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目的比較純粹的米伯特和貝羅相比,動機偏向金錢比例更大的二十五個平民階層參賽者顯然沒很多顧忌,對鮮花讚頌加美女的攻勢只微微吃驚了一下就完全屈服,他們此刻的心情只能用“受寵若驚”來形容,至少以以前的身份來說,他們從未受過如此的重視和歡迎,跌進依路達克的陷阱也是理所當然。
因此在衆多美女包圍下的宴席才一開始,被努力勸酒勸菜的他們立刻開懷大飲,以後賽事的艱險和困難完全被拋到了腦後,以平民身份從未品嚐過的美食一道又一道滑進喉嚨,平日裡只在櫥窗中見到的高價美酒一瓶接一瓶地被喝乾,以現實情形而言,這些人肯定覺得自己已上了天堂。
然而真正的地獄也就在此時,一點一滴地顯露了出來。
以極快速度吃了個六成飽後,米伯特便開始拒絕身邊小姐的勸酒勸食,貝羅也學他般只吃了一些就適可而止,接着也用各種手段變相拒絕填鴨式攻擊,不過這方面他比米伯特高明,不僅自己不再吃,還反而把身邊的小姐個個灌得醉醺醺的。
在觀摩了貝羅的絕妙手段約三十分鐘後,米伯特估計剛纔吃的食物已消化得七七八八,於是就霍地起身:“……抱歉,我該走了,比賽還沒完呢。”
“嗯,這麼快就要起程了嗎?我看看……您的名字是……”負責主持全場的中年男子似乎有些驚訝,馬上拿出一張類似名單的東西看了看,忽地叫了起來:“米伯特·伊登先生嗎?原來您就是從第一賽區一直領先到現在的米伯特先生啊!真不愧是有冠軍相的人,對比賽的熱忱果然與衆不同啊!”
一陣小小的騷動在宴會場地開始蔓延。好像有了默契一般。所有女孩的目光都集中到站起的米伯特身上。而且眼中所包含的傾慕之意也有些過分地明顯了。
米伯特的身上陡地掠過一絲惡寒,因爲他終於明白了依路達克的用意——在這些傾慕目光的背後,夾雜着嫉恨與妒意的目光如利劍般射到了他的身上,其來源就是那二十五個之前還生死與共的同伴。
“團體取勝的要素在於團結,你按照我的計劃能把一盤散沙的參賽者團結起來,依路達克也一樣能用別的法子破壞這種信賴感。這是遲卓會發生的事。而發生時必然就決定了比賽的結果。”
修伊說這話的時候明顯有種不安感,大概是他也知道,在“火焰空間”中已習慣了同伴情誼的米伯特不怎麼喜歡這種事情,然而他這回卻是過分擔憂了。
參賽者彼此間是競爭關係。期待在短暫的比賽間隙就能建立如多年合作伙伴那樣的友誼,本來就過於天真,米伯特早就有了相應的心理準備,只是在此刻真的發生時,心裡仍然有點不太好受而已。
多少都是曾患難過幾關的夥伴,被這中年男人的一席話加上這些女孩子的一眼,原本就很難平衡的小市民心態就充分暴露了出來,對他的嫉妒與不信任感已經悄悄地萌芽,忽然間米伯特已明白,經過這麼短短的一瞬間後,他和這些人之間已多了一層無法穿透的隔閡。
“他這麼努力比賽,是不是有在利用我們?”
“他的主意真的是爲我們好嗎?還是隻爲了他自己?”
雖然並沒有人真的這麼說,但包含着這些語句的不信任眼光已在無意中泄露出來,位於目光中心點的米伯特更是清楚地感受到這些感情,心底不由得暗自嘆息:“看來修伊大哥說得對,決定比賽結果的時候終於到了……以後他們也再不會聽我的意見了吧。”
望望米伯特,再瞧瞧忽然有些僵化的局面,貝羅也站了起來,走到米伯特身邊低聲道:“算了,別和他們計較,我們走吧。”
米伯特無奈地嘆了口氣,又看了那些曾經是夥伴的人一眼後,頭也不回地和貝羅一起離開了宴會場地,把還在喋喋不休的中年男子拋在了腦後。
與此同時,會場內。
“米伯特真是個白癡,那麼多好吃的居然才吃個半飽?”小七的怒罵聲響起:“有機會也不吃飽,這簡直是對那些美食的褻瀆!”
瑪麗嘉似乎更關心正經事:“別隻注意吃,好像他和其他人鬧得不太愉快呢。”
“如我所料,厲害吧?”修伊的自我鼓吹習慣一樣沒變。
“那當然,勾心鬥角的事誰有你在行?不過這值得自我誇耀嗎?”老酒鬼嘿嘿一笑。
蕾娜斯似乎同意老酒鬼的觀點,頷首道:“是啊,我也覺得不張揚更好。”
虛空依然是偏袒修伊:“但我認爲,能猜中敵人的詭計也是一種天賦,有什麼不值得驕傲的?”
倪劍仔細觀察着大家的各自神態,最終還是決定閉嘴不開口,免得被捲進這場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怪異討論中。但修伊沒有允許他置身事外地看笑話:“倪劍,你說呢?”
倪劍想了想,破天荒地決定跟着瑪麗嘉的思路走,把事情導回正軌雖說不是自己的風格,但總比其他的話來得保險,最重要的是誰也不得罪:“那要看你對下一事件的預測如何,事情要看到結果才能下結論嘛!”
“……算你有理。”修伊想不到倪劍會說正經話,一時也沒話可說,索性自己了給了這場談話:“那大家就接着看吧!”
而就在他們頭頂上不遠處,皇室的幾位重要成員也在進行着類似對話。
依路達克還是那副半讚賞半無奈的表情:“果然又是這個小子在壞事……遷就一下可能是未來岳丈的我都不行嗎?”
菲奧雷馬上獻媚:“那可不妙,不過父皇該想好對策了吧?”
作爲同樣想減輕懲罰的患難同胞,菲利姆自然也不甘落後:“廢話,以父皇的英明神武。怎麼會想不到對付他的方法。”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但平時會很享受這種奉承的依路達克卻一反常態,對兩個兒子的讚頌之語充耳不聞:“不,我是想不到對付他的辦法。”
“啊?”
此話一出,菲奧雷、菲利姆和菲莉絲一起驚奇地睜圓了眼睛,有份聽到這句話的衆臣也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紛紛都以爲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一向詭計多端、從不對人低頭服輸的依路達克·華斯特。居然也會承認自己對某個人無計可施。今天的怪事真是越來越多了。
“冷靜沉着,處變不驚,不在意榮辱成敗,雖然這些表現大概是因爲他事先受過吩咐。可那個叫米伯特的人自身素質也相當不錯,能到達這地步有一半靠的是自己。”依路達克毫不吝惜對米伯特的讚美之辭:“我暫時還沒找到他的弱點,若能順利過關,我倒是很滿意他作我的女婿。”
菲莉絲已睜圓的眼中流露出一絲難以置信的神色,因爲依路達克還是首次公開表示,他對某個人的滿意程度已到達接近“準駙馬”的地步,但菲奧雷的一句話很快轉移了她的注意力:“真如父皇所言,這人將是難得的人才,他參加這種比賽恐怕目的並不簡單吧?把妹妹交給他不會冒險嗎?”
“我同意菲奧雷的看法,不能把菲莉絲交給別有居心的人,她的終身幸福可不能作兒戲啊!”終究是血緣相連的兄妹,菲利姆對菲莉絲的關愛之情倒也絕非作假,但習慣了兩位兄長惡作劇行爲的菲莉絲卻不由得心頭一震,她做夢都想不到他們也會說出這種充滿人情味的真心話來。
依路達克也表現出了少見的認真神態:“放心,我已着手開始調查了,你們就沒發現這裡少了幾個人嗎?不管怎麼說她都是我的女兒啊!”
“……人少了?”菲奧雷和菲利姆一起轉頭望去,這才發現背後的羣臣隊列中果然失去了基力特夫婦的身影,直到依路達克這麼說,衆人才發現他們的失蹤,由此可見他的吩咐舉動幾乎沒有驚動任何人。
兩兄弟回頭,眼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欽佩的神色,對於老爸這套不動聲色的臺下動作模式,他們只有老實地承認自己的無知,而一直關注依路達克動作的菲莉絲也有幾分駭然,因爲除了和桑利做一些言語上的交流外,她完全沒發現依路達克的言辭中有什麼異常舉動,更沒發現基力特和羅莉塔的悄然離開。
“不愧是陛下,果然厲害啊……”在短暫的愣怔後,衆臣的稱頌之辭紛至沓來,但心中由此產生的波動卻和這些言辭基本一致。
也許他並不算很正經的君主,不過其手腕的高明程度卻足以承擔“皇帝”這個至高無上的稱號,即便這種高明並不見得很光彩。
每個人的心裡都有這樣的念頭浮起,但因此而心神不屬的卻只有一個人。
蒂姆斯·克魯茲。
“我是不是過於小看這個人了?”捫心自問的他只覺得說不出的煩躁,彷彿有什麼事情正在他的預料之外發生,而這種感覺是一向自負才智過人的他從未嘗過,也從不想品嚐的。
“陛下,我回來了。”正當蒂姆斯疑神疑鬼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毫無預兆地響起,而且似乎是刻意在他的背後出聲一般,令心裡有鬼的總理大臣幾乎被嚇得魂飛魄散。
“……基力特·安斯?”蒂姆斯壓住胸口,驚訝地叫出了來人的全名。
“正是下官,蒂姆斯閣下,這還是您第一次稱呼在下的全名啊!”基力特彬彬有禮地朝他微鞠一躬,語帶諷刺地說道:“以往您不都是以官職相稱嗎?”
蒂姆斯心中微凜,但從政多年的經歷早已使他練成了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只失態了幾秒鐘就恢復了過來:“這很好解釋,基力特將軍不也是首次在我的背後突然發言的嗎?有點吃驚也是人之常情吧?”
基力特露出釋然的神色,但話中所帶的鋒芒依然絲毫不減,含沙射影的說辭更是隻有蒂姆斯方能體會其中滋味:“原來如此。下官還在擔心。是否因爲出言唐突打斷了您的滿腹思緒。令您產生了不滿呢?”
“哪裡哪裡,一點私人的事情,打斷再想就是了,將軍請不用爲此介意。”裝作聽不出對方暗指自己心懷鬼胎,蒂姆斯很“大度”地答道:“將軍不是有事向陛下彙報嗎?請便吧。”
“既是如此,恕下官失陪了。”基力特大有深意地看着蒂姆斯。一抹奇特的微笑爬上臉龐。然後才把話頭轉向依路達克:“陛下,您想了解的消息到了,不過由於內容較多無法一一彙報,因此臣準備了書面報告請陛下閱覽。但文件數目較多,只能請陛下移駕前往查閱。”
依路達克的眼中掠過一絲難明的神采,而後很爽快地站了起來:“也好,我也剛好坐久了要活動活動,將軍請帶路。”
菲利姆不由得問道:“那比賽怎麼辦?父皇不接着看嗎?”
“你們兩個替我看,另外佈置個作業,一人寫一篇我走後錯漏掉的精彩片段,寫得好懲罰減輕一半,若不統一或顛三倒四乏,結果不用我說也知道吧?”依路達克一句話就讓菲利姆恨不得打自己兩耳光,居然無端端地自找麻煩,攬了個不知所謂的任務到身上。
有藝術家氣質和作家表達能力的菲奧雷還好,最頭疼文字問題的自己這不是把套子往身上套嗎?
“父皇英明!兒臣必然會事無鉅細地記下過程,並原原本本地稟告父皇。”大喜過望的菲奧雷急忙謝恩叩拜。菲利姆原本想和老爸討價還價的話也因此半路夭折,心不甘情不願地同樣下拜,接受了這個麻煩的差使。
面對這莫名其妙的中間插曲,菲莉絲嗅到了一絲詭譎的成份,但已被牢牢牽制住的她根本沒有能力去探求答案,甚至連出言提醒兩個笨兄長都做不到,更何況現在的菲利姆和菲奧雷根本不會聽她的話。
對現在的他們來說,盡力做好“功課”討取依路達克的歡心,藉此減輕所受的懲罰纔是最重要的事,但就目前情況來說,菲利姆明顯落在下風。
因此一等依路達克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菲利姆便毫不客氣地對菲奧雷吼了起來:“該死的!你那麼快謝恩幹……”
“什麼”這兩個字還未吐出,菲奧雷的一隻手掌已悠然揚起,伸開五指在菲利姆面前晃了一晃:“我替你做全部功課,但你要幫忙完成我被攤派的一半工作,不成就拉倒,怎麼樣?”
菲利姆對弟弟的趁火打劫很得牙癢癢的,不過在文學領域屬於初學者的他唯有認命:“好吧,就這麼說定,能少出一半錢總比加倍強。”
“成交!”菲奧雷的笑容看起來如陽光般燦爛,因爲他終於奪回了四分之三的被剝奪時間,而在旁觀看這一幕的羣臣只有搖頭的份。
有如此才智不用到關切國計民生上,但也明言不想即位稱帝對於民負責,如此皇子你又能拿他怎辦?咬他一口?
在山頂上被山風一吹,原本就沒有喝酒的米伯特更清醒了,但他卻沒有任何說話的意思,畢竟心中的那股凝重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消散的。
除去貴族身份的貝羅,以及亞瑟、里爾與佛塞三位高位重臣,那二十五個人才是和米伯特同一階層的普通人,而如鐵一般的事實說明,地位低下的平民階層在品德上並沒有什麼值得稱道的優勢,反而比被公認爲“蛀蟲”的貴族官僚更難抵受誘惑,這種認知讓米伯特覺得很難受。
在比賽前的吩咐中,修伊並沒有直接告訴他這些,但現在回想起那時他說話間流露的憂慮,米伯特便知道修伊早就想到了一切,只是因爲想照顧他的心情而沒有說出來。
然而事實卻是不可逃避的,米伯特終究還是切身體會到了這一點。
緊跟在米伯特身後,把他的神色盡收眼底的貝羅大致看出了點端倪,不過他卻找不到任何話頭可說,只能默默地跟在他身後,用無言的行動表達自己對米伯特的關心。
在不知不覺中。貝羅已忘記了米伯特的表面任務是來“保護”他。而是把對方看作一個可平輩相交的好朋友來看待。雖然他自己都覺得很荒謬。可此刻的他真的忘記了自己的皇室貴族身份,而真心真意地希望能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在米伯特身邊。
“……謝謝你。”米伯特急地停步,但依然沒有轉過身來:“不過我想自己單獨走走,你能在這裡等我回來嗎?”
貝羅望着他,忽地說道:“我知道你很難受,不過別憋在心裡好嗎?實在氣不過就儘管罵出來好了。散步解決不了問題的。”
米伯特倏地回頭:“爲什麼你認爲我會難受?”
“與我、亞瑟他們相比。那二十五個人才是更接近你身份的人吧,被他們用那種目光盯住,多少都會不好受的。”貝羅一聳肩膀:“而且說不好聽一些,猜疑本來就是人的天性。我們這羣素不相識又是競爭對手的人能團結到一起,到現在纔出現這問題已算是個奇蹟了。”
米伯特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遲早都會發生……你是這個意思嗎?那你爲什麼還相信我呢?”
貝羅蹙眉沉思片刻才答道:“我的目的和你比較接近,還有蒂爾羅格的‘保鏢契約’作爲互相信任的基礎,你覺得我不該相信你嗎?”
一個微笑浮上米伯特嘴角:“當然不。”
依路達克和基力特其實並沒有走多遠,出會場繞了一週後又從一個較偏僻的入口進來了,而這時早有人準備好了一個秘密的房間以供兩人談話。
“嗯……跑了?看來雷莎妮亞命不該絕啊!”經過基力特的簡短彙報,依路達克也只有承認自己的運氣欠佳:“這事是怎麼發生的?你們沒等到他們進入伏擊圈就動手了嗎?”
基力特搖頭:“您特意吩咐過的,我們怎麼敢陽奉陰違,一切都和您預料的一樣,只是雷莎妮亞的當機立斷遠比想像中快,在我們還沒控制住局面前,她就已經定下決心,犧牲所有的手下來成全自己的逃走。”
依路達克問道:“我不是爲此準備了特殊的追擊部隊給你嗎?已經爲此專門訓練了一個月,該不會是他們失手了吧?”
基力特苦笑:“正是如此。”
“這不可能,他們是專門挑選出來的長距離追擊部隊,善於追蹤、偵察與搜索,雷莎妮亞就算戰場經驗再豐富,面對兩千個精於此道的好手也絕無勝算。”依路達克盯着基力特:“難道是我們低估了她?”
基力特露出深思的神情,而後微微點頭:“大概吧,至少我可以確定,雷莎妮亞留了一手,另外派了一批人專門負責接應她撤退,在現場對她發起追擊的士兵剛爬到山頂上就遭到襲擊,四個突如其來的照明魔法光球讓衝上去的人全部摔了下來,如此說對方的接應人員中有魔法師,而且是早就準備好這麼做了。”
依路達克問道:“你沒派人監察她下屬魔法師部隊的動向嗎?”
基力特爲難答道:“有是有,但弄七八個魔法師不動聲色地潛進來,以她的手段足以達到神不知鬼不覺的水準,最重要的是我們不能大張旗鼓地進行搜查,這點限制了情報來源的覆蓋面。”
“那後面的追擊行動呢?”依路達克追問道:“以你的性格,總不會就這麼放他們走了吧?難不成……”
基力特的尷尬神色有增無減,但言語中也帶了幾分對對手的敬佩:“是的,陛下,臣所發起的後續追擊完全失敗了,雖然這麼說實在有些馬後炮的成份,但我也只能佩服雷莎妮亞的手段高明。”
“……這怎麼說?”
基力特答道:“她和接應部隊匯合後並未如預料中向賽場外撤退,也沒有刻意把行走的痕跡消除,而是大搖大擺地朝第二賽段所在區域前進,在和我們的部隊兜了七八個圈子後,突然又回頭進入第三賽段,並在一處懸崖邊徹底消失了蹤影。”
“我初時還以爲中了她的聲東擊西之計,又特意在整個賽段內進行了多層地毯式搜索,可最終結果只證明,她已經用某種我所無法預測的手段從那處懸崖逃走了。”
“看來要重新估計她的實力。”依路達克撫着下巴說道:“她對行動區域的熟悉超出了我們的預料。準備也異常充分。最重要的是。她居然有辦法在我們的地盤上偷偷安插下一支接應部隊,這可是讓我沒有想到的,還有最後的神秘脫逃手段……也罷,這回就當是讓她贏了一仗吧!”
基力特問道:“我們抓住了她的四百名手下,這該怎麼處理?,要用他們令雷莎妮亞頭疼一下嗎?”
依路達克淡然一笑:“你自己看着辦好了,不過他們既然能成爲她的心腹。忠誠自然是毋庸置疑。逼他們指證雷莎妮亞這種事就省點力氣吧。”
基力特露出一縷神秘的微笑:“那是當然,我也不指望賣主求榮之徒的證供,但讓她短時間內不敢輕舉妄動卻沒問題。”
“那就交給你了,別讓那對父女太輕鬆就行。可也不能逼急他們,畢竟有才華的人不是哪裡都能找到的。”依路達克終於在臨行前展現出了帝王的大度氣概:“國家並不只由君主決定命運,智謀出衆的能臣也是國運昌隆的必要條件,但忠臣和能臣的結局是有很多不同的,基力特,何去何從自己要想好啊!”
“是,陛下,我會好好思索的。”基力特忽然從依路達克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嚴與氣度,還有那份無法捉摸的深沉心機,一滴冷汗隨即悄悄沁出額角。
就在這一剎那間,基力特再次肯定了自己的心意。誰纔是他心目中最適合的主君,這個答案已經不用再探尋了。不管有多少缺點,又或在人格和品德上存在某些問題,都不會影響一個帝王的合格度。
這就是他得到的答案。
懸崖絕壁,光禿禿的山頂平臺,三副緊緊固定在平臺上的高架轆轤,連着三根金屬粗繩在兩座距離近八百米的高峰闖蕩來蕩去,不時有狂風從中穿過,讓本來就看着有點發懸的情景更加具有危險性。
米伯特和貝羅此刻正站在這一系列比賽專用設施前,望着懸崖下深不見底的那片灰白色發怔。
“乖乖,這次真的有玩命的可能,這高度至少有近千米,掉下去就只能向死神報到。”貝羅吐了吐舌頭:“米伯特,你覺得呢?”
“不會的,每次大會雖然傷者無數,可我從沒聽過有人在比賽裡喪命,華斯特的皇帝陛下還是相當在意人命損失的人,這次也該不會例外。”米伯特望着那片被灰白色雲霧所覆蓋的區域,慢慢地答道:“下面該有類似安全網的東西,只是我們看不見罷了。掉下去該沒有性命之虞,不過以陛下的個性,落在上面就失去資格的可能性很大,還是不失手爲好。”
貝羅點頭贊成,不管下面的安全網會有多結實,落在上面都不會很舒服,除非有人是爲品嚐高空蹦“網”的滋味而來,否則誰都不會願意以失敗作交換的。
“兩位是繼續比賽的選手吧,”一名身着工作人員服裝的年輕女孩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彬彬有禮地問着兩人:“需要我來說明規則嗎?”
貝羅望了望米伯特,後着微微點頭:“請便。”
“明白,那就由我來說明規則吧。如您所見,想進入最後的叢林賽段,對面的山峰是唯一的入口,因此這幾具轆轤上的金屬繩索就是唯一能通過的工具,而大會爲此準備了滑桿與滑行護手,請利用這些道具到達對面,不過由於山風較大,手滑或精力不集中肯定會落崖失敗,請注意。”
米伯特急地問道:“只能用它過去嗎?”
女孩很驚訝地望着他,不過很快就作出了回答:“不,若您能用自己的方法跨越八百米的距離,即使不使用大會所提供的設施也不犯規。”
“那就好……貝羅,幫我個忙,背囊裡的東西又要大派用場了。”米伯特伸手拉下背囊的揹帶,把裡面的東西一股腦兒倒在地面上翻找起來。
貝羅學他般把背囊解下,剛要說話就聽到了來自後方的一陣急促腳步聲,回頭一望不禁面色大變。
“你到底給米伯特和貝羅準備了多少東西?”望見米伯特又在背囊裡埋頭找東西,老酒鬼不由得滿腹疑問:“我怎麼覺得那個背囊快成他們的百寶箱了?”
“鋸子一把、鑿子三把、釘子兩袋、木工斧一把、刨子一副、回力鏢組件兩套、一支對付水中猛獸的特製毒肉卷。此外還有一把射程達千米之遙的弩弓。最後是盤起來的超堅韌金屬線。伸展開的長度可以達到九百米以上。”修伊對背囊裡的東西記得一樣不差且倒背如流,一時間得到答案的衆人反而愣住了。
倪劍首先清醒過來:“這些東西都是有用的嗎?”
還沒等修伊回答,虛空已替他說了:“你沒注意到?米伯特通過前幾關時不都用上了嗎?”
“不是全部,弩弓和金屬線還沒用上。”修伊輕輕搖頭:“不過這時該是使用的時機了。”
貝羅吃驚不是沒理由的,由於率先離席,他和米伯特都爭取到了寶貴的先發位置。因此才能相當悠閒地走到繼續比賽的地點。而這批急匆匆而來的腳步聲,正是來自那批被他們甩下的後來者。
“好小子!居然敢首先落跑?”亞瑟一起上他們就叫了起來,“難道你們就一點都不顧及兄弟義氣嗎?”
貝羅無奈地苦笑起來:“看到幾位陷身脂粉陣的享受模樣,誰敢打攪你們?我和米伯特都是有義氣的人。只可惜壞人好事是會傷彼此感情的。”
亞瑟臉皮厚還沒什麼,平日比較愛面子的里爾和佛塞不禁老臉一紅,想起自己的一大把年紀和剛纔被女色大暈其浪的經歷,都有點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與相對比較熟悉的他們相比,其他二十五個人的情形就比較生冷一些,先前的嫉妒已在彼此之間留下了很深的陰影,看米伯特的目光也變得充滿敵意,畢竟對不常受到歡迎的平民來說,存在一個讓他們感到威脅的高明人物是很令人不快的事,對他們疏遠也在所難免。
“……依路達克的計謀生效了。”米伯特忽然停止翻找物品的動作,不無感慨地說道:“連我也被利用了嗎?”
貝羅有點摸不着頭腦地問道:“利用?我不太明白……”
米伯特輕嘆一聲:“看看後來這些人的模樣,你就知道了。”
貝羅依言望去,立刻明白了米伯特的意思——與有事先計算過食量的他們相比,二十八個跟來的人個個都吃得有些過飽,小腹微脹不說,連走路跑步的樣子都變得有點滑稽,再加上爲趕上兩人劇烈運動的緣故,有兩三個人還出現了肚子疼痛的症狀。
“過量飲食,再加上嫉妒心作怪不甘落後,就把飯後不宜運動的常識忘得一乾二淨,繼續比賽的耐力也隨之下降了,半路設宴這一招實在是一箭雙鵰。”米伯特刻意壓低了聲音,但聽到這些話的亞瑟、里爾和佛塞立刻被說中要害,又是慚愧又是氣憤地低下了頭。
貝羅也似乎有所發現,又補充了一句:“原來如此,吃得飽還可以導致體重短期內暴漲,用鋼絲進行空中滑行的難度也進一步加大,我就說華斯特王怎麼會這麼好心嘛!”
“那該怎麼辦?”見那二十五人已不約而同地朝懸着金屬繩的轆轤走去,亞瑟低聲問道:“難道就在這裡呆等食物消化嗎?”
米伯特反問道:“冒着得闌尾炎的風險跑全程,你就不惜比賽完馬上開刀住院?”
“這……”想起閃着寒光的手術刀,以及戴着大口罩、與屠夫相比只是殺氣輕些的主刀大夫,三人立刻噤若寒蟬地閉上嘴,乖乖地席地坐了下來,按米伯特說的靜等食物消化。
貝羅湊過來問道:“讓他們領先沒關係嗎?”
米伯特望着已開始領取滑桿與護手的參賽者,不禁搖頭失笑:“無所謂,現在的他們聽不進我的建議,眼睛裡只有自己出風頭又或是贏取比賽勝利,中計上當在所難免,你看着好了。”
“啊,你那位朋友再次給了你建議嗎?”亞若問道:“既然這麼肯定,預言中的第一個部分是什麼?”
米伯特淡淡地一笑:“首先,千萬不要使用比賽提供的設施,因爲一定做了手腳。”
就在米伯特說話的同時,三個人已把領到的金屬護手分別搭在一條鋼索上,猛地朝着對面的山峰滑去,而當這句話剛說完的一剎那,三聲從他們口中發出的慘叫幾乎是不分先後地傳進衆人耳中。
貝羅驚訝地扭頭回望,而亞瑟、里爾與佛塞則從地上彈了起來,而這一看只再次證明,米伯特那位朋友所做的預言永遠是無比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