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吐了一口鮮血出來。
她先以極限的速度趕到後又接下那對蛇姬來說粉碎性的一擊,五臟六腑都似被浸在深淵寒潭中冰淬了一般的疼,寒意蔓延至四肢八骸,若不是對方忽然在最後一刻收了手,她怕是不僅僅只吐了這一口血那麼簡單。
可她爲什麼最後會收了手。
白露已來不及細想,她擡手擦掉嘴角上的血跡,還是那般冷靜沉着的模樣,她回頭又輸了一掌內力往被凍成一座冰雪雕像的蛇姬身上灌去,助力將那厚厚的冰塊融化,同時又一撥地龍火蛇趕來救主,爬到冰凍蛇姬的身上,不停吐火以融化那冰。
好一會,蛇姬開始露出了一點腦袋來,白露便開口道:“快走!”
她全身上下已受雪噬神功的寒冰白雪所侵噬,經脈被凍住了七七八八,怕是一時半刻再無法繼續戰鬥了。
蛇姬哆嗦着磕了磕腦袋,還不忘惡狠狠地瞪了對面自突然收手後便一直未再有動作的冬雪一眼。
冬雪壓根沒有注意到她,只目光在白露身上多停留了一秒,她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誰的影子?
但是那個人是誰?她似乎已經想不起來也記不得了。
遠處的司竹空望着下面,確切來說自從冬雪從一片紛揚的白雪中落下之時,他的視線就未從離開過她身上。
龍淵密鑰大概就是在她身上了。
她看起來清瘦柔弱的模樣,一身輕盈的雪衣趁得她身形是如此單薄,彷彿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倒似的,可剛剛她的所作所爲,蛇姬被冰凍差點被粉碎裂解,白露接下她那欲攻又收的一擊,便口吐鮮血,這些都無不顯露出她的身體中蘊藏擁有着無比強大,強大到令人可怕的內力。
她手上沒有任何武器,更無一兵一卒,全靠內力,這漫天飛落的白雪,那被冰凍住,被冰雪所掩蓋住的屍體和蛇羣,皆是出自她手。
如果要硬取,怕是很難,但也或許有一線希望。
但若硬取不成,他便要想其他計策。
“清明穀雨現下到了哪裡?”司竹空一聲詢問,很快就有隱藏在暗處的影衛稟報上去。
“回公子已至平陽關口。”
司竹空稍稍鬆了口氣,“那快了。”他微微眯了眯眼,望向遠方,喃喃道:“希望白露能多撐一會。”
白露警備地護送着蛇姬後退了幾步,眼看蛇姬被她自己的地龍火蛇擡走,她稍才放下心來。
只是她的戒備完全多餘,冬雪根本就沒去管她們的後退,她們在她的眼下把人帶走。
她……就像沒看見一般,目空一切,好似剛剛什麼都沒發生過。
她繼續走她的路。
蛇姬雖走了,可又來個攔路的白露。
“姑娘。”白露柔聲喊了冬雪一句,之前對她的戒備故意放鬆了些。
聞言,冬雪的腳步依舊不停。
她走過的地方腳下的流沙皆變成浮冰,冰面上有片片六葉雪花瓣。
“我只要龍淵密鑰,無意與姑娘……”
還未說完,剩下的話就被凍結在脣齒之間。
“這……”白露牙關緊閉。
剛剛她身上明明沒有散發出任何敵意,可眨眼間她的話就被截斷,是她太大意了!白露心道,又一面催動功法化解寒冰。
又一個想要從她身上得到龍淵密鑰的人,冬雪竟意外地頓了下腳步回眸望了一眼白露,她對她輕輕搖了搖頭,額前細碎整齊的劉海在風中左右拂動,從鬢角兩側掛飾上去滴落到額心處劉海中間的那枚通體雪白中間卻是鮮紅似血一般的冰晶玉墜閃動着冷冽的寒芒。
奪目且刺眼。
她那一下輕輕的搖頭,清寒的眸中彷彿在說不可以。
白露彷彿能讀懂,“那既如此,姑娘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她一向待人處物從容沉穩又溫柔和氣,就連要打架了也要先跟人家說聲不客氣對不起。
冬雪站在原地未動,就那樣看着她飛身攻了過來。
白露也沒有任何的武器,她的功法也是全靠內力打出。
只見她旋身飛轉着,雙掌聚力在空中交叉變幻,最後合十擊出。
冬雪看見半空中有無數滴白色透明的露珠正一點一點凝聚成霜花向她襲來。
她眼眸輕輕眨了一下,這是“白露爲霜。”
蒹葭蒼蒼,白露爲霜。
霜與雪皆是大地冰冷寒涼之下的產物,她的武功或許與她同出一源,但霜與雪相比,終究是不夠徹骨寒涼,能冰凍三尺,冷了人心。
霜雪霜雪,先有霜再有雪,霜也能變成雪,霜降時從秋至冬,天氣漸冷,而雪落再融卻是一年之中最爲寒冷之時。
這似乎冥冥之中就註定了她們成敗的結局。
冬雪伸出一指尖,剔透圓潤的指尖上冒着絲絲寒氣,她用指尖接住了一片向她襲來的霜花,隨後那向她襲捲而來的無數霜花在那一瞬便都靜止不動了。
它們無法再攻向前,因爲前面有一股強大精純的內力生生將它們壓制住了。
冬雪低眸瞧着指尖那片霜花久久未動,她的眼神在這一刻讓人讀不懂她接下來會做什麼。
白露略顯驚詫,她的內功已經可怕到如此地步了嗎?竟然只以一指尖輕輕接住那片霜花便完全壓制住了她用三成功力發出的“白露爲霜。”
而接下來的一幕更讓她震驚!
上一刻無數飄舞在空中的霜花竟然眨眼間都變成了冰涼寒冷的雪花。
冬雪吹落指尖那片霜花,再一揮袖,那原先本來白露用來攻擊她的飛霜儼然已經改頭換面向白露襲擊而去。
白露於半空中翻身堪堪奪過,又幾個回合攻守,皆沒討到好處,雖她的功法與冬雪有同源之系,但她的武功就像她的人一般溫和,不夠寒不夠冷!而她事先又爲救蛇姬擋下冬雪那一擊時便就已經受了傷,如今明顯已落下風。
“噗!”又一大口鮮血噴出,然不過須臾,有鮮血落下的地方皆被冰雪所覆蓋住。
冬雪她不喜歡血腥的味道,將其冰凍再以白雪掩蓋是最好的辦法,那樣她便看不見也聞不到,這也是她隨手就能做到的事。
白露擦掉嘴角上的血跡,捂着胸口扶地而起,恍惚間她聽到了一個縹緲的聲音傳來。
“你走吧,我不殺你。”
她並未張口,這是內力傳音,白露凝視着還站在原地分毫未動的雪衣女子。
剛剛在打鬥的過程中她竟然都沒有離開過原地!
現下還以內力傳音,可她自己短時間內卻已經耗費太多內力,以致所剩無幾。
她面露笑容,由衷地誇讚,“姑娘的武功很是厲害,但,我不會放棄!”她重新站直身體,一身白衣染血卻不輕言放棄,依舊那般從容不迫,端雅沉靜。
司竹空在遠處沙丘上不由爲白露握了握拳,蛇姬不知何時被她的一羣地龍火蛇們嗅着氣味擡到了司竹空的身邊,她身上的冰雪已經融化,一身衣裳溼透,見到司竹空就不要命地撲過去。
“嗚嗚嗚~公子你怎麼纔來!人家都要凍死了!”她抱緊司竹空精瘦的腰腹。
司竹空並未動手推開她,反而笑了一下,只是笑裡藏刀,眼神陰冷,暗含警告,不覆平日裡的溫暖柔和,但他開口時,聲音卻一如既往,“你知道的,我最不喜女人碰我。”
那樣悅耳好聽的聲音,可眼神卻能殺死人。
蛇姬訕訕地鬆開他退下,小聲抱怨了句,“公子,人家都凍成這樣了,你也不憐香惜玉一下。”
“憐香惜玉?”司竹空覷了蛇姬一眼,卻是道:“若不是白露及時趕到,你恐怕已經喪命在這平沙之上了。”
提到這個,蛇姬又一副惡狠狠的表情,口出狂言,“那個冷冰冰的女人,等我好了,我一定要讓我的毒蛇爬滿她的身體,把她咬的渣都不剩!”
司竹空輕輕哼笑了聲,“就你?”他搖了搖頭,又問:“你還好嗎?”
蛇姬立馬換了一張臉,剛剛還惡狠狠的,如今又嬌弱的不行,她向司竹空伸出一隻手,“公子我不好!我都快要不行了,你快扶扶我啊……”
司竹空卻是跳下了沙丘,走到背陰處,嫌棄地離她老遠,“那看來就算清明穀雨來了,也無法使用四季陣法了。”
他算計着,他們的勝算又少了一二三四五六七……成!
“唉~”他嘆了口氣,正思索着下一步該如何進行,就聽一道明晃晃又響亮的聲音從頭頂上空飄過。
“白露姐姐莫怕!我來也!耶~耶耶耶!”
但見半空中閃過兩道身影,一青一紅,一人執劍,一人持鞭。
白露聞聲擡頭去看,眸中乍現一抹欣喜之色,她稍稍鬆了口氣,“是清明穀雨他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