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石光敘述,沈家的禁衛軍,在進入河內道不久,就遭到了河內道動亂勢力的伏擊。
包括龐家在內的豪強聯合起來,出人出力出財,組成了一個有二十多萬人的民兵,就是爲了對付沈家禁衛軍。
二十萬民兵裡,也有一部分百姓。以百姓爲兵,這是兵法上的高境界,河內道的各地豪強,因爲有河內道的動亂大局勢,竟然也做到了這一點。
“聽說是禁衛軍不敵,已經死了好幾萬人,龐家的兵器就是那會得到的。剩存的士兵,退守在匯峰山中,已經堅守了十幾天了。”
石光將他所知道的情況一一說來,對於沈家禁衛軍如今是什麼情況,他其實也不清楚。但是龐家這兩天有喜色,那就說明了沈家禁衛軍的情況不樂觀。
匯峰山這個地方,沈寧知道一點。在研究河內道輿圖的事情,她也看到過這個地方,當時還和應南圖說起這個地方來着。
匯峰山的地形有些特別,像個大口袋形狀。三面都是懸崖峭壁,只有入口的地方,有狹窄的山道,卻不是個容易定攻守之勢的地方。
因爲,匯峰山的懸崖有百餘丈高,而且都沒有任何支撐,根本就不可能攀爬。一旦佔據了山道兩旁的懸崖,外面的人很難進去;守在山道外面,裡面的人不能輕易出來。
難怪,退之自從送出那一封求救信之後,就再沒有音訊了,他們等於是被囚禁在匯峰山了,什麼消息都送不出來。
說不上攻容易還是守容易。如今禁衛軍既然堅持了十幾天,那麼就說明佔了山道兩旁懸崖的,肯定是禁衛軍。因此,豪強民兵進不去,才用圍絕之策,等待禁衛軍糧絕自毀,就和沈則思當年的堅壁清野之策一樣。
“龐家的民兵,和其餘各家的民兵,都守在匯峰山坳外?龐家的家主,何時會有動靜?”
沈寧這樣問道。圍絕到了最後,當然是各家豪強瓜分禁衛軍的資源,不管是兵器還是俘虜,這些都是財富。或許民兵就是在等禁衛軍體弱氣絕的時候。
如果龐家有了動靜,那麼匯峰山外的局勢就到了一觸即發的時候,退之他們也到了強弩之末,她的時間更少了!
“我安插在龐家的人說,各家豪強已經碰過頭了,應該就是這一兩天的事情了。具體的時候,還須再確定。”
石光也不吝嗇,既然選擇了和沈家合作,他當然希望匯峰山中的禁衛軍可以逃出生天。只是,守在匯峰山外還有十幾萬民兵,而且局勢還這麼危急,眼前的沈四公子,會有什麼辦法?
“章大人,挑一個速度最快的人,往北邊送信去,告訴他們匯峰山的事情;石首領,麻煩你帶着章尋做幾件事情,好拖延時間。”
沈寧的語氣幾乎沒有停頓,將安排一一說出來。
父親帶着神策右軍,肯定來到了河內道。只是他們在河內道北方,匯峰山在河內道西南,要趕過來,必定要耗費時間。
他們一定要等着神策右軍到來,才能對付各家豪強和民兵。只是,等着神策右軍到來這一段時間,匯峰山中的禁衛軍們,能否撐得住呢?
退之,你一定要撐住了。
沈寧默默地想道,將目光轉向了章尋,然後問道:“章大人,我吩咐你帶的東西,你有沒一路帶着?”
沈寧吩咐帶的東西,就是那一袋東西,章尋當然會記得。
“帶着,就夾雜着破馬車夾層裡。那一輛車,虎二爺正好是用它運東西回來的。”
章尋的臉上,有些揶揄的笑意。就算石虎沒有使用這輛馬車,章尋也有辦法讓這架馬車出現在山寨,只不過會費些周折。
在石虎漲紅的臉色中,石光吩咐手下去將那架馬車帶來,他倒很想看一想,究竟沈家帶來的是什麼。
章尋在破馬車夾層裡一陣摸索,然後就拿出了幾個用破布包着的東西,看起來應該是利器,有尖角突出來。
石光還以爲看到的會是什麼刀劍,可是一看,這破布包着的,竟然是幾把弓弩,而且還有幾個形狀怪異的鐵鉤!哦,不,應該說是鐵爪纔對。
這些鐵爪要比尋常的鐵爪大很多,而且爪上佈滿鐵釘,鋒利而巨大。這樣的東西,有何用?
沈寧看着着章尋拿出來的這些東西,眼神幽暗。這些東西,她想帶在路上,是爲了以防萬一的,卻沒有想到真有用得上的一天。
在北疆之時,沈則思帶着三千士兵從險峻的北山山脈逃離。這樣的過程,沈則思來到嶺南道之後,曾經感嘆過。胡兆昌和沈家的匠人們,受此啓發,便想研製一個可以攀爬懸崖的工具。
胡兆昌和匠人們,是把這個當作小玩意兒的,閒暇之餘才搗鼓。到沈寧出發之前,才做好幾個這樣的小玩意。
利用弓弩,將鐵爪釘射在懸崖上,垂下繩子,這樣不管懸崖有多高有多險峻,都可以順着繩索往上爬。
這些小玩意兒,也用了胡兆昌等人不少心機,沈寧跟隨章尋出發時,就吩咐將這幾個東西帶了來,如今匯峰山這樣的情況,正好用得着了。
匯峰山中的禁衛軍的糧草,不知還能不能撐住。沈寧要藉助這幾個小玩意兒,將衣食送到匯峰山中,等到沈則敬的到來。
在沈寧的安排下,章尋從禁衛軍中,挑出了幾個腳程特別快的人,趕往北面去給沈則敬送信。
看着沈家那幾個士兵,像風一樣迅速離去,一下子就沒有了蹤影,石光和石虎的神色就有些複雜。
這樣的速度,這樣的能力,石心堂根本就沒有人可以做到這一點。先前他們還刀押着這些人,想將這些人作爲僕從,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石首領,接下來的事情,就勞煩你了。龐家的情況,想必你十分熟悉,讓他們遲幾天再衝進匯峰山,就拜託你了。”
沈寧不理會石光在想些什麼,繼續說道。要吸引住豪強的注意力,讓他們將匯峰山圍多幾天,纔是緊要事。
河內道趁亂而起的豪強不少,其中勢力割據一方的,就有正陽這裡的龐家、漢山的展家,還有東河的黃家。
以這幾家爲首,再聯合了其餘小勢力的豪強,才組成了這麼多人數的民兵們。爲的,就是團在一起,對付沈家的禁衛軍,繼續他們的割據勢力。
豪強們以利聚合,沈寧就要他們因利而分開。謀劃人心,這是她唯一會的事情了。
且說龐家,實則是正陽一帶的無冕王了。只要將匯峰山中的禁衛軍圍絕,龐家也沒什麼好怕的了。
只是,龐家人的心情卻有些抑鬱。自從昨晚開始,龐家所有的水源,都漸漸變成了紅色。
誰都知道龐家這是被人做了手腳,可是龐家人不知道根源在哪裡;就算他們將變了色的水倒掉,過了一段時間,那些水還是會變成紅色。
這樣的情況,首先受不了的是龐家的內眷。她們不斷催促着自己的相公、兒子解決這個問題。龐家上下因此一團亂糟糟,所有人都在想着這個紅色水的事情。
與此同時,東河的黃家,卻有了天大的喜事。因爲他們家的下人來報,在東河山脈上,竟然發現了鐵礦,而且行家判斷規模、儲量都會很大!
這個彙報,幾乎讓黃家轟動得炸了開來。在這個亂世,擁有鐵礦,就意味擁有兵器和財富,擁有源源不斷的勢力!
如果沈家沒有西寧道的鐵礦,怎麼會有人今日這個局面?如今我們家也有了鐵礦,說不定黃家就是另外一個沈家了!——不少黃家人這樣想道。
從黃家的老太爺到黃家少爺們,都知道這個鐵礦的重要性,連夜派出了屬下去東河山脈守着,甚至還召回了一部分匯峰山外的兵丁,調往東河山脈。
與鐵礦相比,匯峰山中的禁衛軍,真可算是蠅頭小利了。況且有龐家、展家的人守着,也不怕匯峰山中的人逃了去。
黃家調離人手的事情,引起了展家的注意。先前幾家人都已經碰過頭了,說這一兩日就會衝進匯峰山,怎麼黃家會調走人呢?
展家的人一打聽,臉色就變了!黃家竟然擁有了礦脈,這讓他們又嫉又羨,想到黃家憑這礦脈,定會爬到所有勢力的頭上,展家就焦急不已。
隨即,展家發現一向積極主張衝進匯峰山的龐家,傳出來的消息是說在處理家事。可是展家多疑,想到東河礦脈一事,心想着龐家是不是也在打那些礦脈的主意,他們不由得派出了族中子弟,前去東河探個究竟。
這樣一來,幾大勢力都沒有心思再理匯峰山中的事情,反正有民兵守着,匯峰山中的禁衛軍只能等死。——這些勢力,不是將目光囿於家宅,就是將目光投向了東河山脈。
而此刻,在匯峰山中的應南圖和袁煥,氣色越來越差了。袁煥受了重傷,時昏迷時清醒,但仍頑強地撐着;應南圖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們能支持到現在,實在太艱難了。這十幾天裡,他們的糧食早就吃完了,山上所有能吃的東西,基本都吃完了。
埋在雪中的樹根,還有冬眠的毒舌,都讓禁衛軍們找了個遍。從兩天前開始,他們就再也找到吃的東西了。
難道,他們要死在這裡了嗎?應南圖想起了沈寧和應如登,第一次感到惶恐。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