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微風拂面,草木間秋露未乾,在陽光的映照下顯得別樣晶瑩剔透。
南城花都郊外的一處山谷涼亭中。
“稟公子,暗探從東風郡那邊傳來消息,東風郡郡主已派人兵分三路護送龍淵密鑰啓程前往北境雪國。”一身穿黑衣的影衛恭敬地拱手抱拳,彎腰垂首向涼亭中負手而立的白衣青年稟報。
白衣公子背對着那名黑衣影衛,身姿挺拔修長,透着一股清貴之氣,他遙望着涼亭對面的青山,目光悠遠,緩而,方纔開口,不疾不徐,宛若清泉流入心底,“兵分三路?”
影衛答是。
白衣公子笑了笑,“那既如此,白露未歸,正好就讓清明穀雨、蛇姬他們也一對一好了。”
影衛點了點頭,“屬下這就將公子的命令傳達下去。”
白衣公子淡淡地嗯了聲,隨即揮了揮手道:“去吧。”
影衛退下,轉眼消失不見。
白衣公子也轉過身來,只是涼亭四周有輕紗遮掩,風吹紗動,飄搖不定,到底是不能將他的容顏看得清楚,只見他去到涼亭中石桌上坐下,端起桌上白玉杯,悠悠啜了一口這採集清晨鮮露煎出來的新茶香雪玉玲瓏。
“果然清新爽口,味道美極。”白衣公子晃着茶杯,悠悠地讚歎道。
不多時涼亭中又來了一行人。
爲首的一人錦袍華服,劍眉星目,氣勢不凡,身後跟着幾名穿着短打武衣的男人,年齡不一,但個個看上去都身材高大,精壯魁梧,看樣子是那個穿着錦袍華服之人的護衛了。
亭中正在品茶的公子見到來人,忙起身相迎,面露笑容,“司竹空拜見二皇子。”
被喚作二皇子的錦袍男人看上去比白衣公子大上幾歲,他環顧了下四周,輕咳了一聲,擺手道:“荒郊野外的又沒別人,不必如此行禮稱呼,喚我姓名即可。”
月溪明嗎?司竹空搖了搖頭,表現的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可語氣裡卻分明帶着輕鬆的笑意,“臣弟可不敢!”
月溪明在心底冷哼了聲,臣弟都自稱出來了,還有什麼不敢的,但他面上卻是不顯山漏水,只又遂了他心意隨口道:“那就叫哥吧。”
司竹空當即就笑着喊了聲,“哥。”
月溪明應了聲,跟着他進了涼亭,司竹空熱情地倒了一杯茶遞給月溪明道:“哥,你快嚐嚐我一大早來此山谷間收集晨間露珠作水煎出來的香雪玉玲瓏,這茶水可是集了天地日月之靈氣呢。”
月溪明睨着那杯茶,眉頭幾不可見地輕蹙了下,“你一大清早叫我來這,就爲了讓我來喝你這口茶?”
司竹空臉上的笑容不減,依舊是那副溫聲和氣的模樣,“喝茶只是其一,當然是有更重要的事了。”
月溪明揮手屏退了其他人,亭中只剩下他和司竹空兩人,他問:“什麼事?”
司竹空道:“龍淵密鑰已經上路。”
月溪明眼底露出了一抹笑意,“很好!”他又問:“你的人也已經開始行動了吧?”
司竹空嗯了聲。
“有幾分把握?”
“只要是哥你想要的東西,我便一定會傾盡全力讓它成爲哥的掌中之物。”司竹空鄭重地說道。
月溪明拍了拍他肩膀,眸底的笑意更深了,“如此辛苦弟弟你了。”這麼多年真是沒白養眼前的人。
司竹空搖了搖頭,末了他又囑咐道:“對了哥,你最近要小心大皇子,我得到消息,他重金請了暗夜七殺組織中的七殺部,我怕他會對你不利。”
暗夜七殺是江湖上的一個神秘殺手組織,分暗夜和七殺兩支殺手小分隊。
暗夜部主要是在黑夜中執行他們的任務,殺人於無形,又或是於暗夜中進行一些僱主指派的危險任務,雖不殺人,卻也致命。
而七殺則是不論白天黑夜,只要他們接受了指令,就會立刻開始追殺目標,不死不休!
總的來說七殺要比暗夜更爲狠絕毒辣,但他們都聽命於一人,所以統稱爲暗夜七殺,江湖上不知其主爲誰,只曉只要有錢就能請動他們。
月溪明聞言冷哼了聲,頓了頓,他轉頭又安慰司竹空,“無妨,你不要太過爲此事擔心,現下最主要的還是拿到龍淵密鑰,只要拿到龍淵密鑰開啓龍淵池谷封存千年的秘密寶藏,屆時他區區一個大皇子能耐我何?這風花雪月的天下還不都是我的!”說到最後,他眸的神色顯得有些激狂。
司竹空眼見不由爲此感到有一絲憂心,“哥,關於龍淵池谷裡封存的秘密和寶藏……”
他還沒說完,就被月溪明打斷了,“好了,阿空,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出來也有些時候了,得早些回去上早朝,關於龍淵密鑰的事還要你多多費心了。”
最後他仰頭一口飲盡杯中冷涼了的茶,把茶杯還到司竹空手中,略顯敷衍地讚道:“這茶不錯!”
說罷,轉身就走。
司竹空看着遠去的背影,復而,又瞧了眼手中的空茶杯,嘆聲一笑,又在心中呵了聲道:如此心急,怎能成就大業呢?不如就讓他來代他來完成吧。
他走出涼亭,一身白衣柔軟飄逸,溫暖的陽光照在他清俊的臉上,平添幾分光華流轉,更趁其溫潤如玉,舉世無雙。
——
半個月後,與此郊外山谷相距不遠的司竹小苑。
司竹空着一身淡雅的青竹紋袍,正在小苑的院子裡拿着剪刀修剪種在花盆中的花木枝葉,他修的專注而認真,平日裡也多悉心照料它們,這些花花草草就像他的孩子們一般,以至於白露走到離他身後五步之遠的距離時,他都沒有發現。
還是他修剪好一盆花,起身回頭纔看見白露的身影。
那是穿着一身白衣的女子,白衣之上有點點滴水狀露珠樣紋做飾,在陽光下乍一瞧,晶瑩水潤剔透的倒真像沾染了林間草木花葉上的露珠一般,只見她面容清麗,儀態端雅清寧,一派冷靜沉穩之姿。
司竹空先是面露些許驚訝,後又衝來人微微一笑,“白露你回來了?”
白露點了點頭,“嗯,公子。”頓了下,她又道:“公子我剛剛進門,恰好遇到回來的影衛,怕他打擾到公子,便讓影衛向公子所報之事與我說了。”
“哦,如何?”司竹空淡聲問道,並沒有因爲她讓影衛事先向她稟報而心聲不滿與猜忌,畢竟白露是他最爲信任的人,也是墨舞流影他們四個人當中行事最爲穩重之人。
但聽白露恭敬回道:“清明、穀雨已經將各自負責的兩路全部解決掉,只是……”
“只是什麼?”
“他們皆空手而返。”
司竹空點點頭,抓了一把魚食撒在花園的池塘當中,“有意思,那看來是在蛇姬那一路了。”
白露應聲道:“想來也是。”
他拍拍手,輕啓那張好看的脣,“那既如此,我們便去幫幫蛇姬吧,另外通知清明穀雨也一道去回合。”
白露道是。
轉身要走,司竹空卻突然又頓住腳步,“噯,等一下,我去背上我的箱籠,我們再出發。”
白露默默地等在原地。
五日後,平沙大漠。
這裡是位於東風郡與西水城交界之地,常年風沙肆虐,荒無人煙。
視之所及一片茫茫戈壁沙漠,但這裡卻是通往繁華富庶的西水城必經之地,以平沙大漠爲界,向東五十里便是東風郡,而向西百里便是塞外之都西水城。
東風郡隸屬雪國,在這片土地上除了雪國還有一個與之相對的月國,而西水城因爲獨特的地理位置,它的存在就如同是沙漠中的綠洲一般,既與東風郡相接壤,在城之南又與月國的新都南城花都隔了一座天池山兩兩相望,所以它就跟牆頭草一般,既不臣服於雪國也不隸屬於月國,兩邊左右搖擺不定,在風花雪月的天下中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而此刻離西水城還有百里之遠的平沙大漠之上正是“冰火兩重天。”
司竹空和白露站在高處隆起的一座沙丘上,這座沙丘的位置極佳,隱蔽性很好,目光向下能全攬整片沙漠,下面所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而下面的人卻又決計發現不了站在沙丘上面的人的存在。
司竹空望着下面,平沙之上有一片地方忽捲起一陣颶風,形成一股激流的漩渦,狂風肆虐,黃沙漫天,而在風沙落下的過程中其間竟夾雜着似是飛雪一般的物什,因爲離的有些遠,司竹空並不能確定那片片團團,越聚越多的白色花瓣是不是雪花,畢竟如今霜降剛過,離真正的冬日來臨還尚有些時間。
白色花瓣越聚越多,飛速旋轉的漩渦也漸成擴勢,越擴越大,漸漸將風沙所包裹淹沒,而地上剛從流沙中鑽出的一條條地龍火蛇,在蛇頭剛冒出沙平面信子還未吐出之時就倏然被冷凝冰凍住。
“什麼?!”於沙面上正操控地龍火蛇作戰的蛇姬大吃一驚。
她眼看着自己的“武器”在一出手時就被對方凝聚出來的激流漩渦所盪開之力冰凍住,那雙紅色妖異的美眸中透着不可思議的光。
“這怎麼可能?”她大喊,身體卻在下一瞬突然打起了哆嗦來。
很冷,侵入骨髓的寒冷。
冰霜在無聲無息地蔓延,她濃密纖長的羽睫上已覆滿冰霜。
似乎還下起了雪來,可剛剛平沙大漠之上還是一片豔陽天的。
落在身上的也已不是乾澀的沙土,而是讓人感到徹骨寒冷的白雪。
那從天而降的白色花瓣,不是別的,正是雪花。
一瞬間,飛雪漫天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