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某處。
黑色的岩石圍成了一圈不規則的圓環,灼熱的岩漿就在其中翻騰着,向着天空噴吐着帶着紅色星光的火舌,但不管它們如何努力,總是到達某一個高度就落了下來。
黑衣騎士靜靜地坐在岩漿噴發臨界點的一塊黑色岩石上,默默地凝視着如波濤般起伏洶涌的岩漿之海。
也就在這時,兩陣分別來自不同方向的馬蹄聲驟然響起,如鼓點般急促密集的聲音充分體現出了來者的匆忙。
不喜歡拋頭露臉的黑衣騎士一反常態,對兩個突然闖入的不速之客一點反應也沒有,幾分鐘後,兩匹渾身烏黑的駿馬衝破火山口附近籠罩的濃濃煙霧,如鬼臉一般映入了黑衣騎士的眼簾。
馬是好馬,騎在馬上的人卻不是什麼好人,至少在魔界人的心目中,這兩個人都屬於一沾上就渾身麻煩的危險人物,若說在這世上真有什麼人能和他們並駕齊驅,那這個人就一定是修伊,因爲只有同爲魔界貴公子中的人物纔不會彼此懼怕。
魔界貴公子,是魔界中的人給三個極其變態的傢伙所起的專有外號,其來源就是這三人都是風度翩翩的優雅貴公子,卻總是不正經地到處惹麻煩。修伊在其中的雅號就是“無情貴公子”,因爲他生性風流儒雅,除去武技魔法外,琴棋書畫這類文人雅士所知的技能無一不曉,無一不精,在魔界也不知述倒了多少美女貴婦,偏偏此人又無情至極。雖四處留情卻從不專一。甚至沒有一個女子能從他那裡得到哪怕是淺淺一吻。度夜留宿、私訂終身更是聞所未聞,因此魔界女性無不對他又愛又恨,稱其爲無情貴公子恰如其分。
而此刻正駕臨這裡的兩位——魔界南部第三軍團軍團長科林·所羅奧與魔界北部第六軍團軍團長華比·扎蘭克,正是代表了對男女兩性之愛最高極致的超級變態,其誇張程度和修伊相比毫不遜色。
身爲男性卻個性陰柔若女子、只喜歡俊美男性的華比·扎蘭克,與從懂事開始就糾聞不斷、凡見中意女性就要弄上牀的科林·所羅奧。再加上人見人怕、鬼見鬼驚地超級怪才修伊。三人走在一起的時候簡直是鬼哭狼嚎,天地爲之變色。
而現在,這三人中有兩個同時出現在這裡,若作爲修伊影子的黑衣騎士也算半個修伊的話。那麼這裡一定有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要發生了。
馬蹄聲漸緩,可能是抵受不住由岩漿產生的灼熱溫度,離黑衣騎士所坐的地點還有近百米的時候,駿馬開始發出痛苦地嘶鳴,前衝的步伐也隨之停了下來,騎在馬上一南一北對峙的華比與科林互相看了對方一眼,不約而同露出一個苦笑,而後兩人翻身下馬,也不管立即向後退去的馬兒,就這麼筆直地走向黑衣騎士。
“……十二時,分毫不差。”黑衣騎士緩緩站起身,冰冷的口吻中透出了少許讚許之意,“守時是好習慣,也是你們忙一的優點。”
“太過分了,把人家叫到這個能烤熟雞蛋的地方來還口舌不饒人,你的鋒利詞鋒還是一點沒變呢,小龍。”華比翹着蘭花指,一臉深閨怨婦的模樣。
黑衣騎士藏在面具下的眉毛微微一皺:“別叫我小龍,你知道我不喜歡這個稱呼。”
“那該怎麼叫,你既然是修伊的影子,自然不能也叫修伊,所以人家就用自己最喜歡的小龍,也就是剛出生、渾身毛茸茸可愛得要命的小龍龍來形容你的可愛,可現在你說這樣叫你又不行,你這死沒良心的負心人,到底要我叫你什麼呢?”華比的口氣令黑衣騎士與科林同時寒毛倒豎,即使此刻他們所處的環境溫度足有近百度之高,“虧人家爲你付出了那麼多,居然連稱呼都不遷就人家一點,科林,你倒是來評評理啊!”
“……算了,你可以叫我小龍。”權衡利弊之後,黑衣騎士無奈地投降在華比的妖聲媚眼下,因爲他很清楚,自己並不具備修伊那麼強大的抗變態能力,再任由華比這麼說下去,自己遲早會因極度噁心而死,談正經事自然也是空想。
“我就說你鬥不過他的,換在人界的修伊來還差不多。”外貌顯得狂放粗野的科林當場就大笑起來,“你可知道,自從那小子離開魔界之後,這個人妖簡直是無法五天地到處殘害健康青少年,他駐地附近五百里的人家凡是級男孩子,幾乎無一例外地遠送他鄉求學,不然留在家裡只是等這傢伙上門品嚐而已。”
華比自然不會示弱,立刻就反脣相譏,言辭之狠毒令科林立馬有吃不消的感覺:“你不也是一樣,所過之處女性望風而逃,從一歲大的嬰兒到四千九百多歲的老太婆統統一個不剩,現在你的駐地三百里方圓已是清一色的和尚村、和尚鎮,別說沒老婆的人找不到配偶,連有老婆的也都成了守寡男,同性戀的侵犯案件都出現了上升的苗頭,再過一段時間,人家說不定會考慮上書陛下,和你調換一下駐地呢!”
“哈哈!你這一說我也贊同,回去後我們聯名上書吧!”科林雖惱怒於對方亂招自己的底牌,卻不由得想起,華比的駐地附近大概已只剩下了女性和醜男老翁,這無意中倒成爲了自己縱橫情場的天堂,一時間他馬上忘卻了不愉快,對華比的建議大發讚美起來,“人妖,你這次還真是出了一個好主意啊!”
“得了得了,你們想讓魔界變成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啊?”黑衣騎士沒好氣地打斷了兩人間的恐怖計劃協議,“一個通吃美男,一個通吃美女,一南一北多對調幾次。魔界的男女統統跑光。以後這還是人住的地方嗎?”
“本來就不是人住的地方。四成土地不能耕種,剩下地六成又有一半老是地震不斷,唯一能住得安生的三成,偏偏又成天下雨打雷,陰天不止,魔界的環境怎一個差字了得!”華比抱怨道。“所以人家才贊同小龍你和修伊的計劃。趕快把這世界的結構重新規劃一番,讓人家這樣美貌絕倫的玉人能在陽光與溫泉之中煥發出最美麗的光芒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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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騎士地定力還算不錯,聽完這些話一點反應都沒有,一向討肉麻言辭非常感冒他科林則“哇”的一聲當場嘔吐:“好……好惡心!你這個死變態。說話的肉麻程度真是越來越變本加厲了,我決定了,下次和你見面時我們都帶好紙和筆,我是死都不想聽到你的這類噁心話了!”
華比不由得輕輕地“呸”了一聲,隨即開始大舉反擊,將科林的惡行一串串曝光出來:“哦,人家是變態,人家的話就噁心,你也不瞧瞧自己又是怎樣一個德行?看見美女第一句話還好——‘你真美’,第二句就開始自吹牛皮——‘我是南部第三軍團的軍團長,一生追求美好事物的滄桑男人’。第三句就令人不敢恭維——‘我們在這裡相遇一定是命運的安排,一起喝杯酒怎麼樣’,若女孩子比較天真答應了你,接下來你就連話都不說了,直接變更爲大野狼型的禽獸,騙人進旅館開房,三下五除二就轉入肉體交流階段,用你那在歡場上奮戰多年的求愛手段征服對方……你自己說說,這還算是人嗎?分明就是一隻滿腦子肉慾的人形發情獸!”
科林也火了,彷彿被點看了尾巴的貓一樣原地跳了起來:“那你呢?整天擺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翹蘭花指、塗丹蔻動紅,渾身戴滿珠光寶氣的女性首飾,再搖臀走八字步靠近每一個長得還算帥氣的男人,頭一句話就是‘帥哥,有空聊聊嗎’,若對方不答應,一定被你如水蛇般繞住死纏爛打。直到被噁心得受不了答應爲止,接着你做的事和我有什麼兩樣?除了過程比我稍長,用的話比我略多一些外,其本質不也是千方百計地弄對方上牀嗎?”
“錯錯錯,人家那叫愛與心靈的交流,肉體上的契合只在其次,最重要的是經過交談之後,雙方靈魂由於感動而產生的共鳴,那纔是真愛的意義!”華比嬌聲說道,“和你只顧五分鐘快感的野獸之慾,人家這種雙方面的徹底結合才叫永恆的愛啊!”
這邊科林和華比吵得正歡,那邊黑衣騎士卻不耐煩起來:“夠了夠了!……除去喜好性別不一樣外,你們兩個簡直是半斤八兩,就別在這裡互相鬥嘴數落對方了,快說正事吧,東西弄到了嗎?”
可能是黑衣騎士所說的“正事”確實比拌嘴重要,兩人聞言當即全身一震,不約而同地閉上嘴巴,伸手向懷裡摸去。緊接着,四個小小的黑匣子凌空飛向黑衣騎士,式樣與他交到修伊手中的那兩個完全相同,不用說裡面肯定是地獄鎮魂歌的另外幾份殘片。
如變戲法般分別伸手接下四個匣子後,黑衣騎士一一打開它們檢視一番,隨後便滿意地將它們收入了懷中:“不錯,不得不承認,你們在找東西方面還真有天分,兩個月時間居然就把在魔界的四個部分都收集齊全了。”
“若沒有你預先提供的樣本,那種東西根本沒人會找到。”科林想起找尋它們的艱辛,不禁嘆起氣來,“我屬下軍團的六百零二個偵察小隊整整在荒野中找了一個月,才發現了刻在幾座相連懸崖上的這些鬼畫符。爲了接近並準確地描繪它們,還摔死了三個人,而且全複製下來後才發現只是一章‘探索’,若不是後面那一章的所在地點相對好些,兩個月的期限實在是吃緊。”
黑衣騎士笑道:“相對好些?好在哪裡?”
“在地下,到處佈滿鐘乳石的洞穴之中,依據某種特定的順序排列在水裡,還要晚上月色以標準四十度角照射時纔會形成正確的符號。幸好我有個部下運氣好,在那裡喝水解渴時剛好是它出現的時間,隨後就簡單得多了。連續三天在有月亮的情況下做素描。這份名爲‘彼岸’的章節就算到手了。”科林間呼一聲,“加上往來的日期,剛好兩個月。”
聽到科林訴苦,華比也忍不住說起自己地麻煩來:“小龍,人家這裡也是一樣呢。這兩個章節一個叫‘徘徊’一個叫‘超越’,都快把人家活活弄瘋了。叫徘徊的這玩意放在什麼地方不好,偏偏是以一個連環瀑布流域的落差值作爲排列依據,結果等它完成。人家和幾個負責查找水利圖表的部下都快成水文專家了;而和它相比。叫超越的更是要人命,居然是在天空中以不同層次定季節出現的特殊雲層,人家管轄地又不是龍騎兵軍團,只好派魔法師用魔法飛上去看。幾天折騰下來,所有的魔法師全部被硬生生累倒。小龍你說,人家爲你作出了多大的犧牲呀!”
在人界蒐集時,我碰到的麻煩也不比你們少;而且還沒人幫忙,這又該向誰去說?你們自己也沒動手,勞累的都是手下,這也能說是犧牲?
黑衣騎士雖然心裡也在發着牢騷,表面上卻只能支吾着應付過去:“唔……我知道。”
“就這麼簡單?難怪有人說,替人辦事、用完就扔纔是真正的聰明人,若從這來判斷,你比修伊還要聰明呢。”華比嗲聲嗲氣地埋怨道,“收了東西后就沉默寡言,擺出一副隨時拍拍屁股就走的模樣,就不能多點時間陪人家嗎?”
同樣的語氣,同樣內容的埋怨,可如月紫和華比不同,至少她是真正的女性,因此在聽如月紫如此撒嬌時黑衣騎士只有無奈,而聽華比撒嬌的這一瞬間,黑衣騎士已感到身上的所有雞皮疙瘩都開始翩翩起舞。
“呃……這個……咳!”事先被華比看穿了想法,黑衣騎士現在是進退兩難,只能一直打哈哈,他寧可現在面對一百萬甚至是一千萬龍騎兵,也不願意和這人妖繼續糾纏下去。
“我理解你的心底不過爲避免日後有更多麻煩,還是多待一會吧。”
科林重重一下拍在黑衣騎上肩膀上,語氣中滿是理解和無奈,“只要是好看點的男人就難逃他的毒手,我若不是藉着整天親近女性來做免疫,恐怕早就童貞不保了。你和修伊已算是他不敢強來的特例,可還是小心點好啊!”
這小子分明是天生好色,還在這裡說什麼生怕童貞不保……臉皮的厚度果然非同一般啊!
華比和黑衣騎士心中同時掠過這今念頭,不過實際說出來的還是外號“愛之貴公子”的人妖:“別說得好像你是怕人家纔好女色,也不怕在我們這兩個知根知底的人面前出醜嗎?你四歲就告別童男之身,五歲便有已睡過一百名女性的驚人記錄,好像到現在三界還無人打破呢!”
科林嘿嘿一笑:“哪裡哪裡,作至今已和十萬名美男子有染的記錄也不見得遜色多少,要說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也毫不過分,畢竟要像你這樣的變態一個也夠了,創世神再怎麼殘忍,也不至於會再派給世界一個這麼可怕的禍害吧!”
“不要離題了,別忘了情況並不是想像中那麼樂觀。”黑衣騎士想起先前與龍騎兵戰鬥的事情,頓時記起了此事隨之而來的後果,“就在四個小時前,我剛在華斯特邊境地區的華爾福德山脈解決了二十萬龍騎兵,你們知道事情有多嚴重嗎?”
科林立即重視起來:“二十萬?哪個部分的?”
黑衣騎士簡短答道:“西部第一龍騎兵軍團,由副軍團長澤蘭特帶隊。”
“哈哈!我早看哈萊姆那個滿臉鬍鬚的髒鬼不順眼,明明想得要命又總裝出一副厭惡人家的樣子,真是讓人不舒服!”華比馬上笑逐顏開,“小龍這回一下子毀了他三分之一的部隊,他現在的臉色一定非常有趣呢!”
“爲什麼?”科林沒理睬華比帶着強烈善惡的話,直接問道,“有卡雷格斯的你解決他們自然很輕鬆,具體過程我也不問了,但你一向不做沒意義的事,和大部隊的衝突也一直極力避免,這次做該有很好的理由吧。”
“他們奉克羅迪的命令,越界突襲華斯特皇陵。想一舉將在那裡尋寶的修伊消滅。我想,這個理由足夠了。”黑衣騎士冷冷道。“另外說一句,對付他們用不着卡雷格斯,一點風就夠了。”
“該不是‘一點’那麼簡單吧。”修伊是習慣性說話誇張,黑衣騎士則正好相反,哪怕是再兇險危急的事情,他多半都是輕描淡寫一筆帶過。因此華比和科林早就懂得對兩人地話打不同折扣。這次也是一樣,“想不到克羅迪對修伊這麼熱心,龍騎將之後就是龍騎兵的人海戰術啊!”
黑衣騎士眉毛一揚:“你們已知道了?龍騎將的事……”
華比微笑着點頭:“那當然,修伊的那個五弟可是個熱心人。這麼重要的情報肯定會第一時間通知我們的。對了,小龍,你是怎麼知道克羅迪派遣龍騎兵,還有他們的準確路線?這些伊格斯都是才通知我們的最新情報,在三界中到處遊蕩的你該不知道纔對啊!”
“也是伊格斯,他大概是受安營莉雅指派去通知修伊,在華斯特邊境被我碰上,這小子真是個老實巴交的傻瓜,幾句話就被我套出來了。”想起伊格斯那種有些荒謬的處世觀,黑衣騎士不由得嘆息起來,“至於龍騎兵地入侵路線和攔截點,則是根據華斯特的邊境情況推斷出的,幸運的是我猜對了。”
科林想了想,可能是想到伊格斯在他那裡受訓的傻頭傻腦,也不禁笑了起來:“說得也是,伊格斯和修伊相比確實差得太多,跟你比也太嫩,就好像生出來時漏裝了好幾根筋一樣……等等,龍騎兵的事是他告訴你的,那龍騎將的事你怎麼知道?而且我記得克羅迪一共派了八個龍騎將出去,以修伊目前的護衛實力,再怎麼本事也對付不了八個吧?”
黑衣騎士的回答再次令兩人嚇了一跳,也再次讓他們爲他說話的情談感到無奈:“我在新紅帝國得知克魯斯離開魔界軍前線而失蹤,就猜大概和修伊有關,然後我趕回人界找他,見他好像有點捉襟見肘,就幫了一點小忙。八個龍騎將也就這樣分兩批消失了,也沒什麼特別的。”
“哎……”華比嘆氣。
“哎……”科林也跟着嘆氣。
從新紅帝國趕回華斯特,再一口氣收拾八個龍騎將,如此事情放在哪裡都可以嚇傻幾車人,可在黑衣騎士看來,一切就像呼吸、喝水一樣悠閒自然,還補充一句評價說“沒什麼特別的”,碰到這種人,你不嘆氣誰嘆氣?
“可是克羅迪對修伊的進逼,也該到此爲止了。”
黑衣騎士沒有察覺到華比和科林的異常,仍然自顧自地分析下去,“死了八個龍騎將,又犧牲了二十萬龍騎兵,亞蘭·撒旦就算有再多人力、物力也不能繼續這麼浪費,如此興師動衆卻一事無成,克羅迪自己也明白接下去的事有多糟糕,而我最擔心的,就是他已意識到了這點。”
華比的面色也變得凝重起來,個人的變態興趣是一回事,他作爲北部第六軍團的指揮才能和智商卻是毋庸置疑的,因此他立刻明白到,黑衣騎士擔心的到底是什麼:“你是說,克羅迪可能會爲確保自己的地位而有所行動?”
科林也是一點就透的聰明人,也馬上明白了:“他會做的,一定會!不行動只會使情況更糟,他又不是坐以待斃的人,以他的性格來說,事情的發生只是時間問題,說不定已經開始了!”
“我就擔心這一點,所以纔會這麼早來。”黑衣騎士的面孔被面具蓋住,無法看到表情,不過面具下想必也多了幾分焦急,“而且天界的情況也差不多,修伊所預料的三界鉅變很快就會到來,因此我想,我們也該按計劃有所動作了,可能比預定略早一些,已不能再等了。”
“那你會留下來嗎?”科林問道,“按照計劃,你不是要……”
黑衣騎上慢慢站了起來:“把這四個部分交給修伊後,我馬上到預定地點和你們會合,若修伊設計算無誤,等我往返回來後,一切都該照劇本演出完了。”
“唔……這麼一說是有點時間緊迫,人家和小龍的約會計劃也只好暫時中止了。”華比不甘心地說道,“小龍。你這麼急着趕回去。也是擔心修伊有危險嗎?”
“他?擔心他做什麼?”黑衣騎士笑了起來。“他很清楚,克羅迪現在已鞭長莫及,更沒空、沒心思對付他,若是說天界那邊可能會對他有所行動,相信他早就有了應付方法,那就是找一個最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科林不禁一怔:“那個修伊會懂得躲躲藏藏嗎?我記得。以往他不管碰到任何事情。總是正面去面對,從來沒有一次退縮的,難道這次他轉性了嗎?”
“不,因爲這次有必要這麼做。”黑衣騎士說道。
“修伊認爲,天界中的勢力鬥爭目前還沒有徹底激化,主戰派和主和派還沒有到達水火不容的地步,當然,主戰派還沒有被過激想法左右也是一個理由,原因就是主戰派還抱有說服主和派的幻想,其信心就來自於他們以爲能抓住魔界軍的野心做文章,而最重要的籌碼就是知曉魔界軍內情的修伊,若現在這個籌碼忽然不見了,你說天界會發生怎樣的變化呢?”
華比立即就笑了起來,對修伊的惡毒想法他只能說句“佩服”:“果然是三界中第一奇才,連被逐出魔界這件事居然都做了手腳,讓每個人都誤以爲能輕易抓住他得到情報,從而讓天界的局勢隨時處於自己地掌握之中,而現在他似乎想讓所有人失望了呢。”
“可他又能逃到哪裡去?”科林問道,“三界中能留給他的藏身之處並不多,在神族軍團無孔不入的搜索下,即使藏在荒山野嶺中也有被發現的可能啊。”
華比也表示同意,畢竟天界軍地所有兵種都具備高超的飛行能力,有着極大的搜索範圍和極強的搜索持續能力,只要情報方面能捕捉到修伊的一點蛛絲馬跡,哪怕修伊躲的地方再隱秘,被找出來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天界軍的情報網,也不比魔界軍的情報網差上多少,從魔界軍能輕身找到修伊下落、並派遣龍騎將和龍騎兵部隊攻擊的情況判斷,天界軍想找到修伊也不是很困難。
可黑衣騎士的淡淡一句話,就令這麼想的兩人知道自己錯了:“如果他去的地方,有‘那一位’存在呢?”
科林馬上面色蒼白:“那……那就肯定萬無一失了,有‘那一位’在的地方,絕對是最安全的。”
華比也慢慢地點頭,表情中首次露出了敬畏嚮往的神色:“不錯,除了修伊以外,對三界中的任何人來說,有‘那一位’存在的地方只代表死亡和毀滅,誰都不能例外。”
※ ※ ※
經過一夜的休整後,火焰空間終於完成了在華斯特的任務,匆匆向着下一個目的地——法利馬帝國趕去。
儘管整整七天的旅程中,修伊始終嘴巴硬得跟烏龜完一樣,死也不肯招認爲什麼急着到法利瑪,又或者到底要去法利瑪的什麼地方,可從他臉上首次看到焦急神情的人都相信,會讓一向從容不迫的修伊出現這麼明顯的表情,相信事情的確是很緊急。
於是經過再三盤問沒有結果後,大家也都懶得再問,而修伊那天和倪劍的單獨會面也沒有人加以注意,跟着去偷聽的蕾娜斯在回來後也出奇的沉默,既沒有告訴任何人修伊和倪劍談了什麼,也沒有主動找這兩人去問個明白,而是每天都一個人默默地想着不知什麼問題。
事實上,她不是不想問,也不是不想告訴別人,而是她隱隱感覺到,修伊並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自己將死的事,倪劍是唯一的例外,因此自己也只能裝作不知道。
也就在這同時,她深刻體會到了修伊的心情——
爲了不傷害別人,只能將無法說出的秘密一直埋藏在心底,這種孤獨而痛苦的滋味,蕾娜斯終於徹底瞭解了,再想想將這類秘密藏在心中足有數百年的修伊,她不由得感到由衷的佩服,更明白比羅德對修伊的“堅強”評價到底是什麼意思。
望着一路上仍和衆人有說有笑神色如常的修伊,蕾娜斯實在無法想像他是一個將死之人。
身爲亞斯神被收集戰魂的戰鬥女神,蕾娜斯見過很多人臨死前的模樣,有的人醜陋猙獰,有的人平靜從容。有的人失望而悲傷。甚至還有人爲此不甘心而大聲哭泣。可不論是哪一種情況,都和平常的模樣遇然有異。
可修伊是絕對的例外,除開和知情的倪劍交談時有流露出幾分哀傷外,知道生命將要消逝的他在平時表現得和平常人完全一樣,甚至可以說比常人更有活力。
設身處地的把自己代人到其中之後,蕾娜斯發現自己無法像修伊那樣堅強。光是想着會如何死去。就足以令任何人精神崩潰,更不用說去想其他的事了。
“修伊·華斯特……真是一個了不起的男人啊!”
儘管不論怎麼看,眼前的這個惡作劇專家都不像是一個真正的男人,可蕾娜斯仍然得出了這個結論。
“蕾娜斯。最近你怎麼一直盯着我看,是不是終於發覺我的過人之處,開始迷上我了?”正當蕾娜斯對修伊的好感正在急速上升時,某個不正經地魔族忽然湊了過來,盯着女戰神的臉問了這麼一句。
流着口水,兩眼色迷迷地彷彿能把對方的衣服剝開,語氣隱晦曖昧還外帶高速接近,這世間絕沒有哪個女人能忍受得了一個男人這樣對待自己,哪怕多愛對方也好,裝出這副非禮的模樣也足以令女性對這個男人的評價下降到冰點。
不得不承認,在討人喜歡與惹人討厭方面,修伊都算是登峰造極的專家,也許是察覺到蕾娜斯對自己的態度正在好轉,現在的他又使出了這種對女性幾乎是無敵的自我貶低式必殺。
換了沒聽過他與倪劍秘密對話前的蕾娜斯,一定會如他心願般立刻後退,然後用最大義凜然的口吻斥責他的無禮,這樣修伊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
可現在的情況卻截然不同,在聽過修伊和地痞無賴一般無二的這幾句調戲話後,蕾娜斯竟然神情一黯,反而朝着修伊靠了過去:“如果我說是,你會怎麼樣?”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不僅瑪麗嘉和菲莉絲睜圓了雙眼,倪劍、老酒鬼、小七、米伯特和虛空也一起張大了嘴巴,只有對男女之情沒什麼感覺的冷凌鋒依舊默然,但最誇張的還是沒想到她會如此作答的修伊,差點一個跟頭從馬車的車轅上翻了下去,潑皮無賴相頓時蕩然無存,說話的口氣也變得結巴起來,之前流暢自然的口才也不知飛到了哪裡:“蕾、蕾、蕾娜斯,你、你、你說、說、說什麼?”
果然是這樣。
看修伊丟盔卸甲、看上去好像要精神崩潰一般的反應,蕾娜斯再次確認,剛纔他說這些無禮的話,果然還是在玩那套降低好感度的遊戲,有些厭倦他不說實話的蕾娜斯幽幽嘆氣道:“我剛纔說,若我的確是開始迷上了你,那你又會怎麼樣?”
“蕾娜斯,你發燒了嗎?”瑪麗嘉和菲莉絲異口同聲說了這麼一句,然後又不約而同地往她額頭上摸去,然後又驚奇地叫了起來,“讓我摸摸……咦?溫度不是很正常嗎?”
“那她肯定是神經出了問題,這種可怕的答案纔會說得這麼自然。”小七立即埋怨起修伊來,“都是你火燒火燎的亂趕才弄成這樣,整個華斯特那麼大,居然把魔法加速與日夜兼程相結合,七天時間就跨越了華斯特全境進了法利瑪,通過兩國邊境後也不停一下就直接往這片不知名的荒山野的衝來,你自己吃苦不要緊,居然把蕾娜斯給弄得發瘋了,這像話嗎?”
其他幾位男士紛紛點頭同意小七的看法,連虛空都包括在其中,不論怎樣,男性憐香惜玉的想法是共通的,修伊這種不體貼的胡亂趕路之舉,也是解釋目前蕾娜斯反常的唯一合理原因。
在衆人一致的怒目而視下,修伊自己也心虛了,居然真的老老實實道起歉來:“這麼說來我是有點不對,不過沒關係,我們要去的地方就有個最好的醫生,只要問題沒到無可救藥的地步就一定能治好……”
修伊話還沒說完,從剛纔起就被大家舉動弄蒙的蕾娜斯才清醒過來,她萬沒想到,在大家心目中,自己竟然是一個絕不可能喜歡修伊的女孩子,這麼一句話就讓包括當事人修伊在內的大夥全以爲她發了神經,於是她立即意識到不開口澄清不行了:“修伊,你給我打住!還有你們大家也別跟着他瞎起鬨!我沒病,神經也沒問題,剛纔說的那句話是我的真心話,這麼說你們明白了嗎?”
“……”女性一致無語。
“……”男性一致無語。
而後又過了兩分鐘,修伊忽然轉頭對小七說了一句:“小七,你咬我一口,若不痛就是做夢,若痛……哎呀!”
一聲慘叫響起,還不等修伊說完,小七先是一口咬在車篷上將牙齒中的毒液徹底排出,接着就一口咬在他手背上,兩個細小的傷口中立刻涌出汩汨的鮮血,清晰而痛楚的感覺立即告訴修伊,自己並不是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