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咳了一天一夜了,仍不見好。昨夜我們睡在沙地上,第二日早晨,瑾川悄悄告訴我說,我昨晚睡夢中還在咳,到了後半夜纔好些。我下意識想道歉:“對不住...打擾你們歇息了...”瑾川搖了搖頭,微笑着對我說道:“沒事的,一點也不吵。在沙上睡我嫌硌得慌,才一夜都沒睡好,不是你的原因。”
塔妮爾也在一邊幫腔:“是的,沒事的。我昨天晚上也沒睡好,不過是因爲喀比亞的事情罷了。”我看着她那一雙腫了的眼睛,塔妮爾接着道:“真的沒事的,倒是你需要吃些藥,我記得我聽哪個醫生說起過,吸入過多的沙塵,肺是會出毛病的。”
“謝謝。”我向她道了聲謝,塔妮爾點了點頭,又回到自己睡覺的那一塊沙地上收拾東西,準備綁到駱駝身上,然後接着趕路。不一會兒,赫格又走了過來,低聲道:“對不住...你要是沒給我面巾就好了,這樣現在你就會沒事了。”“別說胡話了...咳咳...”我回答道,“我既然這麼做了就不會後悔,更何況,我也不想看到我的朋友身體不適啊...咳咳咳!”
我捂住嘴,再次咳了起來。赫格連忙伸手拍打我的後背:“咳得難受?”我點了點頭,想說話,但已經說不出來一個字了,喉嚨到胸口都癢的難受,還感覺悶得很,好不容易停了下來,我將赫格打發回去陪塔妮爾收拾東西了,免得他又覺得我吸入沙塵是他的錯。
怎麼會是他的錯呢?在不知不覺中,他和瑾川就已經成爲了我要保護一生、信任一生的朋友啊。而塔妮爾,我相信她以後也會成爲我可以信任、可以共同出生入死的朋友。和他們三個共同遊歷荒漠諸國,應該是我一生之中,最幸福的一段時光吧?
不過剛纔塔妮爾的話倒是提醒我了,吃些藥...吸入沙塵過多應該會對我的肺造成損害,但吃些止咳藥會有用嗎?至少可以讓我不咳得連睡覺都停不下來,也不會打擾到他們休息。想到這裡,我扭回身走到瑾川身邊,輕聲問她:“瑾川,你還有止咳藥嗎?”
她一怔,有些迷茫地看着我:“止咳藥?”“就是離開託諾斯那天你買的止咳藥...咳咳!能不能分給我一點?也許能暫時讓我不咳了...”說着說着,我又咳了起來。瑾川思忖了一會兒,才道:“抱歉...那藥我落在客棧裡了。再說,你的咳疾也不是尋常的咳疾,而是吸入沙塵導致的。那藥只是治療普通咳疾的,恐怕不能對你起到什麼作用。”
她說得很有道理,我只得道:“好吧。”瑾川見我要走,又叫住了我:“波亞,你不用擔心。等咱們到了賽坦城之後,還可以買些藥。我就不信在沙漠中久居的人,不會準備治療吸入沙塵所致的肺病的藥。”
“沒事的,說不準過兩天就不咳了呢。”我倒反過來安慰瑾川了,她又和我說了幾句話,才走開了。我也準備收拾東西出發,就在這時,風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波亞,昨晚睡得還好嗎?”我翻了個白眼——當然是對着那湛藍的天空翻的,畢竟風是看不見的。“拜你們弄的沙塵所賜,睡得真是好的不得了。”
“別這麼小氣嘛,你咳上幾天就沒事了。我們不會讓你得了肺病死掉的,畢竟你以後可是我們的主人啊。”風的聲音有點弱了下去,也不知是不是自知理虧,我嘆了口氣道:“我現在倒是相信風能殺人了。但是...你們這樣一場場考驗下來,也許會傷到我的幾個夥伴的,這風之力,我看我也不想要了。”
風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這怎麼行?!”與此同時,一股勁風直接衝到了我臉上,我措手不及,向後退了幾步。風接着說道:“你已經被我們選中了,明白嗎?千百年來從來沒有人能得到風的力量!你是唯一一個!就算你不想要這力量了,我們風,也會追隨你一輩子的!”
我當時究竟爲什麼要去看那塊石碑...我無奈地想着,風的聲音再次響起:“還有,波亞,當你通過一場考驗後,我們便會給予你一些風的力量,就這樣一點點地將世間狂風的全部力量,都匯聚到你的身上。”
“這就通過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時,我忽然聽到赫格的聲音:“瑾川,他在那邊和誰說話?”瑾川似乎說不知道,我知道在他們眼裡,我或許已經成了個有些輕微精神問題的人,但那又怎麼樣呢?我需要趕快問清楚所謂“風之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接着對風說道:“爲什麼通...咳咳!咳咳...爲什麼通過了?”一股輕風輕輕地環繞在我周圍,緊接着,風說話了:“在你將面巾交給你的那個同伴的時候,你就通過了考驗。至少我們知道了,你不是一個自私冷漠的人,這是最基本的一點,卻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我想接着問,但是喉嚨又開始發癢,我捂着胸口咳了一陣,好不容易停了下來,一股風卻直直朝我襲了過來,在撞擊到我的胸口後消失了。我站在原地發了一會兒怔,試探着開口說道:“風,你還在嗎?”“還在。”它很快就給了我回答,“我們已經給予了你一些風之力,你可以試一試,看看現在的你,和從前的你有什麼不一樣了。”
我有些遲疑地擡起手,一個小小的旋風在我的掌心裡匯聚。我詫異地看着這個在我手心裡旋轉着的小龍捲風,接着詢問風:“這是什麼?”“這就是你們有時能見到的,很普通的那種龍捲風。你現在得到的風之力,不足以喚出更大的龍捲風,但若是你得到了全部的風之力...”風頓了頓,又說了下去,“你可以喚出足以摧毀一座城的龍捲風,若是到了海上,威力還會更大。”
我沒見過海,我也不知道海上的龍捲風是什麼樣子的。陸上的龍捲風倒是見過,是在我十六歲那年。那時的天都是黑的,我記得那時的龍捲風摧毀了很大的一片農田,颳倒了很多民房,也殺死了數十個百姓。風的力量,就是如此之強大,它能夠摧毀世間一切,但在摧毀這一切後,它卻能悄無聲息、悄無痕跡地離開。
這是亙古的自然之力,也是這世上最強的力量。
我看着我手心裡那個旋轉的小龍捲風,緩緩地將手攥成拳,再次張開五指時,那個小龍捲風已經消失在了我的手中,什麼痕跡都沒留下,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
風之力是這世上最強的力量,可我要它做什麼呢?我曾是個嗜血殘忍、爲虎作倀的人,這樣的我,也配得到這世上最強的力量嗎?
這突然出現的兩個問題頃刻間織成了一張密密的網,向我罩了過來,讓我透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