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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熙宮中,李妃聽着宮女和內侍的彙報,道是太醫已經給五皇子妃診過脈了,脈象清晰有力,五皇子妃的胎像很妥當,請主子娘娘放心,再過幾個月,主子娘娘就可以抱皇孫了。
李妃聽到這裡,輕輕柔柔地笑了起來,爲這樣的彙報感到高興,長泰帝因爲五皇子府的喜事,對春熙宮的賞賜也不少。
就算長泰帝很少宿在春熙宮,李妃也不以爲意,現在她只爲五皇子妃的胎兒感到高興。
宮女和內侍們看到自己的主子娘娘如往常一樣笑意盈盈,覺得此刻李妃特別看好,怎麼個好看法,卻說不上來。
李妃因爲保養得當,雖然已經年近四十,卻仍然像二十來歲的姑娘家一樣。她笑容羞澀目光婉柔,從不拿捏小性子,順意順情。這一點,是長泰帝對她最滿意的地方。
“皇上今晚宿在哪裡了?”待小宮女和內侍退下去之後,李妃臉上輕柔的笑意也慢慢隱了下去,她吩咐大宮女秋芒幫她卸妝拆髻,邊問另外一個大宮芍藥。
芍藥是和靈芝同期的宮女,在李妃身邊已經好多年了,在靈芝死後,她最得李妃看重。
而爲她梳頭的秋芒,在她身邊三年多了,年紀雖然不大,卻聰明伶俐,三年來也爲李妃出謀劃策,李妃對她也頗爲看重,僅次於芍藥。
“回主子娘娘,皇上宿在了承乾宮夢貴人那裡。近來皇上去喜歡去夢貴人那裡,據說夢貴人調的香能讓皇上安神入睡。”芍藥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長泰帝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宿在春熙宮了,就算有五皇子的喜事,也只是賞賜,主子面上雖然總是笑着,但不知道她心裡會不會覺得失落,所以芍藥也不敢多說。
“知道了。你們伺候本宮安歇吧。”聽了芍藥的話,李妃並沒有什麼表示,臉上也看不出什麼情緒。
芍藥和秋芒恭恭敬敬地伺候李妃躺下之後,便退了出去,在外間守着。主子要安睡,這兩個大宮女也不敢出聲,互相倚靠着,度過這漫漫長夜。
第二天,李妃帶着芍藥、秋芒兩個大宮女在御花園散步。近來後宮和朝廷都頗爲平靜,沒有什麼讓李妃憂心的。她欣賞着御花園的玉簪花。心情頗不錯。
這玉簪花真是好花。李妃想起幾年前,用玉簪花解決了一個隱患,不由得揚了微笑。忽而,她聽到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還伴隨着聲聲嬌嗔,還聽到了長泰帝“哈哈”大笑的聲音,想必是長泰帝帶着哪個妃嬪在御花園遊玩了。
“本宮累了,切勿擾了皇上的興致。回宮!”李妃遠遠地看見長泰帝身邊那一個嬌豔如花的年輕女子,李妃認得那是夢貴人。
夢貴人不過是十七八歲的年紀,正是一個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刻,她或許是聽了長泰帝什麼話語,嬌嗔着說些什麼,隨即跺跺腳。不住地向長泰帝撒嬌,而長泰帝則寵溺的看着她。
不知道爲什麼,李妃看到這麼溫馨的一幕,只覺得刺眼,心中的冷意不斷地涌上來。讓她下意識就想逃離。
她匆匆帶着芍藥、秋芒,趕回到了春熙宮,直看到春熙宮熟悉的擺設,李妃才微微鬆了一口氣,只有在這裡,她覺得自己是能主宰自己的。
這晚,李妃早早就吩咐芍藥、秋芒退到外間守着了,她孤寂地坐在妝臺前,一點睡意都沒有。
妝臺上有疊放得整整齊齊的日用首飾,那亮光映襯着她悲喜莫明的臉,就像以往無數個相同的夜晚,她坐在這裡出神。
長泰帝沒有翻她的牌子,她已經年近四十,雖則保養得很好,但眼角額間,有着怎麼都抹不去的歲月痕跡。
這後宮裡多的是鮮嫩嬌豔的女子,她們像剛剛摘下來的新鮮水果一樣,等候着長泰帝的品嚐,自然,她承恩澤的時候就很少了。
這寂寞的深宮啊,李妃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不知道是在感嘆還是在遺憾。
大多時候,她都是獨自一人數着春熙宮宮的夕照和晚月,寂寞如初雪。她十五歲進宮,這樣的日子,已經過了二十幾年,還將一直這樣過下去,直到她老死,直到她被擡出這層層重影的深宮。
長泰帝既不寵她也不愛她,這一點,李妃很早就知道了,他會來春熙宮,只是因爲她聽話乖巧,還曾爲他孕育了一個皇子。
最初的時候,她對長泰帝有過憧憬和期待的,那話本小說裡“只羨鴛鴦不羨仙”的句子,她曾偷偷對長泰帝默唸過的。
但隨着後宮一個又一個年輕的女子擡進來,她漸漸冷了心棄了情,後來更是死心無望,最後定意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無限的宮鬥中去,把自己的兒子扶上帝位,這樣,她才覺得將來有希望。
這就是李妃在後宮之中乏善可陳的寂寞生活。原本,她以爲會這樣一輩子下去的,一輩子過着這樣寂寞的生活,除了自己的皇兒,生命中不會再有別的驚喜。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有一個人默默關心她,在她看得見或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地爲她做事。
他幫助她從最初的李貴人成爲現在的李妃;他全心全意地培養、支持她的皇兒,用盡他所有的謀略和勢力,幫助他從一個默默無聞的五皇子變成如今有一爭之力的奪嫡人選。
他看她的目光是這樣熾烈而愛慕,卻從不開口說什麼,只是默默付出。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她記得了,那是自己剛進宮不久,還只是個貴人,那是她都還沒有皇兒呢,整天受着妃嬪們的閒氣。在後宮中,不得勢的低等妃嬪,比一個二等宮女還不如!
那日,她被當時的德嬪也就是後來的德妃無故責罰,當時自己等級低下孃家又無勢無力,連哭泣都不敢。只敢事後偷偷躲在宮牆下低低哭泣,不知道這樣委屈艱難的時日何時纔到盡頭。
那個時候,他剛好從宮牆下經過,就那麼突兀地,看見了哭泣的自己。記得當時自己是匆匆別過,不敢讓他看見眼淚。
那時,他職位也不算高,只是個刑部郎中,尚未到不惑之年。
想到這裡,李妃孤寂的臉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意。很輕。然而很實在!
原來這些事情。自己一直都記得啊,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還記得這麼清楚,竟然覺得就是眼前發生之事一樣。
再次見到他是什麼時候呢?好像是因爲孃家兄長出事那一次。當時七品縣令的兄長李逸昇被無端捲入一宗鬻官案裡,自己接到孃家求助的書信,卻沒有任何辦法,自己去向長泰帝求助,卻被德嬪阻擾,長泰帝根本沒有聽到自己說的話。
他是刑部郎中,剛好和御史臺的官員負責此事,是他一力爲兄長奔波,兄長才洗脫了罪名。在紫宸殿不遠處的柳樹下。他對自己微微一笑:“不用擔心,李大人的事情已經解決了,鬻官案和他沒有關係。你放心。”
其時,他風華正茂,長相儒雅。這樣微微一笑的時候,自己覺得那柳葉也在輕輕地顫動,與他相和。
就這樣,他一直默默幫助她,這樣目光繾綣追隨她,卻又剋制有禮,還不敢讓人看見,在所有人面前都掩飾得很好。
其實,他們之間有什麼呢?什麼都沒有!
他一直幫助她,後來又幫助她的皇兒,原因是什麼,她知道得很清楚。從他的目光裡,她看到了他對自己的情意。
可是他從來沒有說過,她也什麼都沒有說。
如今他徐徐老矣,而她,臉上也刻上了歲月的痕跡。可是他看向她的目光絲毫不變,還是那麼情深繾綣。
被這樣的目光長久地注視着,她覺得自己寂寞而乾枯的心會變得歡喜溫潤。
一晃眼,就二十餘年了,二十餘年,就這樣過去了,他一直陪着她,爲她分憂解難,在她需要的時候,他都會出現在她身邊,雖則他們極少幾面,可是她卻時時感受他的存在。
對她來說,他比長泰帝還要親密。她也知道,就算長泰帝會背棄他們母子,他也不會,比起長泰帝,她更信任他。
幸得有他,纔有自己母子今天的局面。如今她是後宮中高高在上的李妃,德妃雖然比她位高,卻再也不能隨意言行輕侮她,皇兒娶了戶部尚書的嫡女爲妻,還獲得了許多助力!
如果沒有他,他們母子今天是怎樣的境況都難說。所以她多次對皇兒上官長治說:“李斯年可用可信,不可相負。”
他爲自己母子做了太多,所求的太少。不,是他所求的,永遠無法得到。
李妃臉上的輕柔的笑意一直在持續,因爲有他,自己才覺得這春熙宮中寂寞的歲月纔不會難熬。
這麼多年來,他們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或許在彼此心目中思緒裡,早就將對方當做最親密的人,但實際上,她和他,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她是皇上的妃子,他是皇上的臣子,僅此而已,她是主,他是臣,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李妃默唸着這個四個字,心中涌起無限的愧疚,或許,還有無限的遺憾。
他老了,她也不再年輕了,回想起這些往事,她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感受。
窗外月明,照應出春熙宮裡重重疊疊的樹影,見證着她如初雪般的寂寞。或許,也附和着她心中早知卻不能宣之於口的眷戀。
思往事,渡江干,青娥低映越山看……小簟輕衾各自寒。
小簟輕衾各自寒,說得真是好啊。李妃微微笑着,眼角的淚終於滴了下來。
月明夜寒,已經是深秋了,一年將過了。一年又一年,她和他,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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