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夢見那場火了。
火舌舔舐着屋內的木桌、木椅,後來越竄越高,直接燒斷了房上的大梁,大梁掉了下來,轟的一聲震耳欲聾...我癱坐在屋前,看着火中站着的女人,她是我的母親。是一隻永遠思念着她的家鄉的籠中之鳥,最終一把火燒掉了那囚籠,也燒死了她自己。
她淒厲的聲音與哭號至今仍迴盪在我的耳邊,而我卻連她什麼模樣都忘記了。
而接下來,畫面一轉,我居然站在曾經那個菱風反賊爲我修築的神殿裡。下一刻頸上就傳來一陣壓迫感,他雙手死死地卡着我的脖頸,狂怒地質問着我:“你說!你說!你爲什麼要背叛我?!我信任了你那麼多年啊!我好好地待了你那麼多年!你說啊!”
他那雙血紅的雙眸,再次闖入我的眼簾。我一驚,從噩夢中醒了過來。
又做夢了...還夢見了那個被我殺掉的反賊,不、不,沒事的,他早就死了,脖子上被捅了一刀又怎麼能活下來?我這麼安慰着自己,屋內十分安靜,我只能聽到睡在一邊的赫格平穩的呼吸聲。我想睡,卻怎麼也睡不着了,也不知在牀上躺了多久,我終於受不了了,起身下牀,打開了窗戶想吹吹風,也許這樣會好一點...
窗外天空依舊漆黑,幾顆星子嵌在夜空之中。客棧下方有幾家小攤,幾個醉漢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賣酒的攤主正打着哈欠,藉着微弱的燭光收拾酒杯和酒桶。街道的盡頭遠遠地傳來幾聲叫喊,幾個持着短棒的匪寇在陰暗之處湊成一團,似在密謀些什麼。
從未想過白日裡喧鬧的燼都還會有這麼寂靜的時候,但即便是看似平靜的黑夜,一個沒有律法的國家,它的夜也註定是殺機暗伏的。
我站在窗口吹了一會兒風,忽然聽到隔壁房裡傳來一陣異響,似乎是女人模糊不清的求救與嗚咽聲。隔壁住着誰來着?我有些發怔地扭回身,驀地想起來隔壁住的是瑾川。自從赫格加入這支小隊後,我就和赫格住在同一間房裡,而瑾川住在隔壁。
瑾川怎麼會...
我來不及多想了,連忙抽出來枕下的短刀,又去推還在睡的赫格:“赫格!你醒醒!”他很快就被我弄醒了,揉着眼睛不滿地看着我,我道:“你聽見什麼奇怪的聲音了嗎?”赫格一聽,清醒了幾分,他支起身子來細細地聽了聽才道:“似乎是有什麼聲音...像是隔壁傳來的...女人的聲音?”“趕緊起來跟我去隔壁看看!瑾川可住在隔壁啊!”我抓起扔在一邊的長衣套在身上,赫格也連忙下牀去取武器。
我先一步跑到了瑾川的房間前,果然,房門是大敞着的。房內閃着兩個高大的黑影,還叫罵着什麼,瑾川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傳了過來。我只覺得渾身血液都衝到了腦頂,幾乎是沒來得及思考就衝了過去,短刀插進了其中一個人的後背。
他慘叫一聲,回身想攻擊我,但我不可能坐以待斃,抽出刀來又是狠狠的一刀沒入了他的身體。我感到一股溼熱的血噴濺到了我的臉上,但我也沒時間去擦,因爲另一個人已經朝我攻了過來,我閃向一側躲開他的攻擊,從背後勒住了他的脖頸,他掙扎着,力氣大的驚人,我擡起右手,將短刀深深扎入他的頸側。
兩個人都倒在了地上,我喘着氣問道:“瑾川?你怎麼樣了?”這時赫格走了進來,詢問道:“出了什麼事?”他手裡還拿着盞蠟燭,瑾川急忙道:“赫格,把蠟燭滅了...我剛纔還睡着,他們就進來想偷東西...我醒了之後他們想滅口,幸虧波亞進來...現在我還沒穿好衣服...”
在燭光的映襯下,我明顯地看到赫格的臉上泛起了潮紅。“啊,對不住...”他連忙吹熄了蠟燭,室內頓時陷入一片漆黑。“那個...這兩個人的屍體叫人看見了一定很麻煩,我先找個東西把他們蓋上吧。”
說完他就出去了,我也想跟出去,卻被瑾川一把扯住了:“等一下...”我覺得有些奇怪,便道:“怎麼了?沒事,他們現在都...死了。”
完了,我又殺人了。這倆人要是普通的強盜還好,要是哪個商隊裡的人喝醉了闖進來被我殺了,那那些商隊的人還會放過我嗎?
“波亞,別擔心,咱們天明的時候就離開燼都。”像是察覺到了我的顧慮,瑾川柔聲安慰道,頓了頓又道,“謝謝你今夜過來救我...”“沒事的,”我說道,眼睛依舊盯着黑暗中的那兩個死人的輪廓,“瑾川,今夜的事你不用害怕,就是兩個盜賊罷了,傷不到你的。”
瑾川點了點頭,輕聲道:“我知道了...”她鬆開扯着我衣襬的手,我又安慰了她幾句,摸着黑走了出去。
這件事我很快便拋到了腦後,那時,我腦中裝的都是關於託諾斯的事。但這個旅途中的小小的插曲,卻在不覺之中刻進了瑾川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