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暖房,華萃芳就自動退到了後面,自己的姑姑並不得太后喜歡,她也不相信這位太后會喜歡自己,當然,太后打的主意她已經猜出了八八九九,對她想讓自己做明王妃的意思心裡自是願意,更不會恃寵而驕,做出一副輕狂的樣子讓人輕視。
“是羅二姑娘吧?上次還是在宮裡見到的,”華萃芳彷彿無意的與羅輕容走到了一起,羅輕容與羅綾錦長的完全不一樣,真正是一位眉如遠山目若秋水的美人兒,更讓她驚心的是這位美人的眉目之間全無一絲自矜和高傲,那種寧靜疏離,讓人竟生生自慚。
“那天有些匆忙,沒有跟羅二姑娘好好打個招呼,沒想到咱們竟然這麼快就有機會再見,”依着華萃芳的性子,她並不願意再與羅輕容多說話,在她的經驗裡,羅輕容這種人看着平和,其實是極難打交道的,尋常人物根本就入不了她的眼。
“華姑娘既然長住京中,咱們以後也會常見面的,”羅輕容敏感的發覺這個華萃芳是在有意跟自己套交情,她與華舜卿稱得上“熟人”了,可這內裡的詳情樑元忻他們應該不會讓華萃芳知道纔是,“有機會大家聚上一聚,”好歹是華舜卿的妹妹,又主動與自己交好,羅輕容自然報之以善意。
“那最好了,姐姐不知道,我是初來乍到,在京中真是兩眼一摸黑,想找個人說說話都找不來,”華萃芳眸光中盡是黯然,“真想回江南啊~”
“你們在江南時,住在哪裡?”一邊的紀沉魚不由來了精神。
“我們住在江寧,紀姑娘對江南很熟悉麼?”華萃芳一臉歡喜,殷切的看着紀沉魚。
“我外祖家就是在蘇州,華姑娘祖籍就是江寧?”
羅輕容也沒有想到紀沉魚竟然和華萃芳一見如故,一直聊到坐席時才分開,今天來的客人多,又加上還有太后和淑妃在,長公主索性將女客的宴席設在府中最大的清懿院,請太后和淑妃由英國公夫人,定國公世子夫人,泰安侯夫人們陪着在堂中做了正席,其餘的各府夫人們也不論品級,只論交情隨意而坐,姑娘們也是這個規矩,只是將席面開在西側廳,只是幾道珠簾隔着,聲息相聞。
“瞧你這地方安排的,有咱們在,那些小姑娘們哪裡還想吃的舒心?”齊太后點了點樑紫荊,“去叫班小戲來,咱們也樂呵樂呵~”
戲班子樑紫荊當然是準備好了,只是沒想到齊太后要邊吃邊聽,“今天的小戲也是女兒府裡養的,請的是最好的南音先生調教,一會兒您聽聽~”吩咐過身邊的丫頭,樑紫荊給接過齊太后身邊宮女的烏木鑲銀箸,“母后難得到我這兒一趟,讓女兒也儘儘孝心,你看那邊那些姑娘們,隔着這重重珠簾不是更養眼?這也是一室嬌花~”
“好,好,”齊太后就着樑紫荊的手吃了一塊蜜瓜,“就你伶俐,竟然拿了別人家的姑娘來孝敬哀家?”看到女兒生活的地方,知道女兒確實過的相當恣意,齊太后一顆心算是放了下來,言談之間俱是笑意。
“瞧母后說的,旁人家的女兒?那裡面沒我的女兒麼?這麼遠遠瞧着,誰也沒有我家的女兒俊~”樑紫荊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逗的齊太后哈哈大笑,“你這個王婆,這麼大張着嘴誇自己女兒,也不怕在座的夫人們笑話?”
羅綾錦因爲已經定了親,所以沒有出現在衆人眼前,西廳替長公主招呼客人的是她嫁入薛家後又生的女兒薛如寧,只是這薛如寧並不像羅綾錦那樣得太后和至德帝的喜歡,平時也只是隨了母親到宮中與齊太后請個安,見上一見,雖然同爲長公主的女兒,上面有個出色且得寵的姐姐壓着,時不時就被人私下拿出來比較一番,說的最多的就是薛家到底不如羅家,也因着這個緣故,薛如寧與羅綾錦並不親近,平時也鮮少出門,在府中也只是與大伯家的兩個女兒來往多些。
今天立於衆目睽睽之下招呼客人,令她十分不舒服,又聽到母親在正堂高聲說自己是最俊的,可眼前明明有鮮妍的高雪盈,清麗的羅輕容,嫵媚的戴月輝,嬌憨的紀沉魚,還有渾身書卷氣的史良箴,自己也就是一個“俊”字了,薛如寧真想甩袖了走人,卻被一旁的薛如薇輕輕拉了一把,“寧妹妹,你累了坐着就是,大家都是平日來往如姐妹一般,哪裡還用人招呼~”
“嗯,”薛如寧看了一眼對面對紀沉魚竊竊私語的羅輕容,心裡更不舒服,自己的姐姐哪裡不如那個羅綾錦了,竟然生生被羅綾錦搶了良王妃的位置,就因爲她姓羅而姐姐姓薛?“我不想做在這兒,越坐胃裡越不舒服!”她纔不想吃個飯也看見羅家幾姐妹!
“你呀,要麼你到馬姐姐那邊坐去?”薛如薇知道這個堂妹在爲自己不平,她以前覺得羅綾錦根本不喜歡樑元慎,也不會願意嫁給她,這麼多年來小心翼翼討好樑紫荊,希望有朝一日借她的手將自己推到良王妃的位置上,可最後,多年的心意還是抵不過骨肉之情,有什麼好事兒自己這個嬸孃先想到的還是自己的女兒,而自己,老大不小了,這些年爲了那個良王妃的位置,生生將大好年華給蹉跎了,如今年紀相仿的好兒郎都大多都定了親事,想到這裡,薛如薇便覺得口中如嚼蠟一般,而對面那三個羅家姐妹,是那麼的刺目。
戴月輝雖然沒有和羅輕容她們同席而坐,但她的席位剛巧就在紀沉魚的斜對面,而紀沉魚和羅輕容出事到底與自己脫不了關係,戴月輝總覺得紀沉魚正在盯着自己,心裡忐忑難安,而且上午在暖房前站的久了,只覺後背一陣陣虛汗出來,人也有些搖晃起來。
“看見沒?那個姓戴的?”紀沉魚確實是在盯着戴月輝,宋氏要出手對付戴月輝,並沒有避着女兒,這女人間的鬥爭是另一種刀光劍影,女兒未必有福氣嫁到一個人口簡單的人家,該知道的也要從現在教起了,“一會兒還有更精彩的呢~”
羅輕容也留意到戴月輝有些臉色發白,鬢角隱有汗意,“這是怎麼了?是你,”難道是宋氏動的手腳?在這處場合就算了出了醜,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將來再查出來是有人給她下藥,不更麻煩?
“我們紀家是哪樣的人麼?這叫陽謀,”紀沉魚得意的道,“看,有人送魚來了,我最喜歡吃魚了~”
“嘔~”一陣腥味飄進戴月輝的鼻腔,她只覺得整個胃都被一隻手翻過,忍不住一口酸水噴了出來,“嘔~快,快端過去,太難聞了!”
“難聞?你說我們公主府的菜?”薛如寧正不高興呢,又看到戴月輝竟然在薛家的宴席上當衆吐了出來,還說菜太難聞,氣得拍案而起,“你想幹什麼?”
“哎呀戴姑娘,你不舒服就不要出來了,真是的,”與戴月輝相鄰而坐的吏部左侍郎寧家三姑娘已經氣得哭了出來,因爲坐的近,她生生被噴了一裙子,裙子毀了就算了,在這種場合陪着她丟人也算了,關鍵是噁心啊,“嘔~”看着鵝黃錦裙上那黃不黃綠不綠的污物,她跟着一陣反胃。
薛如薇看着面色蒼白指着桌上的去骨鮮魚燴讓撤下去,眸子中滿是震驚的光,自己嫂子有孕時就是這個樣子,這個戴月輝?她猛的站起身,“快,簟兒,去請大夫過來,寧三姑娘,戴姑娘你們略坐坐,一會兒大夫就來了,這府裡有供奉的良醫~”
薛如薇目光穿過層層珠簾,看着上座那幾個談笑風生的女人,其中最嬌豔者,就是永安朝尊貴的淑妃娘娘了,若不是她執意要選羅綾錦,將自己看中羅綾錦的事鬧得人盡皆知,長公主未必不肯給自己這個機會。
若真的如自己所想,戴月輝做下了骯髒的勾當,那麼,在這滿城膏粱面前,等於是狠狠給了戴淑妃一記耳光,戴家的女兒做出了醜事,看她這個高貴的淑妃娘娘還有沒有臉出來見人?
而不論樑紫荊還是羅綾錦,今天這樣的日子出了醜事,怕也會開心不起來吧?薛如薇一瞪薛如蕙,“還愣着幹什麼?快安置戴姑娘和寧三姑娘到一邊緩口氣,”一面又擔憂的對薛如寧道,“別真是今天的魚有問題?”
“你就是要我看這個?”羅輕容用絹子掩了口輕聲道?她們和戴月輝不睦,是衆所周知的事情了,現在只管看着就是了,“怕還沒有完吧?”這戴月輝的反應怕不像是身體不好吧?張蘭和金姨娘都曾經這樣過,現在這麼鬧騰起來,就算是在座的姑娘們不明白,僅珠簾相隔的正廳,那些夫人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次戴家的臉面,算是全完了。
“姐姐不必心急,太后出宮,自有太醫跟着以防萬一,用不了多久,自會有人來了,”紀沉魚冷冷一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從知道自己暈被戴家算計開始,父親已經派人將戴家的一切翻了個底兒掉,剛好,也發現了戴家大姑娘跟樑元慎的私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