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初,天池山頂,大雪紛飛。
每逢一年大雪之日時若天能降下大雪,乃是修煉雪噬神功突破以往境界的絕佳時機。
空蕩蕩的天池山頂上又多了一襲雪衣身影。
落雪無聲,耳邊只有呼嘯而過的風聲,冬雪立在峰頂之巔,俯瞰着下方,山下衆生便如浮雲一般,遠離了她。
她站在峰頂,風急吹,吹得她衣袂翻飛,飄然若仙。
漫天飛雪落身,她自融爲一體,輕輕伸出一指尖,接住瓣雪花,她凝眸看着,雪花在她指尖輕盈地旋轉着,跳起了舞來,而後她彈指一揮,雪花便疾速飛揚落下。
她靜靜闔上雙眸,微微仰頭立在那裡,感受着這天地間飛雪的清冷寒涼,同時也在心中參悟着雪噬神功中至高之境第九層的“無極天雪”。
*
此刻的天池山莊中。
“咳咳咳……”有人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傳來。
經過一夜冰寒冷凍,水花似劍劃傷其膚,司竹空本就體弱的身子到底是熬不住受了風寒生了病。
醫者不自醫,天池山莊本派了幾名婢女來照顧他的,可都被他趕走了,他喚出隱在暗處的影衛。
影衛不知從哪現身,走到他身邊,恭敬地稟報道:“公子,白統領她們已經提前到達了玄鐵索道附近。”
司竹空靠在牀上,輕咳了一聲道:“很好。”他又從懷中摸出一張圖紙,交代道:“去把這個交給白露,讓她按照這上面所示佈置好時刻準備着,另外告訴他們切記不要傷害到她,只要能將她困住就行。”
影衛答了聲是,又見司竹空臉色蒼白,不由關心問了句,“公子你的身體……”
司竹空擺擺手打斷他的話,“無妨,不過是受了些風寒罷了,我自己給自己配幾副藥吃就能好。”頓了頓,他又道:“明日撤下我身邊一半的影衛去玄鐵索道附近幫助白露她們。”
影衛點了點頭,“那公子你還要多注意身體,我這便去了。”
司竹空嗯了聲,揮揮手道:“去吧。”
影衛轉眼消失不見。
今日外頭下了大雪,即便手持天池令,爲了過路人的安全起見,玄鐵索道也不會在漫天飛雪時開啓,而且大雪天冬雪也並不一定就會着急繼續趕路。
之前與他夜宿山洞時,司竹空便見過她特意在下雪時去外面練功,這樣的大雪天氣想必很適合她練功吧?他猜測着,忽而掀起身上的被子下了牀準備去給自己煎藥,真是可恨啊,他這身子不能習武就算了,卻還如此柔弱經不起點折騰。
真是麻煩!
之前那次山洞前雪地裡睡了一夜到第二天也沒多大事,還以爲這些年的調理有用了呢,結果昨天在涼亭中凍了一夜就生病了。
那是他不知道,冬雪爲了逼天如風喊人來救他,故意釋放了體內的寒氣出來。
一邊練功,一邊又能利用冰寒之氣傷人。
一箭雙鵰,何樂不爲?
司竹空給自己煎藥,煎着煎着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他還沒有問問影衛白露有沒有打探到關於冬雪的來歷?
可是影衛早已經走遠,他嘆了口氣,心道算了吧,等見到白露再親自問她吧。
一日半後,下了一天一夜的雪終於停了。
晴光初升,照耀綿延不絕的羣山之上一片白雪皚皚之景。
冬雪從天池山頂施展輕功飛了下去,她在那上面整整待了一天一夜,妄圖能夠藉助大雪之日破境,結果不知怎麼中途出了差錯,險些受到雪噬神功的反噬,還好她察覺到不對,及時做了調整。
這裡離玄鐵索道尚有些距離,山壁上不時有突出的岩石及生長在山石中的樹木,她正是藉此施展輕功才能一路隨意上下山頂。
而橫亙在天池山懸崖與對面山崖之間的那條深淵,那中間可是什麼也沒有,距離過遠,藉助藤蔓也不一定能夠飛過去,且那一片地方整個被天池山莊控制了起來,什麼藤蔓也沒有。
而這天池山頂看似高聳入雲,一般人也是不敢攀爬上來的,所以守衛自然也就比玄鐵索道那附近薄弱了許多,冬雪才能不費吹灰之力來去自由。
此刻,她下了山頂手持天池令便往玄鐵索道那去,她已經在這耽擱了幾日了,雖說聖主之前囑咐過她讓她有意拖延龍淵密鑰送達的時間,但是也不能一味的無期限。
她到玄鐵索道時,玄鐵索道就已經開啓了,只是奇怪的是,今日的索道前來人很少,並沒有幾個過路的,不過守衛在此處的人還是那麼多。
有兩名弟子打頭站在索道前面檢查來往的過路人手中所持的天池令真假。
冬雪前面並無人排隊,索道上只有零落的三兩個人,正已經過了一半的索道了。
冬雪手持天池令走上前,那兩名弟子檢查了一番,便就給她放了行。
她緩步向前,只見玄鐵索道下面有萬丈深淵,寒煙繚繞,霧氣瀰漫,一片白茫茫的看不真切。
但是當踏上索道的那一刻,冬雪卻能夠感受到,這索道下面有人。
不止一個,有很多!他們不懼下面萬丈深淵,似壁虎一般悄無聲息貼在索道的反面,正面是通往對岸的路,用一根根粗長的玄鐵鏈相連,上面再鋪上一塊塊木板,索道在寒風中左右飄搖。
路陡而窄。
冬雪已經察覺到不對,但是她依然沒有後退,她甚至不將那些人放在眼中,只是腳步頓了一頓,袖下粉拳輕輕一握而後又鬆開,一股無形的冰寒之氣緩緩推向索道上面。
底下人只覺一股寒意襲來,以爲是從崖下深淵吹上來的風便也沒多放在心上。
待收了手,足尖輕輕一點,冬雪她攬袖飛起,藉助從這頭到那頭的中間一段鐵索施展輕功往對面飛去。
天空中,晴光萬縷,忽一聲似煙花爆竹般炸裂的響聲傳來,一縷紫色煙霧從平地之上升空。
索道底下人聞聲而動。
雲霧繚繞間乍現刀光劍影。
從鐵索這頭到那頭整整十八名影衛幾乎同時間從索道下面飛出現身。
冬雪已經飛過索道一半路程。
半空中那些人攔了她去路。
早就料到的,她並未感到意外。
她目光冷淡地掃了那些人一眼,只見那些人手持刀劍向她攻來,她定在半空中未動,另一手又像纔剛踏上索道那時一般,緩緩握成拳而後又鬆開,與適才相沖的一股力道瞬間盪開在那羣向她攻來的那羣人中間。
輕輕一個“破”字從她口中吐出,隨煙霧遠去白雲間,那些人都還沒有聽到她開口說了話,一時間便已受不了那兩股相沖的力道在體內的遊走亂竄,被冰凍隨即又碎裂成無數冰塊掉入萬丈深淵之下。
“她何時出手的?”天如風站在天池臺上看到了那一幕,驚訝地不敢相信。
司竹空披着狐裘站在他身旁,禁不住感嘆道:“好一個先發制人,她怕是在走上玄鐵索道的那一刻就已經察覺到了底下有人,看來我還真是多此一舉,白白犧牲了十八名影衛。”
天如風一時唏噓,“她這麼厲害?”
司竹空笑了笑,不鹹不淡道:“少莊主不信可以去和她切磋切磋。”
“咦~”天如風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吧!我怕被她凍死。”他搗了下他肩膀,又問:“哎,你知不知道她昨天晚上在湖心亭中故意釋放身上的冰寒之氣來凍我們?”
司竹空搖頭,“這我還真不知道。”他昨晚就差被凍的神志不清意識模糊了。
天如風緊了緊身上的披風,面露一絲懷疑,“你的人能制住她嗎?”
“好戲在後頭。”司竹空淡道,說完轉身去研究身後快把整個天池臺都給佔滿的一架機關鳥。
那是他花了一千兩銀子向天如風租的。
天如風一手撐着下巴趴在扶欄上看,呵了聲道:“好戲?我倒看看你能弄出什麼好戲來?”
但見冬雪解決了那十八名影衛之後便又再往前飛去,就快到對岸了。
可是就在她還差一步就能到達對面時,突然有一柄泛着凜凜清光的劍先她一步落在對面山崖上,劍身輕盈落下,微微斜了半身插/入山崖之上,鋒利的劍刃攜着一股強大的劍氣便將對面的山崖削斷了一截,山石轟然倒塌落入萬丈懸崖之下。
山石落,利劍被隔空拔起,山崖對面上臨風而立着一個少年。
一身天青衣裳,墨發飄逸,自在如風,他雙手抱劍在胸,微微擡起一張俊逸乾淨的容顏,目光平淡地看向離他不過咫尺之距飛身定在了半空中的冬雪。
冬雪的目光亦停留在他身上一瞬,這是……那天在平沙之上持劍與她有過一戰的那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