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吶!她怎麼恩將仇報!”天如風驚詫地大喊大叫着。
這意外來得太快,也太突然。
半刻鐘前,司竹空和天如風坐在機關鳥上從天池臺飛來將不斷下墜的冬雪也救上了機關鳥。
其實沒有他們來救她,冬雪也完全能夠自己救自己,只不過要多費些時間和功夫,她需先將毒性壓制住才能調動功力施展輕功往上飛。
而當司竹空向她伸出手的那一刻,冬雪猶豫了一下方纔接過他的手,司竹空緊緊抓住她將她拉上了機關鳥。
他們所在的地方離山崖上足有一百多尺之距,也就是說冬雪已經往下不受控制掉了有一百多尺。
好在她如今已經安全落到機關鳥上,她前後左右環視了一圈,眼神高深莫測,不知道在想什麼。
天如風一邊操控着機關鳥往崖上飛一邊正要開口想向她吹噓着他這機關鳥的厲害,司竹空也守在她身側,正想開口問她有沒有事?
可突然一股冰冷的寒氣開始四散在機關鳥上。
冬雪不動聲色地站在機關鳥腹上,已經將被那根羽毛擦身而過的半邊經脈暫時封住了,那兩根夾過羽毛的手指也已然結出一層冰來,於是她便用另一手運功聚力突然對機關鳥和機關鳥上的天如風、司竹空發難。
即便剛剛中了毒,她身姿還是如羽燕一般輕盈,瞬息間便足尖一點從機關鳥腹上借力騰空而起,一躍飛到了機關鳥的大腦袋上。
她以一足尖輕飄飄立在鳥喙上,用那隻完好的手猛然對機關鳥連續發出兩掌,繼而她踩着鳥喙便施展輕功飛起,從機關鳥這裡到對面山崖之間的距離她施展輕功正好可以一氣之下飛過去。
她的一串動作如行雲流水般,等天如風駕駛着機關鳥察覺到時已然爲時已晚。
機關鳥受到冬雪那兩掌的摧殘,須臾過後便立即被冰凍住了,操控機關鳥上下左右旋轉的把手儼然已不能動彈,繼而便聽機關鳥在寒風中傳來一陣陣“咔嚓咔嚓”的響聲。
被冰凍過後便是瞬間裂解。
冰碎裂的響聲,組建機關鳥所用的木板斷裂發出的響聲一時久久不絕迴盪在雲霧升騰的兩側懸崖深淵間。
“不!公子!”白露一聲急喊,瞳孔震驚地眼看着她們的公子突然間從機關鳥上墜落,連忙以重重“白露爲霜”護身作勢就要去飛下去救他。
穀雨癱坐在索道上,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怎麼,怎麼會?仙女姐姐怎麼會突然對對對……”她愣怔住了,刺骨的寒風吹的她一激靈,她晃了晃腦袋適才回過神來,連忙向下甩出她的長鞭,並竭力發揮自己的大嗓門喊了一聲,“公子,你,你你你接住啊!我把你拽上來。”她顫顫巍巍地從索道上爬起來向下面的萬丈深淵下張望去。
她們的公子正白衣飄飄地往下掉落,離的太遠,她只看見一團模糊的身影。
司竹空在不斷下墜的過程中仰面望着飛在半空中的那一抹雪影,沒有像天如風那般抱怨,那般大喊大叫,他眸中只滿是不解,神情恍惚落寞,又不知爲何在被冬雪打落機關鳥掉下來後,那一瞬間心忽然生出就像被一根細細的針輕輕紮了一般的那種刺疼感。
她爲什麼要這麼做?難道她是已經知道了什麼嗎?可是他從始至終並沒有想過要傷害她,要她的命,而她卻近乎冷漠無情一聲不響地就能將他打落懸崖。
也不知是被冬雪的那一掌威力傷到,還是什麼疼極攻心,他從口中噴出了一口鮮血出來。
血花四濺,染紅了那白茫茫的雲煙霧氣。
穀雨快把她的鞭子都放下去了,奈何司竹空掉落的速度太快,她的長鞭根本不夠長。
“這可怎麼辦啊?”她抓耳撓腮發出一聲憂愁的嘆息,想跳下去救公子,可又兩腿直打顫,她的輕功可沒白露姐姐和清明他們高,這一跳下去可能人沒救到,還得讓別人救。
關鍵時刻她這腦子被冷風吹的竟然還難得清醒了些,沒一衝動就跳下去作無用之功。
蛇姬雖受傷在原地不能動彈,但也使喚着她的蛇羣們讓它們從崖壁上爬下去,不知道這蛇能不能游過去接住她們公子。
清明也將一直抱在胸前的劍插在了背後,他喊了一聲穀雨,“把你的鞭子甩過來給我!”
穀雨聞聲而動,手腕一轉便將手中長鞭甩到清明身前,清明一手拽住,而後也往萬丈深淵下飛去救他們公子。
同時他又衝穀雨喊了一聲,“你在上面別動就抓緊長鞭,待我與白露救到公子,用長鞭將其固定住,你便再與其他剩下的影衛合力將公子拉上去。”
穀雨嗯嗯點頭。
崖下不時有急風颳過,下去很容易,只管往下墜,但上來會受到風的阻力,一人行已是很難,如果再加上一個人,怕是難上加難!
天池山莊的弟子也在着急慌忙地解救他們的少莊主,已然無法顧及到司竹空了。
不過天如風的情況要比司竹空好多了,在一從機關鳥上掉下去的時候他便掏出袖中桃花扇,雖然他武功或許不及清明白露他們能夠在崖下寒冷的疾風中勉力飛行,但是他有那把桃花扇。
只見他甩出桃花扇,在桃花扇底輕輕一按,桃花扇葉便瞬時合攏聚在一起變成了一根鐵鏈,鏈頭處有一鋒利鉤手,天如風拼盡全力將那鐵鏈鉤手往崖壁上一甩一抓,鉤手緊緊嵌住一塊崖壁可算是就此固定住了,他死命抓住桃花扇底藉助那鉤手的固定力,不再直直往下墜去,他好是鬆了口氣!
真是沒想到啊!那個天仙似的美人,心思竟那麼歹毒的?他們也算是救了她,可是她轉臉就給他們一個當頭“暴擊”,把他們打落懸崖。
好在他隨身帶着他這把也是以機關術製成的桃花扇,臨危之際救了他一命,他身子懸在半空中飄搖着歇了一會,便開始順着鐵鉤下的鏈子一點一點往上攀爬。
而那廂,冬雪已經從半空中飛到了對面山崖之上。
她輕飄飄落在崖巔之上,一身雪衣和如墨長髮在風中飛揚亂舞,她回眸望了一眼那適才還以四季陣法對付她的那四個人如今正拼了命地去救被她打落懸崖之下的司竹空。
他,和他們果然是一起的。
她的眸光始終冷冰冰的,不見有絲毫波動,既已通過剛剛在機關鳥上將他們打落以試探司竹空的身份,且證實了她心中對他的懷疑,那雙如星月一般清寒美麗的雙眸便重新望向前方,踏步而去。
身後的一切好似已與她無關,他人的生死她也從不會放在眼中。
只是此前用一根羽毛從身後出其不意襲擊她讓她中了毒的那名一直立在崖巔樹梢頭上的少年突然從樹上飛了下來落在她身前,擋了她的去路。
冬雪擡眸看了他一眼,隨後又見從他身邊三個方向分別走出來一人。
一人持刀,只見其身材偉岸,面容英俊,看上去不過二十多歲,卻一頭白髮,冬雪的目光落在他手中那把刀上,想來在索道上的那一刀便是由他發出,另一人一身黑衣,身上的衣服像蝙蝠一樣,滿身血腥味,這是以吸人血練功的血蝙蝠,還有一名身穿異域服飾的嬌媚女子,只見其一邊手腕上有黑蝶蹁躚縈繞而飛,一邊手腕上有血蜘蛛在繞着她的手腕一圈圈攀爬,再加上那名藍白衣上綴飾白羽的少年。
這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暗夜四凶!”
冬雪望着他們四人,在知曉了他們身份過後很快便收回目光,只管往前走去。
持刀的青年將刀一執擋在了她面前。
冬雪不懼,雖然她中了毒,只能發揮出一半的功力,但是她想甚至不用她出手,他們就會知難而退。
這江湖上大到各門各派又或是小到每個組織都有自己的規定,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暗夜之所以名爲暗夜,是因爲它是出沒在暗夜中的,它不該在白日裡行動的。
果然不知從何處擊來一粒石子,擊在那刀上,鏗鏘一聲響,刀光如流水一晃,刀刃所指的方向倏然間發出改變。
緊接着從天而降七位身後皆揹着刀劍的男女,他們所背之刀劍大小不一,長短不同。
但皆是一身利落武衣的打扮。
他們七人之中有人蒙着面,有人臉上滿是刀疤縱橫,面容並不能叫外人辨清。
能分清他們的只有他們身後各自所屬的刀劍。
這便是暗夜七殺中的“絕命七殺!”
七殺將暗夜四凶包圍了起來,如今已演變成他們是敵對兩方,冬雪淡然自若地從他們的包圍圈中走了出去。
因七殺的到來,暗夜一時不敢輕舉妄動。
而七殺又沒接到什麼指令要對付冬雪,所以對於她的離開,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身後,清明白露也已聯手將司竹空抓住,兩人又合力將他帶飛上去了一些,夠到穀雨放下來的長鞭上將其纏緊在腰間,穀雨則在上面和影衛們合力將司竹空拉了上來。
清明白露又再各自施展輕功沿着崖壁飛上去。
好在一切有驚無險,也算是九死一生。
司竹空被救上來第一件事就是開口問:“她呢?”
白露回道:“她已經走了,不過應當沒有走遠。”她擡眸望了一眼前方。
但見暗夜與七殺已不知何時消失不見,而冬雪……
冬雪走着走着忽然又感到身上有一股痛意傳來,已不單單是那片羽毛擦身而過之處傳來的痛,似乎整個身子都已經……
她痛的一時身形不穩,脊背發涼漸漸彎了下去,她伸出一手連忙扶住一旁山路上的一棵樹以支撐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那毒比她想象的更厲害!她雖封了半邊經脈暫時壓制住它的擴散,可是在機關鳥上她又動用了內力,怕是不慎牽動影響到了它。
她到底是對自己太自信大意了。
眼看那一身雪衣之上一抹鮮豔似血的紅又若隱若現。
她的眼前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緩而,那一身雪衣也終是在一瞬間突然又變成了一身血衣。
她手抓着心口,額上雪花印記忽明忽滅,清寒冰冷的眼神中閃過一抹痛苦之色,下一刻,終是無力的暈倒在地。
在無盡的黑暗來襲之前,她餘光似乎瞥見了一抹白。
清透純潔的白。
在意識尚未徹底被吞噬前,她好像還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依舊那般溫和。
“白露穀雨你們把她扶上馬車。”
紅衣少女卻說:“白露姐姐不用了不用了,仙女姐姐看着那麼清瘦,我一個人就可以把她抱起來的。”
於是,她還真就一個人打橫公主抱抱起冬雪上了車。
馬蹄踏碎了落葉,在料峭的寒風中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