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伊很乾脆地隨你來了?”依路達克望向恭敬立在下首的羅莉塔,臉上的疑惑顯而易見:“他就沒有其他的舉動嗎?”
羅莉塔仔細地回想了一陣,而後作出了肯定的回答:“是,一直到臣把他們送進米伯特先生的房間後離開,他始終沒有做出任何特別的舉動。”
“哦,這樣啊。”依路達克蹙眉思考片刻之後,順口問了一句:“米伯特和菲莉絲怎麼樣了?”
“在賽後見過一面並一起待了半小時後,米伯特先生與菲莉絲殿下分手離開,由基力特帶他回了房間。”羅莉塔答道:“具體談話的內容我和基力特都不知道,但從兩人的平靜神態判斷,該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依路達克想了想,接着下達了一個令羅莉塔驚愕至極的命令:“你馬上回去,緊跟着修伊一步都不得離開他,他有什麼要求或想法都儘量滿足他,但就是別讓他一個人行動。”
“他很危險嗎?”羅莉塔躊躇再三,還是提出了自己的問題,自依路達克要她帶人請“火焰空間”進宮起,她就感到非常奇怪,無論如何,邀請貴賓都沒理由出動那麼多精銳近衛軍士兵的,除非對方非常厲害且有抗拒心理,而到目前爲止的事實卻並非如此。
依路達克一怔,而後搖頭不已:“當然不,只是修伊·華斯特這個人比較特別一些,我對他想做的事情有很大興趣,派你和那麼多士兵去請人是一種心理上的壓迫姿態,令他不易生出想自由行動的想法。現在讓你跟着他也一樣。只希望你能把他所做的事一五一十彙報給我罷了。”
“那隻派臣一個人夠嗎?”羅莉塔還是初次見到依路達克對一個人有如此濃厚興趣。被關注的修伊在她心目中陡然升高了不少地位,連帶她對自己的信心也有點動搖:“若他真如陛下所說的特別,臣擔心難以擔當重任,萬一不小心看漏了他的行動,臣受責還是小事,辜負了陛下的期望纔是……”
依路達克不禁失笑:“別顧慮這麼多。我只是叫你跟着他。看看他幹了些什麼再告訴我,並不是要你做個滴水不漏的探子。而且若連你的眼力都會看漏,就算多派幾倍人也沒有用處,放心去吧!”
聽到依路達克的勸慰。羅莉塔總算是稍微露出了安心的表情,這才領命去了。望着她逐漸消失在視線中的背影,侍立華斯特王身旁的桑利纔開口問了一句:“陛下,您是說真心話嗎?”
依路達克嘴角一彎,一個意義難明的苦笑爬滿了整張臉:“爲什麼不呢?你以爲我會指望,她能徹底監視住前魔界情報總長、三界中最聰明反偵察專家的一舉一動嗎?”
“迷路了。”
雖然修伊不想承認,但他卻不得不面對這個尷尬的現實。
他的方向感並不差,不過華斯特皇宮內部的建築結構有很多相似點,尤其在經過一陣沒目標的亡命奔跑後,無論什麼人都會直覺地意識到會迷路。
“這下麻煩了,過會兒該怎麼參加訂婚儀式呢?”修伊一點也沒反省自己的口不擇言,只是很頭疼地思考着自己可能會遭遇的幾種倒黴結果,“現在可不比剛纔,我一個生面孔在皇宮內到處亂逛遲早會出問題,最麻煩的大概是被誤認爲身份不明的闖入者了吧……”
“……修伊先生?”一個驚訝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修伊轉頭的剎那不由大喜過望:“羅莉塔將軍!”
與修伊的喜悅相比,羅莉塔心中的驚駭實在是無法以言語形容,纔剛接到與修伊同行的命令不久,甚至可以說離開依路達克還不到一百米,目標居然就自己找上了門,簡直就像未知先覺一般。
而最令她驚奇的是,她與修伊此刻所在的位置是皇宮核心的機密重地,先不說在平常狀態下至少有超過千名精銳士兵守衛,還有近四百處暗哨隨時監視周圍情況,連一隻蚊子飛進來都能輕易發覺,而且這處的建築還經過特別設計,常人走上一段就會因爲建築的相似產生幻覺,自動在外圍地帶轉起圈子,可修伊卻克服了以上的所有困難,在沒觸發任何警報的情況下,像在自家閒庭信步般地走到了這裡。
“您怎麼會進到這裡的?”羅莉塔擦了擦眼睛,在確認對方並非幻影的第一時間內問道:“難道您沒有被衛兵阻攔嗎?”
“衛兵?在哪裡?”修伊不解地兩手一攤,因爲他的確沒有看到一個士兵,這一路走來半個人都沒有看到。
“難道是擅自離崗?還在崗位上的人都給我出來!”羅莉塔有些難以置信地叫了一聲。可讓她差點暈倒的是,呼喚聲過後還不到一秒,她以爲臨時脫離崗位的士兵就紛紛從建築的各個隱蔽角落鑽了出來,一列列整齊地排列在了她面前:“屬下到!”
一百四十一人,這區域內負責監視的衛兵與暗哨一個都不少,那修伊是怎麼進來的?
羅莉塔實在不明白,這位修伊先生到底是如何做到,在一百四十一名士兵的眼皮下大搖大擺地走進來的,因此她下一刻就指着修伊叫了起來:“告訴我,你們的眼睛都到哪裡去了?這個人又是從哪裡進來的?”
一百四十一人一齊怔住,而後才驚駭地看到了根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那位客人,隨即每個人都浮現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接着就是一百四十一個腦袋一起開始搖擺:“不知道,屬下根本沒看到這個人進入我們的視野範圍,也沒有聽到他移動的聲響。”
羅莉塔大吃一驚,因爲若這一百四十一人沒說謊,修伊的無意潛入只能用“奇蹟”與“驚人的好運”來形容,而一百四十一人同時說謊絕不可能。
這世上絕沒有完美的警備措施。但要做到接近完美倒不難。華斯特皇宮的警備就是這樣。由於週期性巡邏的漏洞相當大。基力特和羅。莉塔設置皇宮警備時採取了定點監視地方法,以數量衆多的暗哨和衛兵定點隱蔽起來,二十四小時不停地負責自己的固定監視區域,以負責到人的制度落實到皇宮內近百分百的建築面積上,達成了接近完美的監視系統。可是在這些以人爲單位的監視區域之間是有盲區的,儘管很小而且不易察覺。而且在理論上是有可能剛好通過這些盲區進入任何地點。可是這種可能性簡直是微乎其微。
但修伊做到了,而且從他這副茫然不解的模樣上看,他應該是在完全無意中避過了所有監視人員,莫名其妙地闖進來的。
“……我知道了。你們回去吧。”羅莉塔收拾起驚愕心情,朝着一衆衛兵暗哨揮了一下手,不過爲了面對造成這次離奇事件的修伊,她又花了整整十分鐘整理思緒,這才極其艱澀地對修伊開了口,“真抱歉,修伊先生,您能解釋一下爲什麼會到這裡,又是如何避開這麼多警衛的嗎?”
“我迷路了。”修伊先給了一個令她嘴巴大張的意外答案,然後更加恐怖的變態回答接踵而至:“至於說刻意避開警衛,羅莉塔將軍該是誤會了,我直那剛纔曉得這裡設置警衛呢。”
羅莉塔差點神經崩潰,對依路達克形容眼前此人“奇特”的說法,她總算是有了印象極其深刻的例子作理解,由此她更對自己即將“監視”修伊的任務感到頹喪與灰暗。
“原來是這樣啊……啊哈哈哈哈!確實是誤會呢!”羅莉塔的笑聲非常不自然,有些扭曲的笑容也體現出了她的不安,不過她現在也只能相信一切都是“偶然”了,“那您是要我領路嗎?”
修伊頷首應是:“不錯,有勞您了。”
凝視着拉維的扭曲死相,夜魅用手輕輕在死者下腮的肌肉處一陣摸捏,因爲死前劇痛而皺到一起的五官奇蹟般地慢慢舒展開,夜魅從懷中掏出一個扁長的小盒子,隨着“噠”一聲輕響,打開的小盒子裡露出了一大排長短粗細不一的小型刀剪。
夜魅選中了其中最小型號的一副刀剪。
寒光一閃,鋒利而細長的小刀在四射的血花中扎進死者的面部肌肉,隨着使刀着手腕的輕微顫動,一張薄而完整的臉皮很快與粘連的肌肉分離,硬生生地被剝離出了原來的軀體。從手法的熟練程度與面容的冷靜來判斷,夜魅做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將人皮浸到一旁的水槽中清洗之後,“夜魅”把人皮用一塊薄海綿擦乾,輕輕敷在了自己的臉上,然後又把它取了下來,用已選好的小剪刀在邊緣處小心地修整起來,細心專注的模樣就好像在創造一件藝術品。
幾分鐘後,一切準備一緒。
把修整完成的人皮用一種特殊的膠水粘在面部,夜魅的相貌轉眼之間就變得和拉維幾乎沒有什麼兩樣,同時一陣骨節爆響在空氣中開始迴盪。原本和拉維體形有少許差別的夜魅陡地軀體暴漲近一半,達到了與死者所差無幾的相似外表,而他比死者要瘦削少許的臉龐也像吹氣球一般同步漲了起來。
除了聲音方面還需要一點時間調整外,夜魅已在外觀上完全與已死去的拉維一模一樣。
快手快腳地脫下拉維的衣服,夜魅很快就換上了白色的廚師服飾,並把換下的普通下人裝束扔在死者身上,而後凝視着血肉模糊的屍體緩緩伸出手,翻掌之間指間已多出了一個裝着黑色液體的小瓶:“該說再見了,別怪我令你屍骨無存啊。”
“哧啦”一聲,小瓶中的黑色液體一落在屍體上就發出一陣腐蝕肌骨的可怕聲響,僅僅一分鐘後,拉維已從這世上完全消失,只留下了一攤在廚房地上緩緩流淌的黑色臭水,以及正在飯菜香味中逐漸淡化的惡臭。
扮成拉維模樣的夜魅陰沉地一笑,對他而言,掩蔽身份與刺殺方式在此刻都已得到了解決,唯一剩下沒做的事。就是找個人驗證自己的僞裝確認萬無一失了。
他萬萬沒想到。正當他以這種想法離開廚房的時候。居然和自己的目標在無意中碰了個正着。
“拉維,你不在廚房待着,到外面來做什麼?”正帶着修伊向外走的羅莉塔剛走過一個拐角,就差點和一個人迎面撞在一起,隨即她就認出了眼前的這張面孔。
夜魅嚇了一跳,他自然認得皇宮警備負責人之一的紫夢騎士團團長羅莉塔·安斯。不過真正讓他吃了一驚的人。卻是在羅莉塔身後深深凝視着他的修伊。
通過克羅迪親手畫的那幅畫像,他認識了修伊,可與修伊麪對面對視這倒是第一次,修伊那雙如迷霧般神秘莫測地深邃眼神只讓他感到心驚肉跳。
彷彿對方已把一切都着穿了似的,不過夜魅此刻自然不能因爲修伊的眼神轉身逃跑,因爲這裡還有一個“雪之月神”羅莉塔,被發現而遭追殺可不是說笑的。
“我想去儲藏室看看,其他人都到那去搬運食材了,我這裡連一個幫手準備作料的人都沒有。”不久前拉維他煩惱隨即成爲此刻的藉口:“將軍有什麼事嗎?”
“沒事,我不過是隨口問問。”羅莉塔不禁暗罵自己神經過敏,經過剛纔修伊的一番奇蹟式胡鬧,她對自己所安排的皇宮警備系統有點失去了信心,拉維是皇宮內的特級廚師長,現在爲準備訂婚儀式後的宴席四處奔走一點也不奇怪:“你請便吧。”
夜魅被修伊意義難明的目光看得有些渾身發毛,也不知道對方是單純對陌生人好奇,還是真的己看穿了他的身份,不過爲保險起見,最好還是趁修伊看出點什麼之前趕緊離開,因此立即一聽羅莉塔這麼回答,他立刻如獲是恩大赦:“那我走了。”
“他是誰?”眼見着夜魅的身影匆匆消失視線之外的拐角處,修伊這才問了一句。
“拉維·基爾,我們皇宮內的特級廚師長,今天大家的飯菜都由他來安排。”羅莉塔漫不經心地答道:“爲準備菲莉絲殿下的訂婚儀式還有之後的宴席,廚房大概是忙得不可開交吧。”
修伊的眼珠子一轉,接着問道:“這麼說,參加的賓客也該爲這件喜事準備些禮物了?”
“來得及送就送吧,不過依我看,還是等正式成婚時送較爲合適。”羅莉塔吃不準修伊是什麼意思,同時也因爲她並不清楚依路達克是否真想嫁女兒,只能答出了自己的想法。
“哦……原來如此。”修伊想了想,忽然向羅莉塔再次問道:“我想問一句,我能離開皇宮去取點東西嗎?”
“您要的東西在哪裡?我可以派人去取。”一想到在皇宮內都無法掌握修伊的行動,對在皇宮外的監視羅莉塔更是一點把握都沒有,因此她只能先提出對自己有利的想法。
“在城東的‘紅屋旅館’,登記有我們傭兵團居住的三零五號房,把那堆亂七八糟行頭中的一個藍色木箱拿來就行了。”出乎羅莉塔的預料,修伊很乾脆地接受了她的建議,看起來不像是離開皇宮單獨行動的藉口。
“……明白了,請在這裡稍等幾分鐘。”修伊答得乾脆利落,羅莉塔也不好問他箱子裡是什麼,只能在不使修伊離開視野的範圍內攔住一名經過的衛兵,匆匆把命令吩咐了下去,而後趕緊重新回到了修伊身旁:“已吩咐下去了,我讓人把東西送到米伯特先生的房間內,等我帶您回去後一會就到。”
修伊微微一躬身,以此表達自己的感謝:“多謝。”
“我能問問箱子裡是什麼嗎?”羅莉塔終究還是抑制不住好奇心,雖然明知過問他人私事不太禮貌,仍忍不住找了個藉口問道:“請恕我無禮,若是武器請不要帶進宮,即使您是米伯特先生的朋友,帶武器參加訂婚儀式仍然是不被允許的。”
“不是武器,而是一些我自己做的小玩意,因爲裡面不乏製作精良的貴重品,所以我想拿進來看一看,是否有什麼東西可送米伯特當賀禮。”想起進宮前衆人被強制扣押兵器的情景,修伊當然明白羅莉塔是職責所在,不禁對她的職業化習慣微微一笑:“將軍可先看一看。若有算是武器的東西不妨拿走。”
wωω◆ тt kan◆ ¢ ○ 羅莉塔疑惑問道:“賀禮?不會太早了嗎?”
修伊笑着搖頭:“除非陛下答應米伯特不馬上結婚。否則他將脫離傭兵團與我們分道揚鑣。多少也是共事一段的夥伴,不趁這時送,等以後他成婚而我們卻不知在哪兒的時候就沒機會了,你說呢?”
走過幾段迴廊,再穿過一片花園,夜魅很快找到了正在佈置中的訂婚儀式會場。而由於工作緊張得要命的緣故。根本沒人發現夜魅的到來,因此在忙碌的人們間穿梭了幾個來回後,夜魅輕而易舉地登上了會場的二樓涼臺。
從涼臺上看下去,正好可以把整個儀式地進行情況看得一清二楚。不過由於華斯特王那時要主持儀式,自然也不喜歡有人在二樓窺探甚至是刺樣自己,因此這裡在儀式進行時將是禁止進入的禁區,不過在此時卻沒人把守。
夜魅對這裡似乎也不是興趣很大,在把身上攜帶的兩個黑色方盒安置在涼臺左右靠外側的死角處後,他就和來時一般悄悄地離開了。
經過一番折騰,修伊終於在羅莉塔的“護送”下回到了米伯特的房間,還有那個已被檢查過沒有武器的藍色箱子,幸好此時的蕾娜斯和瑪麗嘉已沒有了怒氣,一陣帶着嬌嗔的笑罵之後,衆人隨即對修伊箱子裡的小玩意發生了興趣。
不過還沒等衆人來得及打開箱子,代表訂婚儀式即將開始的鐘聲就響遍了整座皇宮,大家這纔想起米伯特還是一身比賽服裝沒有更換,當即就慌了神。
隨後的時間內,除修伊外的每個人都七手八腳地幫米伯特打扮起來。幾位男性負責把一直大叫“我自己來”的駙馬大爺拖到一張簾子後面,非常不文雅地扯脫他的衣褲,然後像擺弄洋娃娃一般粗魯地爲他穿上禮服,手腳粗野得讓盜賊只懂得呼爹喊娘。而幾位女士根本沒時間對米伯特表示同情,就急忙將桌上爲米伯特化妝而送來,卻在此刻還原封未動的胭脂水粉盒打開,匆匆忙忙地開始準備,在一旁本該監視修伊的羅莉塔也被蕾娜斯和瑪麗嘉強拉過來一起幫忙,結果閒在一旁的修伊到底在那盒子裡裝了什麼,又挑選了什麼帶在身上,最終並沒有任何人看清楚。
如果時間充裕,衆人或許還會具體問他,可在給米伯特裝扮過後,大家很快又發現自己也沒有更換衣着,只有修伊已在剛纔忙亂的時刻不緊不慢地換上了禮服,連頭上的金黃色短髮都梳好了,於是“火焰空間”的人再次陷入了一團烏煙瘴氣之中。
把帶着賊笑的修伊往男士那方一推,凡是想參加婚禮的人就以這道簾子爲界限,男女有別的開始了一場換衣服比賽,不過除開不用換衣服的小七與羅莉塔,屋內的所有人都是一邊穿衣着褲一邊埋怨修伊,內容不外乎說他狡猾又或不講義氣。
修伊自然把這些話都當耳邊風,甚至投去注意他們講了什麼,而是在大家好容易換好衣服準備對他進行大批鬥的瞬間,說了一句令大家一聽全部泄氣、卻偏偏沒法子違抗的大實話:“時間差不多了,大家該走了吧?”
出乎所有來賓的預料,訂婚儀式的擺設並不很奢華,甚至說樸素簡潔都毫不爲過,這雖然與華斯特皇族一貫延續的節儉風格不無關係,但最主要的是,現任華斯特王依路達克·華斯特本人就是個非常有經濟頭腦的人。
哪怕賓客請得再多,所送賀禮的價值足以讓他舉行一個極盡奢華的典禮,他也堅持要用最簡約必要的佈置達到最低成本支出。
因此造成的連鎖反應還有訂婚儀式的各個環節也被大大簡化了,經過儀仗隊的入場隊列表演與禮炮隊的鳴炮致賀後,儀式的主持人,也是華斯特帝國的皇帝依路達克就直接跑上演講臺,將程序直接跳到了儀式的正式舉行上。
“各位,感謝你們來參加小女菲莉絲的訂婚儀式,大家也都知道,小女由於一直高不成低不就又死心眼,所以三年來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對象。這回總算有一個不怕死……啊,不,是適合她的人出現,我這父親實在爲她感到高興啊!”依路達克的講話習慣還是與平常一樣,開頭正經而後就開始胡鬧,講漏嘴還算是小事,把菲莉絲找不到對象的罪過全推到當事人身上纔是最惡劣地,完全不反省的姿態與無與倫比的厚臉皮只讓在場觀衆對他的無恥爲之傾倒。那兩滴勉強擠出來的眼淚不僅無法體現一個慈父的正確模樣。還令大家感到一陣極其噁心的反胃。而且這還很可能是他讓大家沒有好胃口吃喝的節省策略之一。
“這個混賬父皇!我要殺了他!”異常清晰地聽到這番發言後,後臺正在等候上場的女主角當即抓狂,若不是羅莉塔和基力特早就把她的大鐵錐藏了起來,恐怕華斯特皇帝會在瞬間與演講臺化爲錐底的第一批犧牲品。
可即便如此。要在這緊要關頭死拉住力大無窮的公主殿下,光靠兩位皇宮警備負責人實在不夠,因此他們只能求助於駙馬米伯特的朋友,也就是和米伯特站在一起的“火焰空間”衆成員。
本來以現場情況看,若不是到了實在山窮水盡的地步,他們實在不願意向黑着臉嘟着嘴、就像門神一般站在一邊的這幾個人求助,可是由於後臺的空間有限,除了米伯特的這些個朋友外,就只有他們夫婦進來陪伴菲莉絲了,總不能叫他們到門外去等着,順便叫幾個近衛軍士兵進來幫忙吧?
幸好羅莉塔知道眼前這幾人生氣的原因是什麼,在對修伊說了幾句軟話請求幫助後,前魔族三皇子的一句話就徹底免去了他們再開口的必要:“你們想看着米伯特的岳父被殺嗎?不想的話就幫忙。”
修伊固然可惡,然而米伯特卻是無辜的,至少沒有人會願意看着米伯特的岳父當場被女兒宰掉,即使這位岳父大人是個混蛋。
於是一秒後,“火焰空間”中的所有人都加入了這場接力式的拔河中,在加上了虛空、蕾娜斯、米伯特、老酒鬼和倪劍之後,衆人總算是暫時絆住了菲莉絲朝前猛衝的腳步,並一步步地將她向後拉回。
“你不發揮你的口頭本事制止她嗎?”小七悄悄問修伊道。
修伊反問一句,眼鏡蛇立刻啞口無言:“她爲什麼要聽我這陌生人的話?”
“那就什麼都不管嗎?”瑪麗嘉看了牙關緊咬、滿臉通紅的幾個拔河隊員一眼,“我怕他們堅持不了太久。”
“菲莉絲又不是沒理智到處亂咬的瘋狗,堂堂華斯特的公主是不會與一個瘋子老爸計較的。”修伊口上說不對菲莉絲作勸告,但這句話的強烈暗示意味卻證明他又食言了。
“……你說得對,和瘋子對咬的只有瘋狗。”菲莉絲不怒反笑,在領悟到修伊話意之後,一心想對依路達克下手的她在瞬間改變了主意:“就讓我好好聽聽,他到底還能編造出多少謊言吧。”
然而依路達克卻沒有這麼做,可能是下意識地感受到了後臺傳來的殺氣,又或者他終於懂得什麼叫“適可而止”,在擦乾假得令人嘔吐的眼淚後,華斯特王再次恢復了難得的正經:“不過高興歸高興,正規的儀式與禮節仍然是不能少的,但相信大家都不會喜歡過多的繁文縟節,因此本王決定把一切手續從簡,只保留最簡便的儀式過程與大家自由祝賀的時間,現在,請兩位新人出來!”
華斯特的民主制度是相當完善的,皇宮的各種儀式並未因爲下人身份低微而禁止他們人內,只要沒有在這個時間內當值,所有下人都能自由參加,甚至連一般性質的朝會他們都能旁聽,只不過不能上殿而已。
因此夜魅以拉維的身份出現在會場時,沒有任何人對他加以特別注意。
爲了適應各種身份,殺手對很多常人所會的技能都有研究,廚師這項就是其中一種技能,而夜魅在這方面的成就絕不亞於殺人技術,因此他扮拉維時甚至比本人發揮更出色,不僅出色地完成了所有菜式的製作,還被其他廚師稱讚比“平時”快了近一個小時。
所以在宴席正式開始之前,他都能像現在這般悠閒地亂逛,而對於善於抓住機會的夜魅而說,這點時間即便不夠進行刺殺,能多點時間觀察揣摩目標也是好的,至少不應該浪費這種機會。
可在走進會場巡視一圈後,夜魅並沒有發現修伊,直到依路達克高叫“請兩位新人出來”的瞬間,他纔在米伯特身後看到了目標。
新人的出場儀式很多人都看過,不外乎披紅掛綵面帶微笑,可米伯特和菲莉絲的出場卻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公主殿下黑着臉滿面兇相的樣子倒不奇怪,每個人都猜到她完完全全聽到了某個混賬父親的發言,但準駙馬米伯特滿臉通紅的模樣卻有點令人奇怪,而且跟在他身後出來的全部男士除了修伊外,全都是一副剛跑完馬拉松的脫力模樣,不禁讓不知情的賓客們爲之一陣竊竊私語。
“……發生了什麼事嗎?”依路達克悄悄繞過盛怒的菲莉絲,一把揪住了還在喘氣的基力特。
基力特無奈一笑:“陛下,爲保護您的安全,臣算是體會到鞠躬盡瘁的感覺了,忠臣的滋味果然不好受啊!”
羅莉塔也悄聲附和着丈夫:“不過和有一位善於誇張言辭的主公相比,臣認爲君主的謹慎言行實在是延長部下工作壽命的一大原因所在啊!”
“我知道了,下個月給你們發雙薪。”依路達克去下一句話就轉身想混過去,卻被背後的患難夫婦左右拉住:“臣不要雙薪,陛下發發慈悲,讓我們倆提前退休吧!”
聽出兩人的低聲懇求中還帶着一絲明顯的威脅,在這大庭廣衆之下依路達克也只能半推半就他屈服:
“好吧,可以提早一年。”
“五年。”
“兩年,不幹拉倒。”
“成交。”
三言兩語之間,君臣間的骯髒交易又完成了一起,除了在身邊聽得一清二楚的幾個人外,大多數人只看到基力特夫婦向華斯特王說了幾句話,還以爲他們是在向依路達克彙報一些情況。
“火焰空間”的一干成員不禁目瞪口呆,至少在他們的印象中,皇帝都是至高無上、手拿生死大權的獨裁者,像眼前這般君臣間討價還價探討退休年齡的景象,常人在事前想破腦袋都沒法猜到。
修伊又是唯一的例外。
在談判告一段落後,只有他第一個反應過來,不無同情地對依路達克說道:“做皇帝也不輕鬆,是吧?”
依路達克立刻以低聲苦笑回報:“現在才知道嗎?只要不是立志做昏君,坐這位置根本是活受罪。”
修伊淡然一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答了一句:“所以就算打死我,我也不幹這種蠢事。”
依路達克的目光立刻變得尖銳起來:“因此你才四處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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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伊彷彿聽不出他言語中的試探成份,反而很乾脆地點頭:“有什麼不好嗎?”
“……當然不。”依路達克的眼神不住地閃爍,但幾秒後就恢復了平靜:“儀式開始,請兩位新人上臺訂婚!”
在衆目睽睽之下刺殺目標,再趁無法遏止的混亂從容脫身,很多殺手都認爲這種手法纔是殺人的最高境界。
現在正是這種極其有利的環境,而且目標的視線被自己身前的這一大堆賓客阻隔,更難以在這種喜慶氣氛下察覺到自己的殺氣,再加上自己又易容變裝成了普通的廚師,機會可說是千載難逢。
夜魅探手入懷,一支小小的長圓錐狀鐵筒赫然出現在了掌中,大小與形式都和賓客們所持有、專門用於在慶賀時對新人發射的紙花筒完全一樣,只是墨綠的顏色與喜慶的氣氛格格不入,所以他的下一步工作就是再拿出一張紙花筒的外殼套在上面。
“讓你在夥伴的大喜之日死去,這算不算是對死者的一種慈悲呢?”夜魅一邊靜靜把玩着手中的“紙花筒”,一邊望着米伯特與菲莉絲一步步朝依路達克走去:“訂婚紀念日和朋友的忌日在同一天,若新人在這天緬懷你,心情一定很複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