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統領,沒有術師,沒有陰女,本就呈現混亂的狼騎更加不堪,待那名百丈巨人被十三郎隨手一揮便告消失,所有人的心沉到谷底,意志終於崩潰。
一潰千里。
有人悄悄掩出軍營,帶着滿腔仇恨開始逃亡,有人徹底失去方向,癡癡呆呆任由那些瘋掉的人與獸將自己撲倒,分屍,再分食;更多的人化恐懼爲力量,衝入到獸羣人羣中亡命廝殺,甚至如對面的野獸一樣撲咬,結果自然相同。
恐懼到極限無法消解,便以瘋狂代之。
所有這一切,十三郎沒有阻止也沒有參與,他只做了一件事,放火。
延着軍營周圍轉圈,放一把封閉的火,一把撲不滅的火。
最後一道火蛇飛出,整座哨卡化作火海,滾滾濃煙直飛數百丈高空,如憤怒的巨龍對空咆哮。相信用不了多久,這座積累了無數戰功與殺戮的軍營哨卡便會徹底化爲灰燼,如沒有存在過一樣。
領着三卡,揹着黃花女,黃花女一路嘮叨,十三郎一路放火,等到黃花女的口水差不多磨幹,十三郎的工作也已做完,這才慢條斯理說道:“需要一個休養的地方,附近我不熟,指點下?”
黃花女一肚子怨氣,說道:“這麼大本事,自己想辦法。”
“說過了,我不熟。”十三郎迴應道。
“我爲什麼要幫你?”
“大家一條船,不要鬧好不好。”十三郎有點無奈,說道。
“誰跟你一條船?我隨時可以走。”
三卡一頭霧水,心想小妖女這是怎麼了,剛纔要死要活生怕嫁不出去,這麼會兒功夫就想背叛夫門。
十三郎神情淡淡,說道:“狼騎逃跑了不少。”
黃花女說道:“然後?”
十三郎說道:“你現在就算能離開,也沒有能力將他們一個個找出來殺死。”
黃花女說道:“正想問你這個,之前爲什麼放掉他們?”
十三郎回答道:“當然是讓他們通風報信。”
黃花女聲音更冷,說道:“你想害我?”
十三郎說道:“你高估自己了。”
“你……”黃花女呼哧呼哧喘氣。面紗一個勁兒朝十三郎的腦袋上飄。
“他們把這裡的事情傳回去,你的話他的話都會傳回去,鳳女殿和狼族聖君的矛盾便會挑明;另外,那個俘虜修煉禁術的事情也會昭告天下。”
十三郎不得不解釋着,說道:“事情或許因你而起。但目的絕不是爲了你。這個你自己明白。”
三卡一起豎拇指,心想少爺果然強悍,這樣強詞奪理,這般理直氣壯。
黃花女喘得厲害。說道:“你好陰險!等等,俘虜?什麼俘虜!”
“既定事實就不要爭了,告訴我地方。”十三郎隨口說道。
黃花女大怒,叫道:“害了我,還想讓我幫你!到底什麼是俘虜。你把那傢伙抓起來了?在哪兒呢?”
十三郎笑,說道:“如果我沒記錯,剛纔你說過,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黃花女愣住,她怎麼能想到形勢會變成這副摸樣,原本以爲送花之後能得到一名對自己百依百順的如意情郎,現在可好,萬法不破的本心花居然被破。自己還受了重傷。
若能抓住十三郎,區區一名統領的死,她還不至於太過計較,相信鳳女殿也不會因此而計較。現在可不一樣,整座軍營被滅。有衆多逃掉的狼騎戰士作證,她跳進黃河也難洗清冤屈。
最最重要的是,那名修煉餮靈法身的修士來歷不明,誰知道是不是狼王嫡系安排。如果是的話,牽扯可就多了……
千頭萬緒。黃花女受傷之後精神不濟,略一思索竟覺得頭疼欲裂,雙眉輕蹙,表情有些痛苦。
十三郎好像腦後長了眼,適時說道:“別再想了,不管有什麼打算,總得先治傷。”
這是實話,黃花女打算與十三郎翻臉,總要有自保的本錢才行。反之現在這樣的狀況,十三郎攆她也攆不走,別說軍營,鳳女殿她都不敢進。
黃花女很光棍,明白了厲害關係便不再抱怨,說道:“最安全的法子是向北。”
十三郎沒理會,目光靜靜地望着南方。
黃花女嘆了口氣,說道:“西南五千裡以外,我有個隱秘地方。”
“不是陷阱吧?”十三郎馬上不再扮深沉。
黃花女冷笑,說道:“去了就知道。”
“你在我身上。”十三郎略提醒一句,反手拍出飛舟,召來三卡呼嘯而去,投入無邊黑暗之中。
軍營這邊,出乎十三郎的預料,狼騎援軍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快;直到第二天,纔有一支巡查分隊遇到倖存的狼騎戰士,得知情形後趕緊回報野馬城。等到一支由兩名大修士率領的龐大隊伍趕到軍營,距離事發已過去整整兩天。
現場沒什麼可看的,連塊完整點的石頭都找不出,除了證明兇手擅長用火之外,再沒有可用的線索。這倒符合狼騎所說,來人是火焱修士。
至於鳳女是否真的叛變,火焱修士的真實目的,都需慢慢查證。比較可笑的是,十三郎的修爲被誇大了不少,有說元嬰的,又說大修士,甚至有人說他是化神;氣得領頭的兩名大修士破口大罵,暗想化神老怪跑來屠戮一座軍營,還生怕別人不知道故意留下活口,失心瘋麼。
對那些嚇破膽的狼騎戰士來講,知道境界名字就不錯了,哪在乎其中代表的含義。
總而言之,關於兇手得不出太多準確信息,但有一條,所有人都聽到了巨人對聖君與鳳女殿關係的論斷,衆口一詞通通傳了出去。
這一下,問題就嚴重了!
青狼與鳳女之間本就很微妙,不少有識見的人均看出苗頭,如今這狀況,就好像一堆油桶邊上放炮,點着點不着。都挺嚇人。
可以預料的是,那些返回的狼騎戰士一個都活不了,區區一座軍營潰滅也變成小事,漣漪會不會演變成滔天巨浪,誰也說不清楚。
……
……
十三郎這邊。剛剛在洞府安置下來。他做的第一件事既不是療傷也不是審訊,而是打開戒指,拿出一截黑漆馬虎卻透着無盡光芒的……
“這是啥?”
黃花女精神陡然一震,體內法力流轉驟然加快。好似吸收了什麼靈丹妙藥,傷勢瞬間好轉一樣。
三卡與之情形差不多,尤其是卡其,傷口本來散發着一股難以驅除的腐臭氣息,此時被那道光芒一照。竟以可見的速度恢復,簡直是神蹟。
不管魂魄還是肉身,不管外傷還是內患,不論精神還是體力,通通在光芒照耀下快速回復。
這是啥?萬能藥水?呃,它不是藥,難道是神光?
“有用?”十三郎沒有回答黃花女的話,問道。
衆人齊齊點頭,望着十三郎的目光有點鄙視。心想這不明擺着的麼。
“這難道是……羅桑神木?”
黃花女的見識不低,驚駭中很快猜到那截黑炭的來歷,不解說道:“可它從哪裡來的……這股力量,又不生長……”
“也不是啊,我覺得它正在長。”卡徒表情憨厚。
“這也叫長?”卡門以獨眼表達不屑。
“是啊。不太像呢……”卡徒好羞愧。
親自參加過金山之戰,他們都知道羅嗓木長起來會是啥樣,別說五個人,五百個也得死光。
卡其一邊吸着光一邊犯愁。說道:“是在長,但不太一樣。到底哪兒不一樣……”
這塊木頭——假設它是的話,一點都沒有長大的意思,只是光團有所變化,時濃時淡不停變換顏色;此外最最重要的一點,羅桑木掠奪一切壯大自己,怎麼會向它這樣做好事。
另外還有,它吸收的東西從哪兒來?明明周圍什麼變化都沒有,人人都沾光呀。
“有用就好,先治傷。”
經衆人這麼一說,十三郎怎會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內心一陣狂喜,回頭將黃花女從拽下來,說道:“陣盤給我。”
這座洞府不簡單,一看就知道不是臨時居所,有諸多陣法禁制,肯定需要法器調度。
黃花女大怒,叫道:“你不放心我!”
十三郎神情不變,說道:“不給也行,自個兒療傷去。”
片刻間,他已多出一張可用底牌,說道:“你應該辨得出,這是最最純正的生機,我們有四個人,誰知道夠不夠吸。”
“你明知道我傷得最重,他們都快好了……我們吸的明顯不是它的……”
叫嚷幾聲,黃花女偎到十三郎身邊扯着他的袖子,哀哀怯怯說道:“郎君,不要這樣對我好不好,你可能還不知道,這東西明顯是有本體的,它……”
“陣盤。”
“知道嗎,它好像在生靈,這個過程……”
“陣盤。”
“聽我說嘛……哎你別收起來呀,這是幹啥……”
“陣盤。”
黃花女終於大怒,嘲諷道:“陣盤陣盤,沒了陣盤又怎麼樣,難道你以爲,我只有一種法子控制洞府中的陣法。”
“呃,先拿陣盤,別的慢慢說。”十三郎淡淡迴應。
黃花女咬牙,忍了又忍,忍無可忍,最終不得不放低姿態,說道:“……我給你陣盤,你就讓我治好傷。”
十三郎點點頭。
“你狠!”黃花女惡狠狠大叫,突然又一笑,說道:“不許耍賴。”
十三郎覺得有些不妙,沒等他在說什麼,黃花女隨意叫了聲:“出來吧。”
“來了。”
隨着話音,空中突然開了個洞,又一個黃花女從洞裡走出來,朝十三郎躬身施禮。
“夫君,有何吩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