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三章 燦爛的煙花
比馬驚得下巴都差點掉了下來。
原本這一切,他都已經胸有成竹,自信篤定。在那個表演的女孩身邊安插好人,牽制嫌犯,然後在結束之後將其當場捉拿。這樣一來,既可不得罪卡塔帕大師,又可以順利完成工作任務。一切都看似那樣的完美,直到那個女孩重新回到飛轎上,直到那女孩用力踏下的那一腳。
一道黑影從飛轎上飛了出去,直射向不遠處的祭臺上。
此時的比馬腦海中一片空白,全身的細胞在一剎那間,全部停止了運作。他傻傻地愣在原地,如同木雕泥塑一般。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彷彿聽見有人在大聲呼喊他的名字,用力搖晃他的身體。
他茫然地扭轉過頭,這才察覺到身邊的一名下屬正在用力拍打着他。他的意識逐漸回到了身體,大腦如同已老化的戶樞艱難轉動。
他首先聽到的是河壇上傳來的民衆驚恐的呼喊聲,然後眼前出現了在表演舞臺上人羣和金甲軍、蘇利耶之衛人影綽綽、亂成一團的場面。
出大事了。他一下驚醒,一個箭步衝到警戒塔的樓梯邊,哪還來得及一步一步爬下去?直接抓住梯子扶手,順着樓梯從高達十幾米的警戒塔滑了下去。
警戒塔下的人頭攢動。還沒等落地,比馬已是一腳踏在底下人羣的肩膀上,用力一蹬,又竄起數米之高,躍出數米之遠。幾個眨眼間,他已從警戒塔跳到了舞臺邊沿。
在偌大的舞臺上,人羣亂成一團。準確地說,他們是有序地擠成一團,鬧成一團,笑成一團。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笑?他們還有心情笑?他撥開人羣,直朝人羣的中心走去。
兩個金甲軍快速跑了過來,一伸手將比馬攔下。
“將軍,你這是?”其中一名金甲軍認識比馬,出聲詢問。但不難看出,在他的臉上,寫滿了疑惑。
比馬更是感到不可思議。舞臺上的那個女孩利用飛轎啓動了機關,他們爲何不去維護秩序、保衛國王安全,反而衝到他面前質問?
比馬手指着人羣,衝兩個金甲軍大聲嚷道:“有刺客,快拿住那個女孩。”
“刺客?”金甲軍更是茫然,回頭看了看還在歌舞歡騰中的人們,又相互對視了一眼,表示不可理解。
“刺客?哪裡的刺客?”滿頭銀髮的卡塔帕大師站在身後,厲聲呵斥道:“恐怕是你想破壞馬祭大典吧。”比馬在人羣中飛騰閃撲的舉動,想不吸引別人注意力都難。身爲金甲軍的首領,卡塔帕大師從祭臺上飛身而下,幾個呼吸之間便來到舞臺。
“那個表演的女孩,刺客就是拉妮。”比馬大聲辯解道。他知道表演的女孩的名字。在警戒塔上,他親眼看到拉妮回到了飛轎,然後用腳踏動了機關。
卡塔帕大師揮手示意讓手下的金甲軍將拉妮帶了過來。
“你說的是她?”卡塔帕大師滿臉輕屑,譏笑道。
“對,就是她。”比馬指着拉妮,情緒激動,大聲吼叫。
“證據呢?”
“她的轎子上藏有大量的唐鹽。”
“唐鹽?”
“對,一種能劇烈爆炸的東西。”
卡塔帕大師命令手下將拉妮的飛轎拆了。
飛轎上除了綁着幾塊石頭,別無它物。
比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親自動手,將那幾塊大石頭拆了下來,捧在手裡,仔細查看。
“這不可能,絕不可能。”比馬嘴裡喃喃着。在警戒塔上,他親眼看到拉妮啓動了機關。一道黑影朝國王飛去。
“那國王呢?”
“哼。”卡塔帕大師冷哼一聲,捋了捋自己的鬍子,甚至連解釋都懶得說。
比馬朝祭臺上看了一眼。在高高的祭臺上,國王阿羅那順和王后端端正正在坐着,興致勃勃地看着其它人的表演。
既然國王沒受傷,王后沒受傷,那又是誰遇刺了呢?比馬大惑不解,再次環視四周。根本沒人受傷,也沒人遇刺。
那剛纔自己親眼看到的,究竟又是什麼?比馬扭頭看向拉妮。他眼中的拉妮也是如同木頭一般,呆立原地。從她的表情中,也可以看出,她對這一切好像也是大出意外。
但不管拉妮的表情如何,最起碼有一點結論可以得出,那就是拉妮一定與段小三有關聯。她一定知道些什麼。
比馬一步衝到拉妮面前,一把抓起拉妮的手腕,惡狠狠地質問道:“說,你剛纔施放的是什麼?是不是唐鹽?”
“笑話,如果剛纔拉妮施放的唐鹽,我們恐怕都已化爲灰燼了。”卡塔帕大師又是冷笑一聲,“你看地上那是什麼?”
比馬朝地上看去,發現滿地是羽毛。鮮豔絢麗,五彩斑斕。輕飄飄的羽毛隨風而起,湮沒了載歌載舞的人們,恍如人間仙境。
“那些就是拉妮剛纔施放的煙花。”卡塔帕大師捋着鬍子,彎腰撿起一片羽毛,放在手掌心,由衷地讚歎道:“我們都沒想到,拉妮爲了今天的盛會,居然會準備這樣意外的驚喜。”
“煙花?”比馬不敢置信。他在蘇利耶之衛的大堂,看到玻璃工匠燃放大唐爆竹時所帶來的震駭,而眼前的這一切,跟爆竹相差無幾。
“對,煙花,施放時有煙,漫天的羽毛,飄蕩在空中又像鮮豔的花,所以,我就稱它爲煙花。”
比馬不相信事情的真相如此簡單,依然緊攥着拉妮的手,再次逼問道:“說,你們的目的是什麼?”
在比馬五指之下,拉妮潔白而細膩的手腕立時變得又青又紫。她秀眉緊蹙,凝視着比馬,正待要說些什麼,忽地像是看到了什麼,又閉上了嘴。
比馬擡頭順着拉妮的目光看去,更是大吃一驚。
在卡塔帕大師的身後,轉出一個人來。
正是阿賈耶。
“阿賈耶?”比馬驚呼道。在雜貨鋪,他發現了阿賈耶與加路達、室利等人之間的關係,但阿賈耶是王宮裡的人,對阿賈耶動手,必須得先跟阿羅那順報告。但時間緊迫,阿羅那順的安全更是迫在眉睫,所以他本來打算先解決河壇危機,再向阿羅那順報告。沒想到,偏偏此時,阿賈耶出現在這個他最不願看到的時候。
阿賈耶向比馬鞠了一躬,臉上堆滿笑容,說道:“比馬將軍,別來無恙?”
“你?”比馬指着阿賈耶,向卡塔帕大師喊道:“大師,他是叛黨。”
卡塔帕大師顯然不相信比馬的話,“叛黨?誰是叛黨?”
“阿賈耶。”比馬繼續喊道,“他與叛黨勾結一起,我有證據。”
“證據?”
“我有……”比馬看着阿賈耶和卡塔帕大師,又有些遲疑。他手裡握有鐵證,絕對可以證明阿賈耶是叛黨。但由於這是內線的證據,關鍵人物還未逮捕,不可能將絕對機密的事情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出來。況且,這其中還涉及與卡塔帕之間的爭權奪利的事情。
那麼,現在只有一個人才能救他。比馬的眼睛,向高高的祭臺望去。國王阿羅那順正端起酒杯,與王后一起興致高昂地喝着蘇摩酒。
“我要見國王。”比馬朝祭臺方向,跳起腳,大聲呼喊。
“行了,你打斷了國王的雅興,擾亂了馬祭儀式,還要找別人背黑鍋,難道你真當別人都是瞎子嗎?”卡塔帕大師怒喝道,“來人,把這逆黨拿下。”
金甲軍一擁而上,將比馬雙手反剪在後。
比馬大喊:“大師,你可千萬別中了他們的奸計,阿賈耶一定是叛黨,他們一定還有其它的陰謀。”
“閉嘴。”卡塔帕大師早就看比馬不順眼,欲除之而後快,現在握了這樣一個把柄,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
比馬還要辯解,卻被邊上的金甲軍用破布一把堵住了嘴。
現場還有衆多的蘇利耶之衛,眼見首領被擒,雖然有心相救,但金甲軍勢力已非往昔,在卡塔帕大師的摩下,地位早已超越蘇利耶之衛,絕非他們一干人所能得罪得起。
看着轉身離去的卡塔帕,比馬有些絕望。
他素與卡塔帕大師政見不合,更在襲擊大唐特使團一事上持反對意見。其實,他非常清楚,卡塔帕大師要取代他的野心由來已久,在阿羅那順奪權之後,以安全的名義,迅速組建了金甲軍,理由是蘇利耶之衛是前國王的軍隊。在他外出執行襲擊大唐特使團之時,卡塔帕大師更是名正言順地蘇利耶之衛“請”出了王宮,使蘇利耶之衛的地位一落千丈。在他攻擊大唐特使團失利以後,卡塔帕大師更是落井下石,試圖將他置於死地。
他也知道,在阿羅那順的心目中,恐怕只是看他也算是幫阿羅那順上位的“功臣”面上,所以沒有馬上找他清算。儘管如此,這一次如果卡塔帕大師再按個莫須有的罪名,他那一點功勞,恐怕蕩然無存。
他現在有些後悔,後悔當初爲何要幫阿羅那順,後悔極力追殺加路達和室利。
對了,還有加路達。比馬眼睛一亮。他手中最重要的王牌,還未亮相。
現在,該是他甩出王牌救命的時候了。