔會讓各位感到緊張,在此本人再次聲明,陛下是叫我來請各位到皇宮去,參加貴夥伴與菲莉絲公主的訂婚儀式。”
“你們的消息還真靈通,這麼快就把米伯特背後的我們都找出來了……也罷,我正想去瞧瞧米伯特呢。”修伊略微想了想,而後把視線投向等待決定的衆人,“我是沒問題,你們意下如何?”
一聽不是逮捕而是被邀請,小七、老酒鬼和倪劍都忙不迭地點頭答應,其中原因多半是爲了皇室爲訂婚儀式而辦的豐盛宴席,虛空和冷凌鋒一向都贊同修伊的意見,蕾娜斯和瑪麗嘉也無所謂。不過在全員通過之前,蕾娜斯好奇地問了修伊一句:“修伊,你爲什麼會想瞧瞧米伯特呢?”
修伊臉上隨之漾起一絲無奈的苦笑,一句反問就令大家的神經都繃緊了:“你們以爲他接下菲莉絲公主的全力一擊,是什麼代價都沒有付出的嗎?”
“……你是說米伯特受傷了?”衆人中以虛空和蕾娜斯對米伯特的戰鬥能力最瞭解,兩人幾乎是同時想到了這個可能,但首先提問的還是蕾娜斯。
修伊漫不經心地點頭,隨後把目光轉向羅莉塔:“大概是,不過該只是骨節與肌肉的部分小挫傷,羅莉塔將軍,能讓我給米伯特……不,該說是駙馬殿下檢查檢查嗎?”
羅莉塔道:“當然可以,若有什麼治療上的需要請儘管提,請跟我來吧。”
修伊首先舉步,“火焰空間”的六人一蛇緊跟而上,在一大羣近衛軍士兵的簇擁下去見米伯特了。
此刻的皇宮正是異常忙碌,無數的下人在蜿蜒迴轉的走廊間匆忙地奔跑,或把喜慶專用的器具一一從儲藏處起出,一件件地擺放到它們該待的地方,又或收拾宴會所需的餐飲器具與食材,爲即將舉辦的訂婚儀式與其後的宴會作準備。
上一次類似的情形大概是在三年前,也就是二皇子菲奧雷結婚的那個時候,而這一次終於輪到皇室的最後一名單身成員菲莉絲了,雖然很難想像陛下會放菲莉絲殿下成婚,但準備宴會與訂婚儀式的命令總不會是開玩笑,衆人也只有照着依路達克的旨意辦理。
不過由於事情實在是來得突然,匆忙與混亂的程度也遠遠超出了準備者的預料,因此爲了提高效率,華斯特皇宮內負責警戒的近衛軍士兵有不少被臨時拉去幫忙。這種拉壯丁式的行爲大多沒有經過官方文件的交接手續確認,而是由地位較高的皇宮內部主管下了一句命令就了事,皇宮的警備系統就此產生了無數大小不一的漏洞。
而夜魅正是趁着這個機會溜進皇宮地,由於警衛的注意力被皇宮內難得的忙亂景象吸引。而且被七借八調後人數又少得可憐。夜魅的潛入行動順利得連本人都有些吃驚。
在進皇宮前。他脫下把身形完全罩住的灰色長袍,穿起與皇宮內下人所穿制服很相像的藍色上衣,再套上一條同等式樣的白色長褲,這樣多少能給人造成錯覺,至少在找到一套正式制服換上前,不會有什麼人注意到他。可進宮之後夜魅才發現。自己的這種僞裝簡直是白費勁——由於每個人都忙得手忙腳亂的緣故。根本沒有閒工夫注意到他的存在。
不過這樣一來,他反而很輕易地找到了一套下人的正式服裝,現在又能大搖大擺地走在通向皇宮腹地的通道上,身邊儘管有無數忙碌地下人又或近衛軍士兵。卻完全不用擔心被人識破或看穿。
“若現在有刺殺華斯特王,又或華斯特高層官員的任務一起接下來,相信我今天定能大發一筆。”夜魅一邊走,一邊有些自我解嘲地笑了起來:“可惜就是沒有,爲什麼我有這種良機的時候,卻總是沒有對應的生意上門呢?”
“誰說沒有生意呢?”話音未落,一個身材寬度足有夜魅兩倍的黃臉胖子已攔在面前,眼光兇狠地盯着他:“你是哪個部門的?爲什麼以前沒見過你?”
“完了!”夜鍵暗罵自己不謹慎,竟因爲環境安全而無意說漏了嘴,左手瞬時反向落進褲袋,緊緊握住了隱藏在裡面的摺疊利刃。
只有殺人滅口了,雖然會使刺殺機會付諸東流,可也比被對方先發制人好。
夜魅暗歎自己的運氣實在糟糕,可就在他出手在即的剎那,胖子的下一句話令他的滿腔殺機變成了無比的哭笑不得:“說不出來?那你就該是臨時到宮外請的幫手,不過到底是哪個混蛋做的好事,花閒工夫請人來又不分配任務的?……罷了!你不是說沒生意上門嗎?我現在就給你一個生意,馬上到廚房裡幫手,一個小時人工是五十枚銅幣,怎麼樣?”
夜魅馬上鬆了一口氣,原來這個胖子只偶然聽到了他自言自語的最後一句,卻在無意中給了他一個正大光明潛入的機會,當下就忙不迭地點頭:“承蒙照顧,小人當然願意!不過小人也被臨時拉進來的,對皇宮的路不熟又沒人指路,因此纔會閒逛而無所事事的,還請大人指點去廚房的路途。”
“從這裡直走,到第三個轉彎後右轉,正面那間大屋就是廚房,只要說是我菲洛找你去的就行。”這個叫菲洛的胖子似乎也忙得要命,匆匆交代了兩句就拔腳要走,不過在走前總算想起了最重要的事:“對了,你的姓名告訴我,發工資時我好記賬。”
夜魅的心底其實在偷笑,不過他還是裝出滿心歡喜的樣子,極其恭敬地回答道:“我叫沙休(來修)。”
……
“哎呀!好痛!”米伯特疼得幾乎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在修伊刻意加重力道的搓揉下,原本就有點小傷的他終於知道了厲害,“老大,就不能輕點嗎?”
“良藥苦口,忠言逆耳,我現在不用力按摩,你這條手臂再遲三天不治就得報廢。”修伊白了他一眼,指着米伯特已貼滿固定繃帶與夾板的兩臂開口就罵:“我都跟你說過多少遍要量力而行,即使能贏也會落得這個下場了,你這小子偏偏愛迷心竅死活不聽,愣是明知不敵也要硬打,總算照我的話做贏了半招後,又沒事賣弄起男子漢風度,說‘這次不算,請再來一錐’……我說,你以爲自己有幾條命可以這樣玩啊?”
米伯特現在的身價可不比從前,準駙馬的頭銜多少可相當於半個華斯特皇族的成員,可他本人卻絲毫沒有這種自覺,在修伊如狗血淋頭的嚴格教育面前只有唯唯諾諾的份,同時向四周同伴發出的求救眼光只令在場的“火焰空間”衆成員感到好笑。
“米伯特,你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老酒鬼對盜賊的態度簡直是恨鐵不成鋼:“做了華斯特帝國的駙馬還這個模樣,被修伊教訓得連頭都不敢擡,我看你這一生就算是被修伊吃定了!”
倪劍也發表了自己的想法,不過卻很有點不知死活地意味:“同意。要是我做了駙馬。一定要……”
“一定要怎樣?”瑪麗嘉的手立刻落到翼人的耳朵上。重重一擰之後,倪劍的話立刻變了意味:“一定要聽老婆話,還有要尊敬長輩……哎喲!瑪麗嘉,饒了我吧!”
看看被修伊罵得乖如羔羊的米伯特,再瞧瞧被瑪麗嘉管得服服帖帖的倪劍,蕾娜斯不禁悄悄問了虛空一句:“我現在想笑。不知道算不算不禮貌?”
虛空用自己的舉動作出了回答。終於無法忍受笑意的他在聽到蕾娜斯的問題後當即爆發,指着兩個委曲求全的男人捧腹大笑起來:“哇哈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米伯特,你這個駙馬實在是窩囊得有趣,而倪劍你則是口不對心。瑪麗嘉的一句話就能讓你立場反轉,這該叫婦唱夫隨嗎?”
米伯特還是一副不敢輕舉妄動的恭順模樣,倪劍則與瑪麗嘉一起臉紅過耳,不過翼人的喜悅與女祭司的害羞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明眼人一看就知兩人的關係比起以前有了不小進步。
“虛空你說得對,是有那麼點像。”蕾娜斯已在人界看過太多悲劇性的愛情結局,此刻難得看見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美好結果,心情自然是好得沒話說,語氣中首次透出了戲謔調笑的意味:“我還是第一次覺得,倪劍和瑪麗嘉還真有點夫妻相。”
“蕾娜斯!虛空!連你們也取笑我!”倪劍的神情是立即喜上眉梢,瑪麗嘉則又氣又羞地跺起了腳,罕見的嬌羞神色不僅令衆人爲之眼前一亮,連一向不慣言笑的冷凌鋒都因此翹起了嘴角。
“就是就是,擇日不如撞日,索性你們的訂婚儀式和米伯特一起辦了吧。”修伊不失時機地當起了月老,只是用詞的不恰當性令人懷疑他的誠意:“看你們也老大不小了,趁着機會趕快把終身大事定下來,省得倪劍回族裡被父母責怪無後爲大。”
瑪麗嘉立刻叫了起來。“難道我只是生孩子的工具嗎?”
“喲,我才說到訂終身,你這麼快就想到生孩子了嗎?”修伊的活依然粗魯得讓人皺眉頭,一反文雅措辭的話每個字都帶着利刺:“難怪我一直覺得你不適合待在死氣沉沉的教會,思想風氣如此開放的你做祭司實在不合格,還是趕快聽從我的建議跑路吧。”
“……脫離教會不是你想得那麼容易……”可能是被修伊的話一語中的,瑪麗嘉的神色一下子黯然下來。
“那就是有這麼想過了?”修伊終於露出一絲奇特的笑意,然後他重重地拍了一下倪劍的肩頭,“情聖,聽到了嗎?女祭司對你並不是全無意思,不然也不會想到脫離教會,這樣有信心了嗎?”
倪劍的驚喜與感激此刻倒全無花假,因爲瑪麗嘉作爲神職人員不能結婚的事情就像一根橫亙在心頭的刺,而其中最重要的部分就是瑪麗嘉的心意,以及她總是若即若離不肯表露的感情,修伊的這番粗話則將這根刺徹底翻到了表面上,雖然兩人感情不被認可的障礙依然存在,但他至少知道瑪麗嘉有了一點心動。
這在他追求瑪麗嘉近半年的經歷中絕對是一大突破,對出手幫忙的修伊他自然也是心存感激。
“誰對他有意思了?”瑪麗嘉幾乎要氣暈了過去,對修伊刻意歪曲事實的工夫她確實是毫無辦法,可又不能不解釋。
“不用急着辯解嘛!我知道,女孩子都是有矜持的……”修伊的話只令瑪麗嘉的反駁越描越黑,並最終把她逼到了無路可退的地步上。
於是瑪麗嘉爆發了:“我不可能和他結婚的,因爲我是神職人員,教廷法律不會允許我們結合的!”
衆人不禁訝然失色,因爲他們的確沒想過,瑪麗嘉的感情竟比外表上所看到的要強烈得多,被壓抑並因激怒而爆發後更是如此,每個人都被她如潮水般宣泄的感情嚇得有些發怔。
只有修伊是例外,因爲他故意激怒瑪麗嘉就是爲得到一個答案。
“……原來如此,你和倪劍的感情障礙就是它呀!”
修伊哈哈大笑起來,歡暢而爽快的笑聲讓所有人再次一怔。尤其是瑪麗嘉:“你笑什麼?這麼嚴肅的事情你覺得很可笑嗎?”
修伊似乎是笑得連肚子都有點發痛了。但等他收止笑聲回答瑪麗嘉的時候。那種斬釘截鐵的語氣令所有人都爲之一震:“當然可笑,而且是可笑到極點!你們兩個大活人居然讓寫在紙上的死教條難倒,還一臉嚴肅地把它放在心裡壓抑自己的感情,這種事情難道不可笑嗎?”
虛空、老酒鬼與小七對視一眼,幾乎同時想起了修伊不被任何規條所限制的放縱個性,對他的這種說話也就不再感到有什麼意外。可對其他人來說。修伊這種公然背叛事物規則的想法卻是新鮮至極的。
冷凌鋒和米伯特很快接受了修伊的說法,一個是出於信任,一個則是職業特性無法服從於法律與規則,可蕾娜斯、瑪麗嘉與倪劍就不同了。
蕾娜斯脫離神族並不久。對規律地服從性無法在這麼短時間內改變過來,對修伊所提的觀點不禁提出了質疑:“可是修伊,若所有人都不服從於規律和法則,不就要世界大亂了嗎?”
“人是活的,規矩是死的,法則和規律地制訂該與時間世界的改變同步,這纔是該加以服從的正確規則,像‘神職人員不準結婚’這種教條則是根本不該制訂的垃圾!”修伊一針見血地批評道:“這世上既然存在男性和女性,又讓男女一起繁衍後代,就證明兩性之間的結合完全符合自然的生命法則,區區一個教義就想限制人的本質屬性,甚至否定人類延續未來的自然規律,這種東西不信也罷!”
瑪麗嘉與倪劍都被修伊反駁得啞口無言,不過即使他說得再有道理,現實中存在的教廷法則仍然不會,有絲毫改變,依然有很多,人對它深信不疑。修伊也明白這一點,因此很快他的口氣就放緩了:“我也知道,宗教信仰會使人產生出捨棄一切的狂熱,由此引發的獻身宗教思想也並非全無可取之處,但是像你這種情況就該有少許通融,你們說呢?”
“……不可能,你說的太荒謬了。”思慮再三之後,瑪麗嘉還是不敢相信修伊的想法會成爲現實。
修伊對她根深蒂固的想法並不感到奇怪,因此他也準備好了最現成的教材,而這教材就是他身後的米伯特:“瑪麗嘉,你看着米伯特,他在昨天還是和我們一起的夥伴,一個在職業上不被法律所認可的盜賊,我們中的大多數人都認爲,他想娶公主成老婆的夢想只是鏡花水月,而現在呢?”
“雖然修伊確實有點想法荒謬,不過我也得承認,只要人肯動腦子,事情都有解決的方法。”在事實面前,蕾娜斯再怎麼頑固也得承認修伊的有理,更何況她沒有打擊瑪麗嘉與倪劍的理由:“米伯特能成爲駙馬就是一個例子,我覺得你們該相信修伊一些。”
這回我就幫你,不要以爲我被你說服,只是我覺得該給他們多一些希望。
話音剛落,蕾娜斯便向修伊傳遞了一個寫滿這些話的眼神,而修伊則含笑點頭,對她的善解人意表示讚許,兩人心中同時升起異樣的感覺。
修伊的感覺沒有人知道,蕾娜斯的感覺卻複雜得無法用言語形容。認識同行到現在,我還是首次能馬上理解他——他並不像表面那樣冷漠,而總是用面具遮掩自己的真實心意。
蕾娜斯的腦海中馬上掠過的想法令她自己都有點吃驚,開始理解對方的心情在帶給她驚喜的同時,也帶來了一絲絲對修伊真心而發的感動。
“喏,連蕾娜斯都這麼說了,你就相信會有好結局如何?”還沒等蕾娜斯把這種心情細細品味,修伊又開始不正經了,而且這回把她也牽扯進去了:“所以我說今天是個好日子,你不妨和蕾娜斯一起敞開心扉,接受倪劍與我的綿綿愛意,在米伯特大喜的日子裡大家互訂終身吧!”
如此急功近利的結果自然不言而喻,大約十秒後,兩名被調侃的女性同時大發嬌嗔,在一陣“去你的!”的喝叫與一堆滿天飛擲的椅子凳子中,前魔族三皇子異常狼狽地從混亂到極點的房間中飛奔而出,在被髮飆的兩女追到之前逃得無影無蹤。
走進廚房,夜魅很意外地發現這裡一個人也沒有,要麼是不像那名叫菲特的胖子說得那樣忙,要麼是大家都被派去幹別的事了。
一陣陣飯菜的香氣從擺滿廚房的一盤盤葷素菜餚處傳來,對一個有能力投毒的殺手而言,這裡的每盤菜簡直就是一把殺人於無形的利刃,而夜魅正是一個精通所有殺人手段的殺手,下毒自然更不在話下。
可夜魅有自己的原則,而且他並不像其他拙劣的殺手般隨處下毒,因爲他對自己的名聲也是很愛惜的,更不願意平白殺死不值錢的目標。
“你是派來幫忙的人嗎?”就在夜魅東張西望,尋找可以給自己帶來幫助的線索時,一個人的腳步聲從外由遠而近傳來。殺手的靈敏反應讓夜魅馬上轉身,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個身穿白色廚師服飾的中年男子。
“我叫沙休,是菲特先生讓我來的,他說這裡人手緊張。”夜魅答道:“不過到了這裡我卻找不到人……”
“那是因爲宴會的準備時間很緊,爲了節省在廚房和地下儲藏室兩頭跑的工夫,在忙完這些宴席前的副餐後,大家都去搬運儘量多的食材了,一時半會都回不來的。”中年男子一聳肩膀:“陛下說訂婚儀式從簡,結果宴會開始時間被提前了,不過現在我身邊連一個人都沒剩下,想找人幫忙準備做料都不成,你能幫忙我嗎?”
“當然可以。”夜魅當然沒有拒絕,因爲對他而言,這位廚師先生的出現簡直是幫了他大忙。
烹調宴席菜餚的廚師是最完美的投毒身份,不管是招待一般賓客的菜式,又或是專門款待貴賓的特別料理,都要經過他的手,定點刺殺簡直是輕而易舉,雖然事後被人猜想到的可能是百分之百,不過夜魅也早想好了脫身的方法。
因此現在只剩下如何變成名正言順的廚師這一個問題了。
“那太好了,請跟我來吧。我的名字是拉維,請多指教。”中年男子大喜朝廚房走去,茫然不知眼前這個男人將是帶走他生命的死神。
在拉維經過身邊背向夜魅的瞬間,殺手的脣角露出一絲冰冷的笑意,而後他也跟着轉身。
“嗤!”
已滑落右手的摺疊利刃陡然張開,左手在閃到拉維身後的瞬間完全蓋住了他的口鼻,而後就是極其致命而兇狠的一刀捅進了背心。
在這毫不留情的死亡一擊中,受害者的肋骨在刀鋒下首先斷裂,而後心臟被非常殘忍地從中刺穿,破裂的血管溢出了大量鮮血,但由於刀鋒實在是太鋒利太薄了,夜魅的手又用力壓住了刀鋒與肌膚的接合處,因此直到拉維完全死亡的那一刻,他體內的鮮血仍沒有一滴流出體外。
察覺到對方的肌肉明顯鬆弛了下來,夜魅將尖銳的刀鋒從他的背部一點點拔出,被捂住的嘴脣在吐出最後一口氣後隨即失去了血色,“撲通”一聲,方纔還在烹製美味佳餚的廚師就變成了一具毫無生命的屍體。
一絲鮮血自細薄如絲的傷口處涌出,但在它擴大成血流滿地狀況前,夜魅已伸手拿出了一塊膠布狀的。東西輕輕貼了上去,這道昭示死亡的傷口立刻與鮮血一起湮沒,躺在地上的拉維看起來就像是睡着了一樣。
“我殺人的價錢通常都很高,你是第一個享受到免費待遇的,感到榮幸嗎?”夜魅冷冷地抖動了一下摺疊利刃,刀鋒上殘餘的血珠隨之灑落在屋角的一片陰影之中,隨後他彎腰將屍體拖起:“爲公平起見,你也借我點東西用用吧!”
第八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