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狂奔的步子到了舊樓的大門口嘎然而止,我總覺得今天晚上的夜和以往的不同,雖然是同樣漆黑,但是在那燈光照不見的角落肯定有我還沒發現的玄機,像一個等待收緊的繩套,只等着我走過把頭伸進去。

“怎麼不走了,它們要追上來了。”雷暮雨知道我們已經被發現了,索性大聲詢問我,但是她的語氣中並沒有那種焦急的催促感,看着我的目光也是充滿了鎮定和信任。

“我總感覺對面不太對勁兒,太黑了,貿然出去恐怕……”我的話沒說全,因爲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詞彙來描述我的想法,阻止着我往外走的或許是直覺,但是護體的聽邪術再也沒有生成聲音出現在耳邊。而我現在的身體狀態不允許用術法之力進行對周圍的大規模搜索,行觀冥之術也來不及了……

“給思佳打電話吧,反正已經被發現了。”雷暮雨一邊把身上帶着的符咒全掏出來一樣一樣展示給我看一邊說。

“你打吧,打完電話後半分鐘之內沒有人來支援咱們就出去。”我估計着時間說。走廊那邊的白頭髮女鬼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幾個屍傀則躺在地上,不知道是被金色電網符擊潰了,還是操控者故意爲之,總之剛纔還鬧成一團的一樓走廊忽然安靜了下來,靜到只剩下我倆的呼吸聲,十分詭異。

雷暮雨毫不遲疑,拿出電話就開始撥號,我則死死盯着機具屍傀,同時也不忘注意着身後的動靜,五邪女和無發無天兩個人說不準從哪邊殺過來。很快,雷暮雨的電話撥通了,但是遲遲沒人接,而一邊的屍傀終於出現了恐怖的變化。

屍傀都是被害死的花之一族術者所化,它們剛纔同時撕裂了自己屍體的胸膛,放出大片的嗜血屍蝶。現在出現變化的是其中的一具,一邊白嫩的女人胳膊從屍傀裂開的胸膛裡伸了出來!正在四處摸索着,而那條白嫩的胳膊上有一條金環大蛇的紋身!正是五邪女!

“哈哈哈,陰蛇胎蛻之術。”五邪女的聲音模模糊糊的從屍傀的胸膛裡響起。

很快,五邪女整個人從那屍傀的胸膛裂口中鑽了出來,周身散發着熟悉的氣息,正是來自新竹陰空間的氣息!看來無發無天不僅和她聯手了,還教會了她某種五邪之力和空間之力融合之後的特殊術法。五邪女臉色猙獰的站在我對面,身上一絲不掛。在沒有心情卻不得不看了她的光光身子之後,我發現她身上的五邪紋身也發生了變化!之前在請罪船上五邪女身上的紋身是臉上嗜血屍蝶、胸口黑寡婦毒蛛、大腿金環蛇、後背怪眼蝙蝠、臀部癩頭蟾蜍。現在五種邪物雖然沒變,但是紋身的方式和所在的身體部位完全變化了。兩條陰森的金環蛇分交叉狀纏繞着五邪女的胳膊和大腿,黑寡婦毒蛛則出現在雙手的手心而不是胸口。怪眼蝙蝠的紋身遍佈了她整個後背,一雙栩栩如生的毛茸茸吃飽從背後一直包到前胸的雙乳之上!至於嗜血屍蝶和癩頭蛤蟆則不知去向。

“很感謝,真的很感謝你能給我這次殺死你的機會。”五邪女表情怪異地對我說,然後甩了甩頭,滿腦袋的頭髮紛紛散亂脫落,光頭之上紋滿了嗜血屍蝶!

五邪之術的變化很多很多,我根本無法預測到五邪女會怎麼出手,但是我最擔心的還是不知去向的癩頭蛤蟆紋身,因爲癩頭蛤蟆之術的變化多爲轉生更多奪舍重生之術!

“喂,思佳……”這時候,雷暮雨的電話終於打通了,話筒那邊傳來花念鬼懶洋洋的聲音,看樣子是睡覺被吵醒了。

“跑!”我對雷暮雨大喊着,五邪女已經殺至眼前,現在還在這裡拖着等不知所謂的援軍,無疑自尋死路。

轉身剛還沒邁出第一步,我就覺得有什麼冰冷的東西狠狠的穿透了我伸出的拉向雷暮雨手。手沒拉到,一束漆黑漆黑的頭髮洞穿了我的手心!而那頭髮的來源,竟然來自無發無天的口中!無法無天的嘴巴張大到一種常人無法想象的誇張程度,黑漆漆的頭髮從她的口腔中激射而出,我看到她微微外翻的嘴角皮肉糾結,隱隱有許多疙疙瘩瘩之物,她竟然把癩頭蛤蟆紋到了嘴巴里!而現在放出頭髮的,很可能是還在陰空間沒有轉生成功的無發無天!這兩個人竟然透過這種可怕的逆天術法結合在了一起。

或許因爲太着急了,我的手掌被洞穿了卻沒太過強烈的疼痛感,而且…竟然有一種微微發麻的感覺。操!有毒,我忽然反應過來,隨即另一隻手從口袋中拿出打火機,按出火苗輕輕一燎,那束頭髮應聲而斷。我這邊是忙完了,但是雷暮雨那邊又有了麻煩,在五邪女嘴巴里蠕動的大團頭髮忽然又分出一股,利劍一般射向雷暮雨,剛剛撥通給花念鬼的電話就這麼斷了,整個電話被那束頭髮纏得像糉子一樣,在頭髮之中四分五裂。

不過好歹消息還是傳了出去的,花念鬼再傻也應該能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我們只要能在花之一族的人趕來之前支撐住就行。此時此刻也不能再顧忌什麼了,我甩了甩那隻被頭髮洞穿的手,硬着頭皮往樓外跑去。

跑進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就好像跑了一大塊粘稠的海面,四面八方都給人一種絕望的無力感,好像有東西在召喚我,又好像有力量在推擠我。雷暮雨死死跟在我身後,一邊跑一邊用隨身攜帶的紙巾給我的手止血,那傷口中留出來的血竟然是黑色的!無發無天的術法之兇狠可見一斑。

“童遄,我的小情郎,你逃不掉的。”忽然,一個聲音在我腦海中冷不冷響起!我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那聲音(或者說是意念)竟然是從我手掌的傷口之中傳來的!那傷口是被無發無天的術法所傷,難免沾染了一點點新竹陰空間的氣息,難道無發無天已經神通廣大到憑藉這麼點陰空間氣息就可以傳音了?

“你的想法沒錯,可是不稀罕這牛叉的傳音方式,那是因爲我的肉身已毀,現在只能蜷縮在新竹陰空間裡做一個不人不鬼的東西!”無發無天似乎窺破了我的所思所想,繼續在我的腦海裡吼叫。

“當初我若不殺你,你也早晚害我,這是我們五個人的宿命,你等着,我能殺你一次就能殺你第二次!”我在腦海裡惡狠狠的回擊她,同時漸漸放慢了腳步,五邪女並沒有追上來。

“哼哼哼……今天晚上,就是你殘龍先生的葬身之日!”無發無天陰陽怪氣的哼唧着。

我和雷暮雨就這麼站在黑夜裡,舉目無光!之前這舊樓是在一家花之一族控制的醫院後院,自從鬼皇在這弄了個鬼城之術以後,以這醫院爲中心的一個城區徹底廢掉了,現在這裡已經荒廢了,好在都是花之一族的產業,在普通世界的社會裡強行隱瞞了下去。

雷暮雨的手機壞了,我的則落在了舊樓的房間裡,我倆不知道花之一族的人什麼時候能來,只能摸黑在這荒蕪之地踽踽前行。我知道這危機四伏的黑暗中肯定隱藏着五邪女和無發無天埋下的陰謀……

果然,沒走多遠,我倆就遇到了能要我們命的東西!我倆摸黑來到一個長勢茂盛的柳樹之下,停下腳步小心觀察着四周。柳樹常藏陰,槐樹多生鬼,這話說的不錯,植物之中柳樹槐樹都是陰木,藏污納後招魂引鬼,陽宅中都不可以中的……咳咳,扯遠了,我明知道柳樹之下不乾淨但卻依然過來是有原因的。這顆柳樹長勢極好,周圍陰氣沖天,甚至可以媲美我在舊樓之中的陰位房間!來到這裡我反而感覺到踏實了,甚至殘龍紋吸收周圍陰氣的速度都明顯加快了不少。可是,我和雷暮雨的到來卻也招惹到了這柳樹之上的東西。

靠着樹幹休息還不到一分鐘,我就聽到頭頂的枝條裡傳來作作索索的聲音。這個季節柳樹的枝葉還不是很茂密,我擡起頭用鬼眼看頭頂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這一看不要緊,我看到一個虛幻的人影吊在我頭頂處不高的地方,兩條腿來回晃悠着,引得整棵柳樹都發出奇怪的聲音。那雙腿蕩遊蕩遊着,忽然左右張開了,一張紫紅色的腫脹人臉!長長的舌頭從嘴巴里伸出來,媽的,是老吊爺!

老吊爺也就是吊死鬼,但是又不同於尋常的吊死鬼,是一直徘徊在世間修煉開了心性的恐怖鬼物,已經不僅僅盤踞在自己生前吊死的地方了,而是循着陰氣的弄厚度找地方害人行邪,這種陰氣極重的柳樹之上出現老吊爺不足爲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