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一座天池山脈的阻擋,西北方寒冷的天氣便到達不了南城花都這裡,是以,南城花都一年大多隻有春天與秋天,炎熱的夏天在南城花都也是極短暫。
所以月國近幾年纔將都城遷移到南城花都這邊,而捨棄了在望月山偏西北的原舊都月城。
冬月已近半,但此時的南都花城還是一派秋高氣爽之景,雖無春日裡百花盛開的繁茂,卻也有“滿城盡帶黃金甲”傲然之姿。
城郊外的司竹小苑在其主人離開一個多月後終於又迎來了其主迴歸。
原本頗顯冷清的小苑近幾日來終於有了些熱鬧的人氣。
司竹小苑前有一片清幽的竹林,通往小苑門口的路可謂是曲徑通幽,待踏進小苑的門,便見其裡花木扶疏,空氣中都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花草藥的清香。
越過一小段清溪上的木橋再往裡走,便能看見那裡坐落着七八間屋舍。
一間朝陽的竹屋裡,陽光透過木窗的縫隙間灑落進靠窗的一張牀榻上,那牀榻上躺着一個面帶白紗的女子,屋外起了一點風,照進屋裡的幾縷陽光隨風晃了晃落到了她臉上,將她清冷又略顯蒼白的臉色趁得柔和了些許。
面紗下的容顏在絲縷碎金般的光芒映照下若隱若現。
她的身前守着一個身穿月白衣裳容顏清俊又溫文爾雅的男子。
他已經在這守着她快有兩天兩夜了。
但是她還沒有醒來,自從在玄鐵索道附近那裡她暈倒過後,就一直處於一種昏睡狀態。
他給她把了脈,她中了毒,一開始他還以爲是蛇姬不知什麼時候下的毒,可並不是,這毒不是出自蛇姬之手,那看來定是突然出現的暗夜裡面的人給她下了毒。
雖說他給她把脈察覺出來她此前封了自己半邊經脈暫時壓制住了毒性,但在機關鳥上她卻又動用了內力,不小心牽動那半邊經脈,一時導致體內真氣逆行,毒性倒比原本擴散的更快了些。
要不是她本身內功深厚,換做平常人早就已經毒發身亡,只是找不到解藥就這樣一直拖下去昏迷不醒,對她的身體傷害極大。
不知道影衛那邊今日會不會有什麼好消息傳來。
“咚,咚咚……”有三兩聲敲門聲響起,並一聲端雅清寧之音,“公子是我,白露。”
守在牀前的白衣男子聞聲回了頭,開口道:“進來吧。”
白露輕輕推開門扉進了屋來,司竹空禁不住先問她,“怎麼樣了?”
白露回道:“影衛傳來消息龍舌草已經尋到,正在送回來的路上,但碧玉花還是……”她頓了頓。
司竹空眉頭輕蹙,“碧玉花生長在高渺苦寒之地,花果結育極難,不易找尋,你再多派一些人去找。”這兩味草藥是完全清除毒素的關鍵。
白露道是,又不由關切詢問:“那公子你的身體……”
司竹空打斷她的話,“我無妨。”
白露嗯了聲,轉身要走腳步一頓還是忍不住勸說了出來,“公子已經守在這快兩天兩夜未曾好好休息了,屬下還希望公子以自己的身體爲要緊,照顧冬雪姑娘的事白露可以代公子做的。”
司竹空卻是搖搖頭,凝神望着躺在牀上的冬雪,喃喃了句,“我想親眼看到她醒來。”
他又吩咐,“有什麼事一切都等她醒來再說。”
關於她的來歷,她身上的龍淵密鑰,把她帶回來後他一直都沒有過問,只一心給她找那些藥草配製解藥,守在牀前等她醒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幾天是怎麼了?按理來說,他應該第一時間趁她昏睡之際正好可以去查看搜尋她身上的龍淵密鑰在何處,可是他沒有,他應該問白露她從雪國打探到了關於她的什麼消息,白露有一次主動要給他稟報,可是卻被他揮手打斷,他那個時候埋頭在藥房裡,東翻西找只想着趕緊能夠找到解她身上鳳羽之毒的解藥。
他第一次有些亂了分寸,明明知道該做什麼,可都沒有做。
自從被她打下懸崖後,在回來的一路上他整個人都有些恍惚失落。
他望着牀上的人,她昏迷的期間他有無數次機會可以摘掉她臉上的面紗看清她長什麼樣,可他並沒有那麼做,在喂她藥以暫緩毒性蔓延時,他也只是只掀起她臉上面紗下襬一角。
他覺得自己如今有些可笑,竟希望他做那一切時她是清醒的,知情的。
可是他之前還裝作什麼江湖醫者故意接近她以獲取龍淵密鑰,此刻她就在他身邊,他又下不了手了。
“呵~”他自嘲一笑。
不一會,外頭又傳來一陣敲門聲。
司竹空一手撐着鬢角微微側眸餘光瞥了過去,問:“誰?”
外頭響起一聲柔媚的嗓音來,“公子,是我。”
“你有什麼事嗎?”聽出來了是蛇姬,司竹空並沒有直接就讓她進來。
蛇姬摸了摸那隻纏在手腕上的蛇腦袋笑道:“公子或許我有辦法能現在就解了她身上的毒。”
“哦,是嗎?”司竹空並不怎麼相信她,但還是讓她進來了,哪怕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他心存僥倖,且聽她一言如何解毒。
蛇姬推門而入,司竹空從牀前起了身擋在她面前,並不讓她有近距離接近冬雪的機會。
“說吧,你有什麼法子?”司竹空問她。
蛇姬擡起她那隻纏着毒蛇的手腕,用另一手撫摸着小蛇的腦袋,說:“我這條小赤蛇啊,可是毒中之毒,我的辦法就是公子不妨讓我試一試以毒攻毒之法?”她豔麗赤色的瞳孔中有一股莫名的雀躍興奮。
司竹空面上雖笑了笑,但眼神卻不由冷了一瞬,“以毒攻毒?”
蛇姬尾音拖得老長地嗯了聲。
“那你應該先去找暗夜要他們的毒,來讓你的小蛇試一試,看看到底誰更毒。”他不鹹不淡地說着。
以毒攻毒?不到萬不得已他絕不會給牀上躺着的冬雪用這種解毒的方法。
蛇姬聞言哎呀了一聲,“公子我也就好心隨口說說,沒想到你竟然叫我去找暗夜他們要毒,暗夜的人可不好得罪呢。”
司竹空微微一笑,眸底卻藏着絲譏誚,“我也就隨口說說,你又何必在意呢?”
蛇姬美豔的臉上露出風情萬種的笑,柔軟的腰肢一扭,“我就知道公子你是捨不得我的了。”作勢伸出另一手要攀上司竹空的胳膊,身子也往他胸懷前傾靠過去。
司竹空後退了好幾步避開她,重新立在冬雪的牀前,眼神晦暗不明,聲音也低沉了許多,“你出去吧,這裡沒你的事了。”
蛇姬在心底不滿地哼了聲,她不肯罷休,又故意道:“我真是替公子不值哦,公子你那麼盡心盡力守在她牀前,可是她在機關鳥上卻毫不留情將你打下深淵,公子不該趁現在的機會拿到她身上的龍淵密鑰再把她給殺了報仇嗎!”
司竹空微微闔眸又睜開,他開口,“我再說一遍,這裡沒你的事了,出去!”聲音還是那般溫聲和氣,但整個人身上卻散發着一種陰冷的氣息,頗具震懾力。
蛇姬哼了一聲,只好作罷,她扭頭離開。出了門後又惡狠狠地衝屋裡望了一眼,那個該死的女人,兩次將她打傷,傷了她那麼多蛇,此仇不報她心中不快!
只是公子日夜守在她屋中,她找不到機會下手,她想了想,赤色眸中浮現出一抹陰毒的笑意。
有了,公子不讓她接近她,那她就去找一個公子也不敢拒絕違抗其令的人接近她。
她不能直接對她下手,那就藉助別人的手來殺她,就算不能殺死她,也定能讓她受到些屈辱!看公子對她那麼在意,哼!蛇姬的心中對冬雪的敵意便更甚。
司竹空將蛇姬趕走便就關上了房門,屋裡就只剩下他和冬雪,他又坐到牀前守着她。
不知不覺一天又快要過去了。
傍晚時分,天邊落日熔金。
司竹空終是撐不住在冬雪牀前打了會盹,不過很快他就醒了過來。
揉揉眉心,他起身去給冬雪倒些水,這些天她除了喝藥,也吃下不去飯,但水不能少。
倒好了水,試好溫度,他便輕輕將冬雪從牀上扶起來些,再用柔軟的巾帕套上一小截竹木沾些水去給她潤脣。
司竹空擡手正要掀起她下巴上面紗一角給她脣上浸些水,眸光往上一瞥,便就見她濃密而纖長的羽睫好像動了動。
他以爲自己生出了錯覺,將水放到一旁桌上,連忙擡手揉了揉眼睛,而緊接着再睜開那對清亮的鳳眸時,便真的看見昏睡了兩天兩夜的冬雪終於醒了!
他一時喜不自禁,突然鬼使神差一般擡起手攬過冬雪纖瘦的兩肩一把抱住了她。
“你醒了,你終於醒了!”他似乎喜極而泣,一時竟感到眼眶裡溼熱熱的。
他好像有些分不清了,他這究竟還是在演戲給她看,還是情不自禁就這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